塔維茨基城外,泥土翻飛,號子震天,士兵、民夫揮汗如雨,鋤頭和鐵鍬來回舞動中,在陽光下閃著金屬的冷光。
護城河被大段填平,露出濕漉漉的淤泥,很快又被運來的土石覆蓋、夯實。
一條條蜿蜒曲折的壕溝如同醜陋的傷疤,在城牆外數百步的地方開始蔓延,深挖的泥土堆在壕溝外側,形成簡陋的胸牆。
原本玩家想挖筆直戰壕的,但是在實操中卻發現做不到,施工人員的素質太堪憂了。
更遠處,濃煙滾滾,那是縱火隊在焚燒推倒的民居和果園,焦黑的木梁和燃燒的果樹散發出刺鼻的氣味,大片曾經肥沃的土地被強製清空,變成一片焦黑、開闊的死亡地帶。
拒馬樁被深深打入地下,帶著倒刺的鐵絲網如同猙獰的荊棘叢,開始在開闊地的邊緣和預留通道兩側蔓延。
整個塔維茨基就像一隻被驚動的刺蝟,正在用前所未有的方式豎起它的尖刺。
然後,就在這片改造大地的喧囂聲中,秋天乾燥的風,終於送來了不祥的氣息。
雷泰利亞人,來了。
他們沒有像馬洛少將最初擔憂的那樣,以整齊龐大的軍團姿態,像一堵移動的鋼鐵城牆般直接壓向塔維茨基城。
相反,他們的入侵如同瘟疫擴散,悄無聲息卻又迅猛致命。
首先是在塔維茨基行省廣袤的平原和丘陵邊緣,燃起了烽煙。
一支支由重裝騎士為核心,輔以大量輕騎兵侍從和精銳的披甲步行扈從組成的“千人隊”,如同嗅到血腥味的狼群,從多個方向越過了行省邊界。
他們行動迅捷,紀律嚴明、劫掠目標明確,目標直指那些尚未歸順克裡斯王子、或者態度曖昧的米尼西亞城鎮與村落。
這些千人隊的戰術簡單而高效。
輕騎兵如同水銀瀉地般散開,偵察道路、村鎮防禦和可能的抵抗力量。一旦確認目標防禦薄弱或毫無防備,信號便會發出。
收到信號的重裝騎士們會發起一次震撼人心的衝鋒,不是為了攻堅,而是為了徹底擊垮任何組織抵抗的企圖。
馬蹄踏碎簡陋的柵欄,騎槍輕易捅穿試圖結陣的民兵,沉重的釘頭錘砸碎門板。
恐懼,是他們最有效的武器。
如果米尼西亞人的鎮子有防備,在騎兵靠近之前就躲在鎮子內,並召集士兵,準備死守家園。
那麼,騎士們就會命令緊隨其後的侍從和步兵推著笨拙、準頭很差、有效射程也近,卻威力巨大的射石炮上前。
在靠近兩百米,甚至更近距離後,雷塔利亞的炮兵隻需要一炮,就能將鎮子的那隻是為了防備土匪而建造的單薄木頭、石頭高牆給打碎。
然後披甲步兵們就在弓弩雨,以及少量重型火槍的射擊掩護下,湧入被攻破或投降的村鎮,發起掠奪。
糧食、牲畜、財物、乃至青壯勞力,都是他們的戰利品。
哭喊聲、哀求聲與雷泰利亞士兵粗野的嗬斥、得意的狂笑交織在一起。房屋被點燃,濃煙成為他們勝利的旗幟。
最令人絕望的暴行隨之而來。
雷泰利亞人沒有時間慢慢消化占領區,但他們需要糧食,大量的糧食,以維持他們深入敵境的龐大軍隊。
於是,他們不僅搶劫本地人家中的財產、強堿其妻女,甚至還強迫被俘的米尼西亞農民,在刀槍的威逼下,讓其走向他們自己辛苦耕耘、眼看就要豐收的麥田。
金黃的麥浪在秋風中起伏,這本應是收獲和喜悅的季節,然而,此刻麥田裡卻是一片地獄景象。
衣衫襤褸的農民,臉上帶著麻木的恐懼,在雷泰利亞士兵的皮鞭和長矛驅趕下,機械地揮舞著鐮刀。
鋒利的刀刃割斷麥稈,金黃的麥穗倒下,被粗暴地捆紮、裝上雷泰利亞人的大車,每一捆被奪走的麥子,都意味著本地人熬過寒冬的希望被剝奪。
稍有遲疑或反抗,迎接他們的就是無情的鞭撻,甚至當場格殺。
鮮血染紅了田埂,滴落在金色的麥穗上,形成刺目的斑駁。空氣中彌漫著麥稈的清香、泥土的腥氣,以及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和絕望。
這些雷泰利亞的千人隊如同蝗蟲過境,在塔維茨基行省的邊緣地帶,乃至於塔維茨基城外麵五公裡外肆虐。
他們繞過有重兵把守的塔維茨基,專挑米尼西亞人的軟肋下手。
掠奪來的物資被迅速集中,通過輕便馬車組成的輜重隊,源源不斷地運往後方正在建立的、規模龐大的前進基地。
而塔維茨基中的巴格尼亞人,則嚴格遵守克裡斯殿下的命令,呆在城裡不外出。
馬洛少將想過要不要試一試,但是當他知道敵人當中有著大量的重騎兵過後,他就立刻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的部隊全是步兵,連一支輕騎兵連隊都沒有,出城就是找死。
每一天,都有新的烽煙在塔維茨基的地平線上升起。
每一天,都有新的村鎮陷入火海與哭嚎。
每一天,都有滿載著糧食和“戰利品”的車隊,在雷泰利亞輕騎兵的護衛下,得意洋洋地穿梭於被蹂躪的土地上。
這讓馬洛看得羨慕不已。
而在這個過程中,唯一在野外與雷塔利亞人交戰,還能阻擋他們片刻的勢力,居然是同為入侵者的巴格尼亞人……準確來說,是收到克裡斯任務的玩家們。
即便米尼西亞人還是玩家的敵人,可是他們依然對於這樣的事情很是看不過去,主動襲擊雷泰利亞的輜重隊,與後者的斥候在荒野發生戰鬥。
玩家們……這些被克裡斯王子賦予“偵查”任務的近衛軍頭目和他們的精銳小隊,如同幽靈般遊弋在烽煙四起的行省邊緣。
他們的目標本是摸清雷泰利亞主力位置和千人隊的活動規律,但目睹了村莊化為焦土,農田被強行收割,婦孺在鐵蹄下哀嚎的景象後,一股原始的怒火在他們胸中燃燒。
“偵查”?不,這分明是武裝巡遊,是狩獵那些披著華麗鎧甲的野獸!
這他媽和鬼子進村有什麼區彆?
不需要太多的考慮,幾乎所有在塔維茨基平原上活動的玩家,都自發行動起來。
他們憑借著遠超時代的信息共享和對地形的熟悉,主動尋找著落單或小股的雷泰利亞部隊。
然後,玩家得到了幾次成功的伏擊。
他們用燧發槍的齊射和一炸一大團黑煙的邊區造,近乎無傷的報銷了幾隊趾高氣揚的輕騎兵侍從,繳獲了些許馬匹和裝備後,讓玩家信心大增。這些“雷泰利亞小子”似乎也不過如此。
不就和米尼西亞的輕騎兵差不多嘛,雷泰利亞人這麼多的馬,就應該送一點給我們這些沒馬的人才對。
帶著這樣的心理和對坐騎的渴望,他們自然而然的繼續伏擊下去。
然而,玩家很快為自己的輕敵和刻板印象付出了血的代價。
那是一個秋高氣爽的下午,陽光斜照,將稀疏的橡樹林和起伏的麥茬地染上金色。
一支由六名精銳玩家組成的偵查小隊,正沿著一條乾涸的河床潛行。河床提供了良好的掩護,兩側是高起的土坡。
他們剛從一個被焚毀的村莊撤出,目睹的慘狀讓隊伍氣氛壓抑而充滿殺意。
“前方有動靜!”
擔任尖兵的玩家“老煙槍”突然伏低身體,打了個手勢,他耳朵貼地,眉頭緊鎖。
“馬蹄聲……很沉,不像輕騎兵那種碎響。”
隊長“榔頭”,一個以沉穩著稱的老兵玩家,立刻示意全員隱蔽在河床的陰影和灌木叢後。
他舉起單筒望遠鏡,小心地探出河床邊緣,望向聲音來源的方向……在大約四五百米外,一片收割了一半的金色麥田邊緣,在望遠鏡的視野裡,出現了三個身影。
陽光在他們身上反射出刺目的、近乎鏡麵般的光澤。
那不是輕騎兵侍從雜亂的皮甲或鎖甲,而是覆蓋全身的、線條流暢的拋光板甲。
巨大的、裝飾著家族紋章的箏形盾掛在這三名重騎兵的身側,擋住他們相對脆弱的腰部和大腿,沉重的騎槍斜指天空,腰間懸掛著戰錘和長劍。
他們胯下的戰馬同樣披掛著鐵質的半身環鎖馬鎧和厚布罩袍,隻露出眼睛和口鼻,奔跑時發出密集的“嘩啦”聲。
是雷泰利亞重裝騎士,而且他們是作為斥候在使用!
“操,是瓦蘭吉遇到的罐頭,有三個!”
榔頭的聲音帶著難以置信的驚愕。
在他的經驗裡,這種造價高昂、衝擊力恐怖的戰爭機器,從來都是作為戰役的核心衝鋒力量,怎麼可能奢侈地撒出來當斥候?
這完全顛覆了他們對“斥候”這一兵種的理解!
之前攔截瓦蘭吉戰團的時候,榔頭還能理解這是特殊情況,因為後者懷揣著重要信件。
可是從現在的情況來看,雷泰利亞人的斥候特麼的有點與眾不同啊!
就在榔頭示警的瞬間,那三名騎士似乎也察覺到了河床方向的異常,他們看到了因為玩家行動而被驚起的飛鳥,為首的騎士掏出單筒望遠鏡向這邊看了一下。
然後三名騎士就沒有絲毫猶豫,甚至沒有減速偵察的意圖,為首的騎士,頭盔上裝飾著一根醒目的藍色羽翎,猛地一夾馬腹,沉重的戰馬發出一聲嘶鳴,瞬間從緩行轉為狂暴的衝鋒。
另外兩名騎士緊隨其後,呈一個微小的楔形,目標直指玩家小隊藏身的河床。
而在他們身後,十幾名輕騎兵在這時才跑了出來,遠遠的跟在著三名騎士的身後。
轟隆隆……
沉重的馬蹄踏在乾硬的土地上,如同戰鼓擂響。
三百米的距離,對於全速衝鋒的重裝騎士而言,不需要一分鐘的時間,就能轉瞬即至。
三名重騎兵全速衝鋒帶來的,那撲麵而來的壓迫感,遠非輕騎兵可比,他們仿佛是三座移動的鋼鐵堡壘,可以碾碎一切阻擋。
“準備,瞄準馬,等我命令,不要亂開槍!!!”
榔頭嘶吼著,同時站起來舉起了自己的燧發槍,六名玩家們反應極快,在河床邊上站起來,燧石槍機在陽光下閃過火星。
在這裡參加獵殺的六人,都是老玩家,他們的裝備不太好,隻有燧發槍沒有重甲,但是他們的戰鬥意誌如鋼鐵一般的堅韌,也是他們最好的護具。
麵對重裝騎士衝鋒帶來猶如山一般的壓力,他們也穩如泰山,呼吸平穩,甚至在死亡之前,還有心思開玩笑。
“榔頭,這次我們要栽了……之外我就說了,不要把你那個珍藏版望遠鏡帶出門……”
“少說廢話,老煙槍,注意我的指令……準備,開火!!!”
砰……
六聲槍響幾乎同時炸開,硝煙彌漫,子彈呼嘯著飛向已經衝進三十米距離的騎士和他們的坐騎。
六人很清楚,六支燧發槍打三名全速衝鋒的騎士,他們隻有一次開火機會,並且射擊不能分散,否則三個敵人,他們恐怕連一個都殺不了。
所以,六名玩家的射擊都衝著楔形中最尖銳的一個。
六發子彈幾乎不分先後的擊中了為首騎士胯下戰馬的脖頸、胸口,還有頭顱,讓那匹雄健的戰馬發出一聲痛苦的悲鳴,前蹄一軟,轟然栽倒。
馬背上的藍翎騎士反應極快,在坐騎倒下的瞬間奮力躍開,沉重的身軀在地上翻滾了幾圈,迅速拄著騎槍站了起來,頭盔下的目光冰冷地鎖定河床。
但另外跟在後麵兩名騎士,則毫發無傷,為首騎士的倒下,隻是讓他們衝鋒的勢頭微微一滯,隨即以更狂暴的姿態碾壓而來,距離已不足十米。
“殺啊,不要虧本!”
榔頭目眥欲裂,他一邊怒吼一邊扔掉打空的長槍,反手拔出腰間的戰斧和一把大口徑的短管燧發手槍,並在接戰前最後一秒中開了一槍。
沒打中!
剩下的兩名重裝騎士如同失控的攻城錘,狠狠地撞進了河床邊緣的玩家陣地!
一名玩家試圖用手中上了刺刀的燧發槍去捅刺、停馬,但騎士手中那根粗如兒臂的騎槍,用比他更快的速度,如同毒蛇般精準地刺出!
哢嚓!噗嗤!
騎槍輕易地洞穿了那名玩家的胸膛,巨大的衝擊力將他整個人帶得離地飛起,像破布娃娃一樣砸在了河床的土壁上,鮮血如同噴泉般從前後兩個巨大的創口湧出,他眼中的光芒瞬間熄滅。
另一名騎士則揮舞著沉重的釘頭錘,借著戰馬的衝力,一個橫掃,一名玩家試圖格擋的燧發槍被直接砸彎脫手,沉重的錘頭餘勢不減,狠狠地砸在他的肩頸連接處。
噗!
令人牙酸的骨裂聲響起,那名玩家的半個肩膀和脖子瞬間塌陷下去,身體以一個詭異的角度扭曲著倒下,眼看是不活了。
僅僅一個照麵,玩家斥候小隊就付出了兩條人命的慘重代價,而對方,隻損失了一匹戰馬,一名騎士落地。
落地的藍翎騎士也展現了其恐怖的步戰能力。
他丟開礙事的騎槍,拔出寒光閃閃的長劍,如同人形坦克般衝向離他最近的玩家“老煙槍”。
隻是一個照麵,老煙槍手中的長刀就被挑飛,脖子在下一秒就被切開一個大口子,血噴湧而出,帶走了他全部的力氣,使其倒下。
“媽的!跟他們拚了!”
榔頭雙眼血紅,咆哮著衝向那個剛剛用釘頭錘砸死同伴的騎士。
他將沒子彈的手槍丟過去,手中的戰斧帶著破風聲砍向馬腿。
那騎士反應極快,猛地一拉韁繩,戰馬人立而起,躲過了致命一擊,沉重的馬蹄卻狠狠踏下,逼得榔頭狼狽翻滾躲避。
剩下的兩名玩家也陷入了苦戰。
落地的藍翎騎士如同跗骨之蛆,劍勢大開大合,逼得他們險象環生。
另一名騎士則操控著戰馬,在狹窄的河床裡橫衝直撞,試圖將剩下的玩家分割、踩碎。
玩家的燧發槍刺刀在如此近距離、麵對全身板甲的敵人時,威力顯得捉襟見肘。
即便是竭儘全力的捅刺在厚重的甲片上,往往隻能留下深深的劃痕,難以造成穿透。
而騎士們的每一次揮擊,都帶著足以粉碎骨骼、撕裂血肉的恐怖力量。
榔頭在泥地裡翻滾,堪堪躲過那沉重的馬蹄踐踏,泥土和碎石濺了他一臉。他狼狽地爬起來,肺部火辣辣地疼,眼前是兩名同伴在重裝騎士的劍錘下苦苦支撐、險象環生的絕望景象。
“操!”
他怒吼著,再次舉起戰斧衝向那名騎在馬上的騎士。
他知道,麵對全身板甲的怪物,斧頭砍上去效果有限,但隻要能吸引注意力,給同伴創造一絲機會……
就在這時,一陣更密集、更急促的馬蹄聲如同驟雨般從河床上方傳來。
是那些跟在後麵的輕騎兵!
他們之前一直保持著距離,如同耐心的禿鷲盤旋在戰場邊緣。此刻,當重裝騎士徹底攪亂了玩家陣型,製造了足夠的混亂和傷亡後,這些輕騎兵侍從終於露出了獠牙。
十幾名輕騎兵策馬從河床兩邊的土坡上衝下,他們穿著雜色的皮甲或鎖子甲,裝備遠不如重裝騎士精良,但勝在速度極快、動作靈活。
他們手中的武器五花八門,複合弓、輕型騎槍、彎刀、甚至是套索,他們的臉上帶著殘忍的興奮,如同參加一場圍獵遊戲。
“艸啊!”
榔頭一看,就知道什麼都沒戲了。
一分鐘之後,發生在河床的戰鬥就結束了。
三名重裝騎士們則冷漠地站在河床上,如同俯瞰螻蟻的神祇,居高臨下的看著侍從們在打掃戰場。
現在的爆發的對他們而言,這不過是清理了幾隻試圖反抗的蟲子,唯有戰死的一匹戰馬,才讓他們覺得心疼。
不過六把精良的燧發槍,到讓他們覺得不虧,回頭隻要把它們處理了,就能在雷泰利亞的牧場購買到新的戰馬……買兩匹。
乾雜活的輕騎兵們很快完成了劫掠。他們將敵人的屍體隨意踢到一邊,翻身上馬,重裝騎士也重新集結,藍翎騎士騎上了一匹侍從讓出的備用馬。
這支雷泰利亞的斥候混合小隊,帶著讓人肉疼的損失和豐盛的戰利品,如同來時一樣,從容地離開了這片染血的河床,繼續他們的巡弋,仿佛隻是碾碎了幾隻擋路的螞蟻。
馬蹄聲漸漸遠去,隻留下河床中六具逐漸冰冷的屍體,以及一片狼藉和死寂,訴說著步兵在開闊地帶遭遇精銳重騎兵與輕騎協同絞殺時的絕對劣勢與絕望。
……
同樣的畫麵,在塔維茨基的平原各處,近乎同一天的時間內發生,正在不同地方打著斥候戰的玩家吃了大虧。
麵對突如其來的重裝騎士的衝鋒,侍從輕騎兵的協同,被發現、盯上的玩家沒有一人能夠逃生,在一天時間內,他們就因此損失了百人。
出擊的雷泰利亞騎士們賺翻了,他們喜笑顏開的拿著繳獲的燧發槍回去,把破損的軍裝和甲具丟給侍從騎兵,讓後者也興高采烈。
玩家吃了這樣的大虧,並不樂意就從善罷甘休。
……
第二天下午,陽光依舊明媚。一支由兩名重裝騎士和八名輕騎兵侍從組成的雷泰利亞斥候小隊,正百無聊賴地巡弋著。
連續的“狩獵”和豐厚的收獲讓他們有些懈怠,那些巴格尼亞人似乎被嚇破了膽,今天很少遇到。
“嘿!看那邊!”
一名眼尖的輕騎兵指著遠處麥茬地邊緣。
隻見三名穿著綠色軍服的人影,正“鬼鬼祟祟”地沿著田埂移動,其中一人背後那個顯眼的皮筒,在陽光下格外誘人。
“是巴格尼亞斥候,還有個背文件的!”
輕騎兵小隊長興奮地舔了舔嘴唇。
“騎士大人!有肥羊!”
兩名重裝騎士也看到了目標。頭盔下,他們露出了輕蔑而貪婪的笑容,昨天的勝利和豐厚的繳獲讓他們信心爆棚。
區區三個步兵斥候?簡直是送上門的功勞!
沒有多餘的交流,戰術早已刻入骨髓,為首頭盔上插著一根紅色羽毛的騎士猛地舉起騎槍,向前一指!
“榮耀歸於吾主,衝鋒!”
兩名重裝騎士瞬間啟動,沉重的馬蹄踏起塵土,如同兩輛啟動的坦克,朝著那三個“驚慌失措”的巴格尼亞斥候猛衝過去。
輕騎兵侍從們則默契地散開兩翼,如同獵犬般包抄過去,防止目標逃竄,同時準備收割戰果。
那三名玩家“斥候”表現得“恰到好處”。
他們“驚恐”地回頭看了一眼,然後發出“絕望”的喊叫,丟下一些無關緊要的雜物,水壺、乾糧袋之類的東西,拚命地朝著那片低矮的灌木叢狂奔!
“追,彆讓他們跑了!”
紅翎騎士的聲音透過麵甲傳來,帶著貓捉老鼠的戲謔。
距離在飛速縮短。
一百米…五十米…三十米,騎士們已經能清晰地看到“獵物”倉惶的背影和他們背上誘人的燧發槍和皮筒。
勝利在望。
就在這時。
哢嚓……噗嗤,唏律律……
衝在最前麵的紅翎騎士,他胯下雄壯的戰馬前蹄猛地踏空。偽裝巧妙的陷馬坑瞬間吞噬了馬蹄,巨大的慣性讓馬腿狠狠地杵進坑中。
伴隨著令人牙酸的骨骼碎裂聲,戰馬發出一聲淒厲到極點的悲鳴,龐大的身軀如同山崩般向前轟然栽倒!
紅翎騎士不愧是從小練武長大的騎士老爺,他在坐騎倒下的瞬間試圖躍開,但距離太近,速度太快!他整個人被巨大的力量狠狠甩了出去,如同一個沉重的鐵塊,重重地砸在布滿鐵蒺藜的地麵上。
沉重的板甲雖然保護了他沒被鐵蒺藜刺穿,但那巨大的衝擊力也讓他眼冒金星,五臟六腑如同移位,一時動彈不得。
緊跟在後的第二名騎士大驚失色,下意識地想勒馬,但衝鋒的勢頭豈是說停就停。
他的戰馬為了躲避前方同伴的慘狀,本能地向旁邊跑,卻正好踏入了另一邊的密集陷馬坑,
唏律律……砰!
同樣的悲劇再次上演,戰馬慘嘶著倒下,將背上的騎士也狠狠掀飛出去,同樣摔在布滿鐵蒺藜的地上,狼狽不堪。
“陷阱,有陷阱!”
輕騎兵侍從們驚駭地大叫,紛紛勒住馬匹,不敢再往前衝,眼前的一幕讓他們頭皮發麻。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那三名“驚慌逃竄”的誘餌玩家猛地停步、轉身,臉上哪還有半分驚恐?
隻剩下猙獰的殺意!
他們迅速從灌木叢邊緣抄起預先藏好的手榴彈,拉動引信,將其丟向三十米外的輕騎兵們。
“孫子們,開席了!”
三枚邊區造手榴彈劃著弧線,精準地砸向那些驚魂未定、擠在陷馬坑區域邊緣不敢向前的輕騎兵群中。
接連爆炸的火光和黑煙瞬間在輕騎兵們中出現,邊區造手榴彈的威力並不是很好,無法對造成戰馬有效的殺傷,隻有不幸就在爆炸手榴彈邊上的馬兒才會被炸斷雙腿。
但是手榴彈的爆炸聲對於馬這種膽小動物來說,恐嚇效果十分的好。
在爆炸聲過後,侍從騎兵們驚恐萬狀,陣型大亂,兩匹馬被炸斷腿倒下,剩下六騎下意識地向後潰退。
“殺!!!”
震天的怒吼從更遠處的灌木叢中爆發!
二十多名穿著精致劄甲、的玩家伏兵,如同猛虎下山般衝了出來,他們的目標明確,就是那兩個摔得七葷八素、正在掙紮著想要爬起來的鐵罐頭騎士!
“那個紅毛是我的!”
身高體壯、手持一柄巨大方形破甲錘的榔頭咆哮著,帶著複仇的憤怒衝向紅翎騎士。
紅翎騎士掙紮著剛想站起,榔頭那柄沉重的破甲錘已經帶著呼嘯的風聲,狠狠砸向他的頭盔側麵。
鐺!
隻是一下子,精鋼打造的頭盔肉眼可見地凹陷下去一大塊,巨大的震蕩力透過頭盔傳入顱骨,紅翎騎士隻覺得眼前一黑,耳中嗡嗡作響,如同被巨鐘撞擊,再次癱軟下去。
第二名騎士摔倒的地方比較軟,再加上他的戰馬提前減速,所以,在玩家上來之前,他拔出騎士劍,擺好架勢。
跟在榔頭身後的另一名玩家撲向敵人時,剛好被這名騎士一個箭步上前,揮劍捅刺在脖子上。
哢嚓。
脖子甲片連接處相對薄弱,騎士劍的尖銳鋒銳瞬間穿透了這名玩家的護喉內襯,鑿碎頸椎,讓後者一聲不吭的就向後倒去。
剛剛殺死一個敵人的騎士還沒來得及喘一口氣,更多的玩家就圍了上來,他們根本不給騎士喘息和反擊的機會。
沉重的破甲錘、長柄斧、鶴嘴鋤,如同打鐵般,瘋狂地砸向騎士,任憑他的武藝再怎麼優秀,也是雙手難敵四拳,在這樣的情況下,他很快就倒下了,和第一名騎士一起倒地被人圍著砸。
“讓你他媽騎槍衝鋒!”
“讓你他媽搶老子的槍!”
“給老子償命!”
每一次重擊都伴隨著玩家們憤怒的咆哮。
兩名騎士身上板甲是訂製的精工品,防禦力優秀,但在這種密集的、針對弱點的鈍器打擊下,裡麵的騎士很快變成了被鐵皮包裹的爛肉。
紅翎騎士的頭盔被砸得完全變形,鮮血從麵甲的縫隙和頸部汩汩湧出。第二名騎士的胸甲被砸得深深凹陷,口鼻噴血,顯然活不成了。
整個過程迅速而殘酷。
那些被手榴彈炸懵、又被伏兵氣勢嚇破膽的輕騎兵侍從,根本不敢上前救援,眼睜睜看著他們心目中無敵的騎士大人被一群“野蠻”的步兵用最原始、最暴力的方式活活錘死。
幾個膽大的剛放箭,立刻得到了玩家舉起燧發槍的還擊。
“撤,快撤!”
幸存的輕騎兵小隊長看著、聽著這密集的槍聲,他頓時嚇得魂飛魄散,調轉馬頭就跑。
其他輕騎兵也如夢初醒,紛紛打馬狂奔,隻恨爹娘少生了兩條腿,連同伴的屍體都顧不上,更彆提那兩名已經變成鐵皮棺材的騎士了。
整個戰鬥在三分鐘內結束。
灌木叢前一片狼藉。兩匹戰馬在陷馬坑裡痛苦地哀鳴掙紮,很快被玩家補刀結束痛苦。
兩名雷泰利亞重裝騎士以極其憋屈、極其慘烈的姿態死在坑邊,價值連城的板甲被砸得坑坑窪窪,沾滿了泥土和血跡。
玩家們喘著粗氣,看著地上的戰利品,臉上終於露出了大仇得報的獰笑。他們迅速打掃戰場,扒下騎士身上還算完好的板甲部件、搜刮錢袋、家族印章戒指、以及那兩柄沉重的騎槍和釘頭錘。
“媽的,這身鐵皮真沉,它值多少錢啊!?”
一個玩家費力地卸下一塊完整的胸甲。
“值點錢,卻不是很值錢,你自己用還行,想賣出去不容易,因為這樣的戰場二手貨隻有收藏價值,你回頭問一下誰要……克裡斯的國營鋼鐵廠一大堆製式板甲出售,如果你有錢,還能精品訂製呢。
反倒是這個錢袋子內有金子,好東西啊。”
另一個玩家興奮地掂量著從騎士屍體上搜出的金幣袋。
“最值錢的東西是什麼?”
“當然是馬啊……艸,我們虧本了,一匹馬都沒能繳獲。”
“彆廢話了,趕緊撤,我們是複仇,不打算賺錢!”
負責指揮這次伏擊的榔頭警惕地看了看遠方。
“要賺錢明天再說,我們想個能夠奪馬的好辦法,這裡動靜這麼大,其他罐頭肯定聽到了,快去把我們的馬牽過來,我們撤。”
玩家們動作麻利,迅速消失在茂密的灌木叢深處,隻留下兩具被剝得隻剩下襯衣的騎士屍體、幾具輕騎兵屍體和垂死的馬匹,在夕陽的餘暉下訴說著這場精心策劃的、以牙還牙的複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