乃馬真皇後趕緊勸道:“大汗息怒!察合台之所以派長子到趙朔那裡,恐怕是因為您病重無法處理國政,才不得不派長子去和趙朔虛與委蛇,並沒有背叛您的意思、”
貴由也開口勸道:“術赤然和我們不合,但總不至於樂於看到蒙古分裂。形勢還沒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父汗一定要振作起來啊!”
“我……我明白。”
窩闊台竭力平複著心情,想了一會兒,道:“鎮海和粘合重山在不在?宣他們進來。”
“是。”
功夫不大,蒙古汗國的兩位宰相走入了殿內。
窩和台微閉雙目,節省著精力,道:“我蒙古最近發生了什麼事情,你們都清楚吧?如今術赤本人,察合台以及拖雷的長子,都往趙朔汗那裡議事,朝廷應該怎麼辦呢?”
粘合重山躬身道:“微臣以為,大汗應該宣布已經能夠理政,召開忽裡勒台大會,以大汗的權威將蒙古大政的主導權奪回來。”
“此言不妥。”
粘合重山是女真人,憑窩闊台的信任做到了蒙古右相的位置上。
鎮海雖是回紇人,卻早就加入蒙古了,為班朱泥河派二十二成員之一,對蒙古政治傳統的理解要比粘合重山要強得多。
他微微搖頭,道:“容臣說句不該說的話,忽裡勒台大會不開,大汗仍有統治蒙古的大義。忽裡勒台大會一開,您就連這個仗恃都沒了。到了那時候,眾那顏公論大汗病重,理應退位,大汗能夠如何?公論讓蒙哥或者術赤為新汗,又能夠如何?您可就全無轉圜餘地了。”
窩闊台連喘了幾口粗氣,道:“那依鎮海你之見呢?”
“如今最好的辦法,是大汗親自到中都去,有什麼話和術赤和趙朔攤開了說,比如保證他們的權力,比如保證不會發生類似拖雷汗的事情了。但以大汗如今身體的狀況,恐怕不能成行。”
“既然如此,不如就由大王子貴由去中都。他們不是要共商蒙古大事嗎?大王子總不會沒有參加的資格。然後,大汗再視此次會談的結果,進行定奪。”
窩闊台沉吟良久,歎了口氣,道:“恐怕也隻能如此了。貴由!”
“在!”
“你替我去一趟中都,問問他們究竟想乾什麼。”
“是!”
……
……
此時術赤其實還沒到中都,他身體不好,無法騎馬長途勞頓,而是坐了馬車。
所以,術赤其實是和貴由前後腳到的。
對於術赤,趙朔擺出了最盛大的歡迎儀式。
他和華箏一起,親率中都文武百官,出城二十裡相迎。並且在皇宮內擺出盛大的酒宴,宴請術赤一行。
接下來的半個月裡,趙朔沒有處理任何軍政大事,一直陪術赤在中都遊覽,甚至和術赤一起坐上了熱氣球,居高臨下看中都的盛景。
術赤對這熱氣球頗感興趣,準備回去的時候帶上幾隻。他要坐著熱氣球,看看他留給後世子孫的廣袤國土。
貴由、木阿禿乾、蒙哥三人,則由趙朔的兒子趙赫趙衍趙奕等人接待。
兄弟十數人不但遊覽中都,還觀看了中都最近興起的馬球賽。
中原馬匹價格不菲,馬球一向是貴族運動。
不過趙朔的國度幅員遼闊,還有撫昌桓三州的牧場供應戰馬,再加上百姓尚武之風,馬匹並不缺乏。
中都承平日久,馬球運動開始風靡於百姓中。
朝廷因勢利導,鼓勵各坊市組建馬球隊爭鋒,售賣門票以及廣告收入維持運轉。
一時間,觀看馬球比賽成為中都百姓們的重要娛樂活動之一。
貴由等人當然也是玩過馬球的,但這種萬人觀看的激烈賽事還真沒見過,大呼過癮。
幾人甚至興起,和由隨從組成了馬球隊,在場內公開進行馬球比賽,引得萬人空巷。
就這樣,足足玩樂了半個月後,這場決定蒙古國命運的會議,才在中都皇宮大安殿內召開。
趙朔和術赤端坐正中。
木阿禿乾,趙赫,貴由,蒙哥,以及術赤的長子斡兒答,次子拔都在兩側相陪。
“術赤,你年紀大,還是你先說吧。”趙朔向術赤看來。
術赤微微點頭,道:“也好。首先,我們要談論的,是大汗暗害四弟的事。此事幾乎天下儘人皆知,今天必須給個說法。我和阿朔商量了一下,他還是主動下個罪己詔的好。”
“那怎麼行?”貴由當時就急了,道:“父汗暗害四叔,隻是你們的猜測而已,如何作為憑據?再說了,如果父汗下罪己詔,他的顏麵何在?權威何在?”
術赤冷哼一聲,道:“現在,他本來就沒什麼權威可言了!若不是為了蒙古的團結,我早就率領欽察騎兵,為四弟報仇了!”
趙朔道;“宋國勸我稱帝的事,貴由你知道吧?為了蒙古團結,我連皇帝之位都舍得,你父汗還在乎一些顏麵的損傷嗎?”
“木阿禿乾,你怎麼說?”貴由不甘心地道。
木阿禿乾當然知道,自己應該站在窩闊台一係這邊。不過,再親近窩闊台,也會因為拖雷之死兔死狐悲。
他字斟句酌地道:“大汗害死四叔之事,影響太惡劣了,此事絕不能再次發生。大汗下罪己詔也算引後來者戒,並不算錯。再說了,大汗知錯就改,對他的權威也算不得什麼損傷。”
術赤讚賞地看了木阿禿乾一眼,道:“很好,木阿禿乾你的話甚有見識,難怪成吉思汗生前對你非常喜歡。骨肉相殘之事,我蒙古再也不能發生!”
蒙哥站起來,向著趙朔和術赤微微躬身,道:“多謝大伯和姑父,為父汗主持公道。不過,父汗的一條命,就隻值大汗一個罪己詔嗎?這不大妥當吧?”
趙朔道:“當然不僅僅是一個罪己詔。大汗不是新得了一個伊拉克嗎?就把此地給你們兄弟吧。總而言之,我們要讓後人覺得,暗害兄弟得不償失。”
“既然如此,我沒意見。”
丟了波斯之地,多了伊拉克之地,也不算太虧,蒙哥坐了回去。
貴由求助的目光向木阿禿乾看來,但木阿禿乾微微偏頭,躲開了他的目光。
貴由隻得道:“無論是罪己詔還是割地,都關係太過重大,我無法做主,還得回去之後,請父汗定奪。”
術赤點頭道:“可以。”
趙朔緩和了一下語氣,道:“我知道,伊拉克已經給你貴由了,你也彆覺得太吃虧。些許土地算什麼?天下那麼大,有足夠的土地,做你的封國。”
“姑父的意思是……”
“哼,我蒙古內亂,宋國竟然趁機向我勸進,試圖挑起蒙古內戰,實在是其心可誅!還有西方諸國,竟然試圖再立什麼真神聯盟,更是活膩歪了!這回,就一並把他們滅了吧!”
“那何人滅宋?何人滅西方諸國呢?”貴由追問道。
趙朔道:“滅宋之事,當然由我一力當之。至於西方諸國,就看你們兄弟的了。”
術赤補充道:“我和阿朔商量了一下,這天下終歸要傳給你們這些後輩的。所以,準備各係出三萬人,組成十五萬大軍,由各係的長子率領,向西方進發。一來,滅掉蠢蠢欲動的西方諸國。二來,你們兄弟那麼多,長大之後,也需要更多的土地進行分封。”
“好!”
貴由幾乎脫口而出。
表麵上看,他和速不台雖然經曆了近三年的時間,才殺死了紮蘭丁收了伊拉克。
但是,主要時間都用在趕路上了。大軍行動可不能八百裡加急,即便全是騎兵,一天也就是走一百多裡。
所以,實際征戰的時間也才一年。
就在這一年的時間內,他們不但平定了廣大的伊拉克地區,毀滅了富庶的巴格達,還獲得了海量的財富和女人。
尤其是巴格達皇宮那秘池內儲藏大量金銀,一百兩一錠,密密麻麻簡直晃花了見多識廣的貴由的眼睛。
他想破腦袋也想不明白,那哈裡發都形勢如此危機了,都不肯用這些金銀重賞將士,幫著他守巴格達城。現在,卻全便宜了蒙古大軍。
不管怎麼說吧,靠著這豐厚的收獲,貴由已經很是得了一部分軍心,自己也積攢了極為豐厚的本錢。
伊拉克之地算什麼啊?
都被貴由等人殺得十不存三了,短時間內,著實沒多大的油水。
倒是伊拉克以西的諸國,還擁有著幾乎無儘的土地、財富和美人,等著他去占領,去開拓!
當然了,在出征之前,有一件事必須先商量清楚。
貴由問道:“五係各出三萬精銳西征,我並無任何意見。但是,我們草原有句話,鳥獸要有頭才能活,衣服需有領子才好。這十五萬大軍究竟以誰為主帥呢?”
趙朔反問道:“貴由,你以為呢?”
“我……”
按貴由的意思,他是大汗窩闊台的兒子,這西征主帥當然應該是他的。
而且,他和速不台一起殺死了紮蘭丁,攻取了伊拉克,是真正有著開疆拓土的戰功的。
不過,這不是窩闊台名聲不好嗎?誰知道他為主帥的時候,會不會學窩闊台,陰死其他兄弟?
再說句不好聽的,恐怕其他兄弟有了個什麼三長兩短,懷疑的目光都會投到他的身上。
但這西征主帥不是貴由,還能是誰呢?
木阿禿乾嗎?五係之中,察合台的勢力最弱。木阿禿乾憑什麼做這個主帥?
趙赫?趙朔的聲望本來就無以複加了,再讓趙赫西征為主帥,那這蒙古豈不成了趙家的了?
貴由堅決不同意!
想必木阿禿乾也不會同意!
貴由隻得道:“到底何人為帥,我一時間也拿不定主意,還請姑父和大伯示下。”
趙朔和術赤對視一眼,道:“各係的長子,就是各係的繼承人了,俱皆心高氣傲。恐怕我們指定任何一人,其他人都不會服氣。這樣吧,各係長子都為副帥。至於主帥,就由拔都擔任如何?”
“我?”
術赤身體不好,斡兒答、拔都一起護送他來到了中都。
讓拔都為西征主帥的事,其實術赤已經和拔都通過氣了。但是,通過氣是一回事,親耳聽到是另外一回事、
親耳聽到趙朔宣布自己為西征主帥時,拔都的心簡直要從胸腔子裡麵跳出來了,激蕩如雷!
但是,他畢竟是當世人傑之一,當此關鍵時刻,麵色卻未見任何變化。
拔都正色向前,向著趙朔和術赤微微躬身,不卑不亢地道:“如果父汗和姑父信任,眾位哥哥兄弟也沒什麼意見的話,我願做這個主帥。”
“也行。”
隻要不是趙赫做這個主帥就好,貴由道:“到時候,一般軍務,就由拔都做主。有什麼大事,我們幾兄弟商量著辦。但是,所有收獲的土地和財富女人,要按照各自的戰功來分配。”
趙朔道:“可以。你不是和速不台一起,征服了伊拉克嗎?可以說甚為熟悉了。這次西征,速不台也去做個副帥吧。如果你們兄弟爭論不休,難以決斷,就問問速不台的意見,”
速不台和貴由一起征服了伊拉克,貴由自認為和速不台還是有些交情的。
他本來覺得,隻有木阿禿乾站在他這一邊。而術赤、趙朔、拖雷一係有聯合之意,他實在是頗為勢單力薄。
現在有速不台居中調停就好多了。
他點頭道:“既然如此,我沒什麼好說的了,就依姑父所言。”
木阿禿乾和蒙哥也齊聲道:“我們也沒什麼好說了。”
如此一來,長子西征之議已成。
……
……
十日後,和林城,萬安宮。
“罪己詔?割伊拉克給拖雷一係?長子西征?”
窩闊台聽了貴由的稟報之後,久久不語。
他當然不願意下《罪己詔》,並且割讓伊拉的確克。但是他明白,這恐怕是解決拖雷一案,能讓各方心服的最好的辦法了。要不然呢?真的召開忽裡勒台大會,由眾那顏逼著他下《罪己詔》嗎?
長子西征,則是在蒙古內部矛盾激烈的情況下,將內部矛盾引向外部的最好辦法。再說了,五係誰沒有五個以上的兒子?的確需要更多的土地進行分封。
“就這樣吧!”
窩闊台向貴由看來,道:“我活不了多久。你能否折服眾兄弟,順利繼承我的汗位,就看你這次西征的表現了。”
“兒子定不負父汗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