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一個正常人被無故攻擊都會生氣,但夏靈澤沒有,他意識不到這點。也可能,是因為他知道自己不會受傷,就像剛出生的小貓幼崽咬你一口或是抓你一下,你不會生氣一樣。
“你好?”夏靈澤展露友善的微笑,打招呼道。
然而在婁贏乾看來他的笑容是如此虛偽,眉眼輕挑的上揚,笑盈盈的注視著他,宛如打量食物,令婁贏乾全身寒毛豎起,直覺叫囂著極度危險,可他不僅不能跑,還得裝作鎮定的與對方對視,望進那雙眸光深邃幽遠,仿若深淵的眼睛。而才看了兩秒,婁贏乾便產生了一種被水泥包身無法呼吸也無法動彈的窒息感。
此時他很想低頭去看腕表上的數值,但脖頸僵死,他隻能死死的盯著少年,不敢懈怠半秒——就怕轉眼的功夫少年就做出讓他無法挽回的事。
不過即使不看腕表,婁贏乾也感覺到少年定是個大詭。所以若少年真的要做什麼,他也沒有足夠的實力去阻擋。
人類和詭異間的差距猶如鴻溝,難以逾越。
這種悲哀的無力感是壓在人類心頭的巨石,好在研究院最近終於搞出了人造詭器,突破性的進展給人類帶來了希望。
婁贏乾握緊他之前裝在外衣口袋裡的另一把、也是最後一把餐刀,眼神堅毅,身上散發出視死如歸的氣場。
“來吧!”他悲憤的喊。
夏靈澤:“?”
來什麼?
怎麼今天遇到的人都奇奇怪怪的,城裡人都這樣嗎?
夏靈澤納悶的想,腦海裡不禁浮現起鐵蛋叔對他的敦敦教導(之一):【“靈澤,咱們呢,不僅要遠離精神小夥,還要遠離精神病。”
“精神病?”
“對,精神病指的是患有精神方麵疾病的人,他們嗯,用大白話說就是腦子不正常,做出什麼事都有可能。總之如果遇到避開就對了,被傷到得不償失我知道你跟著趙嚴學了一身好武藝,但君子不立危牆之下,謹記,謹記啊!”】
憶起鐵蛋叔的再三囑咐,夏靈澤默默後退了半步,轉頭看了眼附近,什麼也沒有。倒是宴會廳另一側有個門,或許可以從那裡離開。
思及此,夏靈澤垂眸看向跟在身側的金毛,蹲下身拉開它貼著臉的大耳朵,對著耳洞小聲說道:“去找你主人吧,我走了。”
然後起身,腳尖一拐大步走進宴會廳。
狗人詭雖然已經是詭了,但還有狗的本能。所以它下意識跟了上去。
婁贏乾見狀急了,他讓少年動手就是為了吸引注意力,儘可能給眾人攢出逃跑的時間,結果少年對他根本不感興趣,要去找那些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
“你不準走!”情急之下,他吼道。
夏靈澤嚇了一跳,心想果然是遇到精神病了,加快腳步,直衝宴會廳。
原本全部擠在另一側的眾人見少年衝他們來了,立即朝兩邊散開,摩西分海一般,少年對直的方向留出一條空道。
從小被教育懂禮貌的夏靈澤感激的說了聲“謝謝”,隨後便從那半敞開的側門鑽了出去。
以為自己要死了的眾人:“”
抱著犧牲精神衝鋒狂追的婁贏乾:“你彆跑!站住!”
夏靈澤聽到跑地更快了。
幾秒的時間他倆就跑遠了,眾人麵麵相覷,大眼瞪小眼。半晌,一個聲音從中弱弱響起:“那個我們要不分隊找通道吧?這麼多人,總有人的通道是相鄰的。”
酒店走廊上。
三個身影一前一後上演著他跑,他追,他們都插翅難飛的一幕。
“你不要在追啦!”前麵的喊。
“汪!”旁邊的附和。
“那你不要跑!”後麵的回。
“你先停下。”前麵的又說。
“汪汪!”旁邊的又叫。
“你停下我就停下。”後麵的又回。
鐵蛋叔,精神病果然恐怖如斯!
夏靈澤倒也不是怕婁贏乾,他相信自己能打贏,但狗蛋叔千叮嚀萬囑咐告誡他一定要遠離精神病,他下意識就照做了。
是以速度並不快,否則若夏靈澤用儘全力,婁贏乾連‘尾氣’都見不著。而夏靈澤跑這麼慢的原因是為了找秦錦嫿。
是的,他一邊跑,一邊分心找人,兩不誤。
稀裡糊塗跟上的狗人詭這時也慢慢緩過神來了,暗罵自己是大傻唄,跟著跑什麼。眼珠子滴溜溜的轉了兩圈,狗嘴上揚,露出一個油膩到猥瑣的笑容,它想到了個好點子——趁機溜走。
於是狗人詭有意觀察周圍環境,想著等出現岔路口它就往反方向跑。
不知什麼時候起,酒店外被霧氣籠罩,嶄新的外牆宛如受到時間的腐蝕,亮麗的牆皮變得灰暗鬆垮,風一吹,便掉落在地上。
同時酒店內部也在發生變化。
牆紙剝落、電子產品(電視機、屏幕、收銀機、電腦等)老化、鐵製品生鏽、花瓣枯黃脫水
走廊似乎變長了。
證據是門牌號出現了1450之後的數字——夏靈澤從一樓一層層往上找,他記性不錯,記得不管是哪一層房間號都隻有49,沒超過這個數字,但現在超了。
起初夏靈澤並沒有在意,直到房間號都延長到了70。他停下腳步,臉不紅氣不喘地轉身走到離得最近的房間門口,門上掛著的牌子寫著1471。
婁贏乾見他停下條件反射也停了下來。
本想等到了岔路口就溜走的狗人詭則已經經過了兩個岔路口也沒走,緊貼在夏靈澤腳邊,寸步不離。
它感知到了有什麼可怕的氣息在接近。
大詭是會吃小詭的,夏靈澤儘管也很危險,但至少現在看來他是不準備吃詭的,而那個可怕氣息的主人就不一定了。
“你”婁贏乾氣喘籲籲的剛發出一個音節,就被夏靈澤一聲“噓,彆說話”打斷。
也不知怎麼想的,他竟然還真就聽話的安靜了下來。
夏靈澤站在1471號門前,先是抬手敲了敲門,沒有反應。然後將耳朵貼在上麵,沒聽見什麼動靜,轉頭看向婁贏乾,虛心求問:“如果碰到事關人命的情況,能直接破門而入嗎?”
婁贏乾:“?”
什麼鬼話?都事關人命了,當然是破啊!
“哦,我知道了。”夏靈澤點了點頭,握緊右拳活動了下肩膀,然後用力揮出,‘砰’的一聲巨響,門竟直接被他一拳打穿。
婁贏乾剛還在想知道什麼了,眼睜睜看著少年將門打穿,才反應過來原來他把心裡話說了出來。
“打擾了。”夏靈澤一邊說著,一邊把手伸進去試圖尋找把手,也找到了,但往下按了門也沒開。
他之前從來沒離開過歸一村,也沒見過多少電子科技,是以也就不了解酒店住人的門都是刷房卡解鎖的。
婁贏乾提醒道:“沒用,我們沒房卡。”
夏靈澤不知道房卡是什麼,但他知道沒用的意思,於是又是幾拳,房門徹底被他打爛了。
嘴裡說著“不好意思,我進來了”,行動上卻完全看不出一點不好意思的樣子。
倒是跟在他腳邊的狗人詭這時突然不願意跟了,它畏懼的向房裡看了兩眼,然後撒開腿狂跑,很快就消失在婁贏乾的視野裡。
婁贏乾愣了下,一咬牙跟著進了房間。
在外麵往裡看房間是正常的,隻有進入到房間裡,才能看見真實。
——隻見一團團宛如海藻般的黑發爬滿房間,所有的一切都被覆蓋,踩在上麵的觸感令人頭皮發麻。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腥氣,像是海產的味道,濃烈到衝鼻,如果不是常居海邊的人,會被熏吐都正常。
“嘔!”南方人婁贏乾捂住口鼻,胃裡一陣翻江倒海,差點yue出來。
反觀連海都沒見過的夏靈澤,他適應良好,半點不適都沒有。
夏靈澤站在房間中央後停下,抬頭往上看。
婁贏乾捏著鼻子屏住呼吸也跟著往上看,隻見天花板上有一處人型凸起物,顯然有人被包在裡麵了。幸好他身上揣了個打火機,顧不得臭,婁贏乾將手伸進褲兜裡掏出打火機,彎腰嘗試點燃‘頭發地毯’,隻要頭發怕火離開,又或是被點燃,就有機會救下天花板上的人,雖然也不知道被困者是否還活著。
至於火會不會順勢燒到被困者,都這時候了,哪還顧得了這麼多。
“這是什麼?”身邊突然傳來少年好奇的聲音。
婁贏乾手一抖,他都忘了這人詭了。
心中暗暗懊惱自己絕對是中了魔了,反正事已至此,婁贏乾乾脆低頭看了眼腕表,上麵有兩個箭頭,紅色的箭頭朝外,綠色的箭頭朝前。
紅色箭頭旁邊寫著7356,且還在持續上漲。綠色箭頭旁邊寫著50。
前者對著頭發,後者對著少年。
數字100以下是人類,大於100小於500是e級詭怪,大於500小於1200是d級詭怪。
大於1200小於2000是c級詭怪,大於2000小於3900是b級詭怪。
大於3900小於6000是a級詭怪,6000以上是s級詭怪。
腕表數值超過9999無法統計,意味著超s級。
婁贏乾之前在宴會廳檢測到的數值就是超過9999的超s級,聞所未聞,所以那時他才會那麼震驚。
以及,腕表有兩個功能,一個是檢測整體,一個是就近檢測。婁贏乾在追無麵詭的時候就調整到了就近檢測模式。
就近模式能同時檢測三個以下的物體。
所以才會有一個紅箭頭一個綠箭頭,大於數字100箭頭是紅的,小於100則是綠的。
即:紅箭頭=詭,綠箭頭=人。
婁贏乾抬起頭傻眼的看向一臉好奇的夏靈澤,怪叫了一聲:“你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