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賓升憂心忡忡地站在旅店的二樓陽台,他眺望著街道儘頭,聽著遠方傳來的喊殺聲和槍炮聲,臉上的表情陰晴不定。
“團長,團長,大事不好了!!!”
一名牽牛花傭兵團的成員突然間撞開陽台的大門,闖了進來,羅賓升回頭一看,前者臉色蒼白,汗水將蓬鬆的栗色頭發打濕,使其無精打采的耷拉在額頭上。
“發生了什麼事情,慌慌張張的?”
“入城……米尼西亞人的軍隊入城啦!”
“什麼!?”
這下子,就算是羅賓升這名年少時就來米尼西亞當雇傭兵,在戰場上百戰生還的老雇傭兵也保持不住表情了。
這段時間,就羅賓升的視角來看,所發生的事情一切都是如此的莫名其妙和難受。
巴格尼亞人來米尼西亞當雇傭兵,發展到現在已經是一件很成熟、穩定的事情,米尼西亞人給錢,巴格尼亞人賣命,這是天經地義,理所當然的事情。
羅賓升的牽牛花傭兵團有三百多人,並不是一個大團,也不是小團,三百人,在米尼西亞陸軍的編製中,剛好夠一個步兵大連。
牽牛花傭兵團在米尼西亞軍中,也是充當一個純步兵大連單位的角色,全團的成員沒有遠程武器,防具是皮甲和鏈甲混搭,武器則是盾牌、斧頭、長劍,還有標槍,擅長步兵結陣作戰,以及巴格尼亞人最擅長的山地戰。
就整體來說,牽牛花傭兵團就是一個大號的、有點戰鬥力的炮灰步兵連隊,沒什麼大的影響力,其團長羅賓升也不是什麼能夠以一當十的勇士。
從團長到其傭兵團,牽牛花傭兵團都沒什麼出色的地方。
羅賓升也從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了不起,所以,他一直很老實的拿錢辦事,為米尼西亞人賣命,直到現在……
城中肯定是發生了什麼事情,首先是杜鵑花傭兵團在塔維茨基城中的分部,一夜之間就被人給剿滅、屠戮了。
第二天,米尼西亞人給出的理由是杜鵑花傭兵團勾結巴格尼亞王國,試圖對其國王奧克蘭進行刺殺。
羅賓升不相信這個理由,不僅他麾下的牽牛花傭兵團如此認為,甚至城中巴格尼亞的傭兵們,不管是吃官家飯的傭兵團,還是給本地商人打工的跑單幫,都覺得這是在糊弄人的話。
確實,因為老國王之前的所作所為,導致即便是在米尼西亞國內混飯吃的巴格尼亞人都有點瞧不起他,同時也因為老國王很窮,也沒多少人願意跟著他混。
但是即便如此,杜鵑花傭兵團什麼情況,他們這些作為同行的巴格尼亞人比米尼西亞人更清楚,前者如果真的有什麼想法,並且付諸行動了,這事情肯定是瞞不過他們的。
傭兵團說到底就是一個為了錢去打仗的群體,團體內不可能有什麼嚴格的保密製度,一個雇傭兵晚上去酒館喝酒,隻要喝多了,什麼都敢往外說。
所以,杜鵑花什麼情況都有可能,可是在城中的巴格尼亞人很清楚,那一百來人絕不可能策劃什麼刺殺。
他們沒有這個能力,也沒有這樣的想法。
杜鵑花傭兵團隊死亡,還有這段時間持續不斷的、針對巴格尼亞人的搜查和審問,以及城中不準任何人出去的規定,都讓羅賓升和牽牛花上下三百多人感覺到惶恐不安。
這是對未知未來的恐懼,即便是羅賓升這樣見慣生死的雇傭兵也無法免除,甚至因為他們是習慣了拿刀劍討生活的粗鄙莽夫,現在這種莫名的壓抑和緊張,反而讓他們更加焦慮。
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
羅賓升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他轉身大步走回房間,抓起桌上的酒壺灌了一口,辛辣的液體滑過喉嚨,卻壓不住心中的不安。
“米尼西亞人的軍隊入城了?有多少人?”
“不知道,團長,我不敢在現場多觀察。”
“從哪個城門進來?”
“東邊。”
羅賓升再次轉身走到陽台上,聽著不遠處的喊殺聲,看著城中心升騰而起的濃煙,心中的不安猛然擴散開來,他再也無法忍受這樣近乎束手就擒的等死局麵。
“米尼西亞佬肯定要對我們做點什麼,快,去召集兄弟們,帶起所有的家夥和能夠吃喝三天的食物,我們要突圍出去,離開這裡!”
近乎同一時間,在塔維茨基城中的各處,所有的巴格尼亞雇傭兵們都有著類似的想法。
……
“殺啊……攻城矛,給我炸開大門!”
矗立在塔維茨基城中心的城堡,現在正在被鉛彈、硝煙,還有爆炸聲所籠罩。
在進入塔維茨基城中後,爺傲、阿裡巴巴、巴巴羅薩等玩家並沒有在城門口過多的與米尼西亞人糾纏、交戰,他們在殺退了第一波阻攔他們的軍士後,就直奔城中心而去,連城門都不要了。
玩家在做任務的時候,普遍很清醒,他們知道自己要做什麼,重點是什麼。
塔維茨基城不重要,他們的命也不重要,重要的是主線任務,是那個老家夥的死!
所以,玩家第一時間就直奔主題,完全不管城門洞,也不管外麵的米尼西亞軍隊會不會入城消滅他們。
包銅的城堡大門很是厚重,需要兩個人才能將其推動,然而在玩家的爆炸攻城矛麵前,這樣銅木結構的障礙物,還是在爆炸聲過後就被炸出了一個半人高的洞口。
門後麵的門栓也在爆炸的衝擊中脫落,以至於玩家可以輕鬆通過它的阻擋。
“衝進去,找到老家夥,記住,他叫做奧克蘭,栗色頭發!“
爺傲何奈第一個衝進硝煙彌漫的通道,他第一個遇到的敵人,就是之前在宴會上披著板甲,胸前描繪著雙刀鯨魚的騎士。
仇人見麵,分外眼紅。
三名騎士踩著沉重的步伐,肩並肩的往前衝,帶著勢不可擋的氣勢,而首當其衝的爺傲何奈冷笑一聲,反手從腰間掏出一把燧發手槍,對著領頭的騎士頭盔就扣動扳機。
槍響,騎士頭盔也發出爆鳴,使其頭後仰,火星四濺。
但是,不知道是鉛彈的質量有問題,還是騎士的盔甲質量太好,外加著彈的角度不對,騎士後退兩步後,卻並沒有倒下,頭盔有一個凹痕,更沒有被擊穿。
“你踏馬的!!!”
憤怒的爺傲何奈丟下燧發手槍,抄起家夥就往前衝,他後麵有兩名手持斧槍和大劍的玩家緊跟在後麵,三名重甲玩家對三名全甲騎士,在狹窄的城堡大門內,展開了生死搏殺。
金屬碰撞的巨響在石砌走廊中回蕩。爺傲何奈的雙手大劍與騎士的巨劍狠狠相撞,火花迸射。
兩人角力時,爺傲突然一個矮身,劍鋒擦著頭盔劃過,他趁機一記肩撞,將騎士頂得踉蹌後退。
在其邊上,其他四人也正打得激烈,大劍和斧槍,金屬與金屬的碰撞聲震耳欲聾,劍刃和盾牌的交擊在狹窄的空間內回響,仿佛連空氣都被這強烈的撞擊所撕扯。
後麵的玩家見狀,頓時急著叫喊道。
“打個雞毛,敵人都是鐵疙瘩,彆砍他們,推,把他們推開,把空間讓出來,彆堵路!”
正在熱血上頭的爺傲何奈頓時恍然大悟,他不再執著於與騎士對砍,而是向前衝去,用自己的蠻力與敵人進行肩撞。
與他對戰的騎士意識到敵人的意圖後,也是怒吼著揮舞騎士劍,奮力對著爺傲何奈劈砍著,試圖阻擋他的衝撞。
然而,在兩邊都是鐵疙瘩的情況下,火槍都不能一發入魂,更何況是手半劍呢?
爺傲低著頭,任由自己的頭盔被騎士劍砍得哐當作響,他像一頭蠻牛般狠狠撞進騎士懷中,盔甲與盔甲相撞,在金屬碰撞的巨響中,兩人一起摔倒在地。
兩人倒地,頓時空出了一個缺口,後麵堵在城堡外的玩家見狀,頓時他們踩著倒地的兩人往裡衝。
對付全甲的騎士,有效的應對辦法也就那麼幾種。
第一是集結一批火槍手,對單個騎士進行集火,亂槍將其打死。
第二是用沉重的重武器對其頭盔進行重複的敲打,使其頭盔變形、騎士昏死過去。
第三嘛,就是人多力量大,大家夥一擁而上,將騎士撞倒在地。
就如同現在,玩家在狹窄的城堡入口處擠進去,不僅將倒地的騎士和爺傲踩得嗷嗷叫,後麵兩名騎士也很快招架不住,他們被人按倒在地。
一名重甲玩家坐其腰上,用重量震壓他的掙紮,另外兩人用膝蓋壓住其胳膊,第四人脫下頭盔,然後用頭盔砸騎士的頭盔,隻需要兩三下就能弄死他。
三名劍術高超、武藝驚人的板甲騎士,就這樣憋屈的死在了玩家的人海戰術下。
“艸,這全甲騎士真難纏啊,這盔甲太特麼厚實了,我拿燧發槍都不一定能把他打死,這盔甲真是好東西。”
“是好東西,但是也就那樣,這一套玩意的價格都夠我拿去武裝十名紮甲武士了,如果當時這裡有三十個穿劄甲的重步兵堵在這裡,我們都得死個四五個人才能打穿它啊。”
“彆聊,你們彆聊了,快進去,彆擋路!!!”
在後麵玩家的催促下,前麵的人才挪動腳步,往城堡更深處跑,而在這個時候,手持長戟和劍盾的城堡守衛們才姍姍來遲,然後一波就被玩家給殺潰了。
狹路相逢勇者勝,顯而易見,玩家的勇氣並非是普通人能夠相比的。
城堡內部頓時亂作一團。玩家們如潮水般湧入各個走廊和房間,見人就砍,逢門就踹,巴巴羅薩帶著火槍手小隊直奔頂層,沿途擊斃了十幾個試圖阻攔的守衛。
玩家開始了對城堡的搜查和殺戮,任何穿著華貴衣服的人都是他們的殺戮目標,唯有嘴唇眉毛,年紀幼小的侍童和手無寸鐵的侍女可以躲過他們的屠刀。
然後,在一番搜查過後嗎,玩家很是無奈的發現,城堡內並沒有奧克蘭的身影,他們隻是在城堡最高處找到一具被冰塊包裹著,有著一頭黑發的老家夥屍體。
玩家要死老頭乾什麼,他們要找的人是活著的老頭,然後再把他弄死,這才是正事。
“說,奧克蘭在哪裡!?”
在城堡內部的花園水池邊上,爺傲何奈憤怒的抓著一名穿著藍色絲綢長袍的老頭,用刀子架在他脖子上,用米尼西亞語逼問著。
後者毫不畏懼的瞪著爺傲,並蠕動嘴唇,試圖對著他吐出濃痰。
爺傲提前發現了貴族老頭的意圖,然後他也沒有任何尊老愛幼的想法,反手抓著後者的衣領將其壓進水池內,讓他享受“清涼”的待遇。老頭拚命掙紮,雙手亂抓,試圖擺脫爺傲的控製,但爺傲的力量實在太大,他根本無法掙脫。
“說,奧克蘭在哪裡?!”
爺傲何奈大聲吼道,他的聲音在花園中回蕩,顯得格外刺耳。
水底下,老頭的臉漸漸變得通紅,眼睛瞪得大大的,嘴裡發出含糊不清的聲音,翻滾起大片的氣浪,顯然,他快要堅持不住了。
爺傲何奈再次加大了力度,老頭的掙紮越來越弱,最終,他的身體開始慢慢失去力氣,癱軟在水池中。
到這一步,爺傲何奈才反手將老頭從水裡拖拽出來,讓後者能夠喘一口氣。
老頭氣喘籲籲,意識模糊,但是其態度依然死硬,他瞪大雙眼,猶如一隻得了瘋狗病的吉娃娃,尋找著可以咬爺傲何奈一口的機會。
得嘞,一看貴族老頭這個樣子,爺傲也沒耐心和他耗下去,他乾脆手起刀落,一下子砍在老頭的脖子上,了結這個魚肉米尼西亞平民的老人渣罪惡滔天的一生。
“下一個!”
下一個被玩家拖拽過來的人,並非是貴族,看其身上的衣服,這個年輕人隻是一名城堡侍從,他的衣服上沾滿了灰塵和血跡,顯然是在混亂中被玩家抓到的。
還沒等爺傲開口,雙腿抖得像篩糠,臉色慘白如紙的年輕侍從,就撲通一聲跪倒在地。
“大、大人饒命,我知道巴格尼亞國王去哪了!“
“快說!”
小花園內的玩家們立刻圍了上來,對著侍從虎視眈眈。
“走了……他昨天被人押送走了,往首都方向去了……”
“你特碼確定?”
侍從連連點頭,眼淚汪汪地說。
“我、我確定,他們昨天晚上就把他押走了,我親眼看到的,他們說要送他去首都,讓新國王確定他的下場。”
塔維茨基城中的貴族們也是沒辦法,老國王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繼續把奧克蘭留在這裡也不是辦法,所以,他們昨天就把後者送走了。
這個老家夥既是人證,也是背鍋俠之一,能不能達到什麼效果,他們也不確定,隻是沒辦法中的辦法而已。
玩家們麵麵相覷。
“艸,我不信,把這個小子拖走,彆砍他,問下一個!”
爺傲何奈一把揪起侍從的衣領。
“你他媽最好彆騙我!“
他轉頭對其他玩家吼道。
“繼續審問,繼續搜!把城堡翻個底朝天!“
玩家們立刻分散開來,像一群饑餓的狼般在城堡中四處搜尋。
有人砸開地窖的木門,有人用斧頭劈砍牆壁尋找暗室,巴巴羅薩帶著幾個玩家衝進了城堡的地下監獄,卻發現裡麵關著的都是衣衫襤褸的平民。
折騰了許久,城堡外都響起了大片的喊殺聲和槍炮的爆響了,玩家們這才相信,他們的任務目標不在這裡。
“臥槽遊戲策劃人的馬勒戈壁了,這小子太陰毒了啊……”
“沃日啊,忒毒啊……”
“怎麼辦,怎麼辦?”
“還能怎麼辦?殺他丫的,我們都在城中心了,外麵來了一大片米尼西亞人,我們肯定沒辦法活著出去,殺十個夠本,殺百個大賺,我們的馬已經讓人藏起來,等待機會就送回巴格尼亞,虧不了太多……”
“那就殺吧,兄弟們,隨我出去,殺個血流成河!!!”
玩家們為了完成任務的激情,因為種種變故而轉變成了憤怒,在天色已經完全黑下來的時候,他們手持武器,從城中心城堡內衝出,隨意挑選了一處喊殺聲最響亮的方向就衝了過去。
然後,玩家就很是驚訝的發現,在塔維茨基的大街上,居然還有其他人和穿著米尼西亞藍色軍裝的士兵打成一團。
戰鬥的雙方都穿著藍色的軍裝,隻是一方穿湛藍色,而另一邊穿淺藍色,同時淺藍色這邊的人普遍沒有打出任何的旗號。
“啊,這是米尼西亞人內鬥,狗咬狗嗎?”
“狗咬個屁啊!”
曾經來過塔維茨基城的阿裡巴巴揭穿了秘密。
“淺藍色那邊,是巴格尼亞的雇傭兵!”
“啊,意思是這些巴格尼亞雇傭兵起義了?”
“嗯,應該是。”
有玩家搖頭晃腦的站出來,向其他人展示著自己的聰明才智。
“這肯定是城中的巴格尼亞雇傭兵看到我們,覺得是克裡斯王子的大軍打過來了,這些巴格尼亞人就起義了!”
“那我們還等什麼?趕緊過去幫他們一把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