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靈澤之前從來沒出過大山,最遠隻去過距離歸一村幾公裡遠的集市,而集市周圍依然是群山環繞,沒有見過任何富麗堂皇的建築。
是以當轎子停下,秦錦嫿讓他下去,他聽話地用手掀開簾子走下花轎,映入眼簾的酒店裝潢讓他不禁發出一聲“哇哦”的驚歎,興奮的正準備回過頭和秦錦嫿說些什麼,抬轎的紙人猶如腳底裝了風火輪,溜的賊快,眨眼的功夫就穿進酒店大廳撞入牆壁消失不見。
夏靈澤對這種變魔術般的場景已是習慣非常,完全不覺奇怪,此刻他心裡隻有一個疑惑:秦姐怎麼突然把我放下來了?到地方了嗎?沒看見人啊!
隻見金碧輝煌的酒店大廳空無一人,包括前台——顯然很不正常。
不過夏靈澤沒有這方麵的意識,比起沒有工作人員,他更關心秦錦嫿把他扔下的原因。想了想,也許是怕他和新郎乾起來?
唉,他哪有這麼殘暴,頂多和新郎講講道理,秦姐著實是多心了。
然而先不論夏靈澤想的對不對,就算情況正如他所想,換成正常人肯定生氣,但腦回路異於常人的夏靈澤一點兒沒有不被尊重的感覺。
某方麵,倒也體現出了他對秦錦嫿的信任。
宴會廳。
感覺到陣陣刺骨寒意的賓客們臉上露出不適的神情。
身為‘東道主’的秦家、賀家召來服務員,詢問他們是什麼情況。
服務員也很疑惑,但他們認為是中央空調壞了或者不小心調到了的緣故,沒有想太多,歉意的說不好意思,馬上去解決。
正在這時,一道人影輕快地翻上舞台,搶過司儀手中的話筒,道:“大家不要亂動,我是國家靈異安全與秩序特殊事務管理局的職員。”說著從褲子口袋裡拿出證件,單手打開對準台下儘可能讓眾人看清楚,以便眾人相信他的身份,待會不抵觸、反抗他的安排。
“國安?!”頓時一陣嘩然。
此‘國安’非彼國安,雖然縮寫都叫國安,前者卻是麵對詭異事件的。
已經有人敏銳的意識到不對勁,‘國安’的人突然跳出來說明自己的身份是個非常糟糕的征兆。
難不成
聯想至最近國家公布的詭域會主動拉人進詭域的消息,有部分人眼前一黑,臉色唰的變得蒼白。
也有人還沒反應過來,不明所以。
狼尾青年、證件行姓名一欄寫著婁贏乾的年輕人頓了頓,繼續說道:“不知道什麼原因,總之我們目前所處詭域,每個人的‘通道’都不一樣,我將竭儘所能的保護你們離開詭域。”
話雖這麼說,婁贏乾卻很清楚這次多半要全軍覆沒。
——在場除了他都是沒有進行過特殊訓練的普通人,任憑他們位高權重、又或是身價幾億,在詭域裡都是一樣的。
何況,超s級詭域啊,比s級更危險,聞所未聞。
更糟糕的是他沒有帶詭器,因為詭器太過珍貴,每個人拿取都要打報告,得到允許,流程太麻煩,要求也很高,所以誰沒事會帶詭器,再者想帶詭器上麵也不一定批準說真的,他簡直是天選超級倒黴蛋,出來吃個席都能遇到現場生成超s級詭域。
就說他這個名字不好吧!贏乾贏錢,買彩票、搓麻將、撲克牌從來沒贏過不說,生活大事小事上也倒黴的不行,不過不知道是不是世上真有運氣守恒定律,婁贏乾在遇到生命危險時,總能因各種機緣巧合活下來。
“詭域!”
“天哪,意思是說我們都被困住了?”
恐慌如潮水在人群中蔓延。
婁贏乾提高音量,讓眾人冷靜下來,急是沒用的,越急越容易出問題,趁死亡危機還沒架到頭上,趕緊遵循直覺感應自己通道的位置。
他說的是對的,大家也都知道。
奈何人實在是太多了,婚禮邀請了將近兩百位賓客,人一多,情緒就容易傳染,婁贏乾嗓子都要喊破了也安靜不下來。
可能也有婁贏乾的打扮‘吊兒郎當’的原因,大家本來就和他不熟,自然無法產生信服。
婁贏乾在心裡哀歎了一聲,他就不該應下賀餘朔的請帖,他和賀餘朔是大學同學,關係也沒多好,本來是抱著吃大餐的心情來的,份子錢也隨了1000,結果大餐沒吃到,現在看來命也得丟,更煩心的是想救人然而人家根本不聽他的。
要是隊長在就好了。
婁贏乾腦海裡想起隊長堅毅的臉龐和總能讓人不自覺聽話的不怒自威的氣場,隊長能成為隊長是有原因的。
“賀哥哥,我怕。”
“彆怕。”
旁邊傳來新人的談話聲,婁贏乾回頭看了眼,賀餘朔把嬌小的新娘子摟在懷裡呈現保護姿態,新娘小聲啜泣,哭的梨花帶雨,惹人憐愛。
看上去倒是一對感情極佳讓人豔羨的夫妻。
可惜多半要沒命咯。
婁贏乾心情沉重的想著。
嗯?
正要收回目光的婁贏乾忽然發現了什麼,目光落在新娘的戒指上,隱隱有一縷紅光圍繞著戒身流淌。
眉頭緊鎖,婁贏乾大步走到抱在一起的新人麵前,近乎粗魯地握住新娘的右手放到眼前仔細觀察。
“啊!你乾嘛!”新娘嚇了一跳,生氣的嬌喝道。
新郎看見婁贏乾專注的打量戒指,神色變了變,伸手覆蓋住新娘的手背順便掩住戒指,語氣不悅的道:“婁贏乾,你做什麼?”
“她的戒指不對!”婁贏乾回過神解釋道,“我懷疑”
他話還沒說,就被賀餘朔麵色不善的打斷,“男女有彆,請你自重。”
婁贏乾差點氣笑了,不過想到人家新婚夫妻感情好,占有欲強也不是不能理解,剛想耐著心說清楚,賀餘朔重重打開他的手,牽著秦旖玨走開。
司儀手足無措的看看下台的新娘新郎,又看看臉色陰沉的婁贏乾,最後選擇了婁贏乾。
錢是很重要,但命更重要!大不了被開除就被開除,先保住小命再說。
“那個兄弟,我們現在怎麼辦?”
婁贏乾沒有回答他,視線隨著賀餘朔移動,他看見賀餘朔帶著新娘鑽進人群。
有些奇怪。
婁贏乾眯了眯眼睛,某個想法即將破土而出。
就在這時,遲遲沒有得到回應的司儀急了,走到婁贏乾麵前努力吸引婁贏乾的注意力,說道:“兄弟,你說一我絕對不說二——”
視線被擋住的瞬間婁贏乾心裡的不安和懷疑升到頂峰,他匆忙繞過司儀再看向剛才賀餘朔的方向,預感成真:人不見了。
這邊沒有,那邊也沒有。
糟了。
婁贏乾再度回想起剛才在新娘戒指上看到的一閃而過的紅光、新郎奇怪的態度他再猜不到賀餘朔有問題就是白癡。
另一邊。
賀餘朔牽著秦旖玨趁人不注意走出了宴會廳,他走的很急,秦旖玨穿著高跟鞋很吃力,不得不道:“賀哥哥,你慢點。”
“我們得趕緊去安全的地方,忍一忍。”賀餘朔心不在焉的說道,速度沒有減緩半分。
“剛才那個人不是說我們在詭域嗎人多的地方才安全吧?”秦旖玨說到最後臉色微變,聲音也越來越小。
她察覺到了什麼。
看著走在前麵的男人英俊的側臉和緊繃的下頜線,秦旖玨用力抽了抽手,到底沒能把自己的手從男人手裡抽出來。
“賀哥哥,我們還是回去吧?”直覺不安的叫囂著,秦旖玨突然覺得眼前的男人很可怕。
“旖玨,你不是說喜歡我嗎?喜歡到可以為我去死。”賀餘朔頭也不回的語氣平靜的說道。
她是說過這話,也這麼做了,目的就是為了和秦錦嫿搶人。父母被她自殺的行徑嚇到,央求秦錦嫿和賀餘朔分手,成為秦錦嫿第一次離家出走的導火索。
“賀哥哥,你怎麼了?”秦旖玨語氣急促的說。
賀餘朔沒有說話,用不容抗拒的強大力量硬拽著秦旖玨走上電梯,按下最高層。然後轉身走進樓道,繼續往上爬。
酒店天台的門正常情況是上鎖的,但不知道什麼原因,今天沒鎖。賀餘朔推開大門,拉著因為不安和害怕眼眶發紅的秦旖玨走上天台。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兩個巨大的儲水罐,由金屬材料製成,表麵塗有防鏽的塗料,呈現深邃的灰色。然而用來罩住它防止有人誤入的鐵絲網早已完全生鏽,看起來一片暗紅,仿佛血的顏色。
“賀哥哥,你要做什麼!”秦旖玨的聲音已經被嚇得變了調。
賀餘朔依然沒有回答她,繼續拉著秦旖玨一直走到天台邊沿。
好黑。
秦旖玨的第一反應。
酒店位於城市繁華地帶,彆說這個時間並不晚,即使是淩晨也亮如白晝。
然而入眼的卻是一片漆黑,什麼也看不到。不知道是不是心理效果,連頭頂的月光都顯得慘白滲人,酒店則是這片黑暗空間唯一的可視物。
戴著戒指的那根手指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疼痛。
秦旖玨真的怕了,語無倫次的哽咽道:“賀哥哥,我錯了,我的手好痛!”
賀餘朔溫柔的擦掉秦旖玨臉上的淚水,“一會就不疼了,錦嫿。”
秦旖玨的抽泣聲卡了下,勉強說道:“賀哥哥,我不是姐姐,姐姐已經死了。”
“瞎說什麼。”賀餘朔攔腰將秦旖玨抱起,放到水泥牆上坐著。
“我們會快就會再見了。”
賀餘朔的眼神溫柔到幾乎溺死人,秦旖玨卻感到毛骨悚然的寒意。
她意識到賀餘朔想要做什麼,喉嚨發出一聲尖叫:“不!你不能這麼做!”
賀餘朔牽起她的右手,輕輕落下一吻親在她的戒指上。
——在被詭域拉進去的首批倒黴蛋裡賀餘朔是其中之一。
他運氣不錯,不僅是那個s級詭域唯一的幸存者,還拿到了詭器。
詭器就是這枚戒指,在得到它的刹那,賀餘朔腦海裡就湧現了戒指的使用方法:它能複活愛人的亡魂。
前提是需要一具契合的新鮮身體。
秦旖玨和秦錦嫿是雙胞胎姐妹,沒有比她更合適的了。
這便是賀餘朔輕易答應秦旖玨把婚期定在秦錦嫿忌日的原因。
剛才戒指又提示他將秦旖玨帶到天台,將她推下去。
賀餘朔有短暫的猶疑過幾秒,畢竟幾十樓的高空足以摔個粉碎,但他的理智已經被戒指吞噬,就好像遭到惡魔的蠱惑,賀餘朔仿佛已經看到秦錦嫿複活的畫麵,他微笑著抱住秦旖玨的雙腿向上抬。
莫名無法動彈的秦旖玨視角顛倒,在極端的恐懼中猛然向下墜落。
她想尖叫,但狂風堵住了她的喉嚨。
她後悔了。
秦旖玨閉上眼睛,眼淚從眼角滑落,等待死亡的過程是那樣漫長。
漫長到——嘎?
衣服被什麼東西扯住,墜落感驟然停止。
秦旖玨睜開眼睛,身後傳來少年清朗的聲音:“謔,穿著婚紗,你今天也結婚?那怎麼在大喜的日子跳樓自殺?是不是和新郎吵架了?我就說吧,感情不和非要結婚沒有好下場。大妹子,實在不行這婚咱不結了不行嗎,何故如此。”
秦旖玨轉回頭,順著毫不費力的抓著自己衣服的手臂撞進一雙仿佛含情脈脈的桃花眼。
“誒?”
少年看清秦旖玨的長相一呆。
怎麼長得和他秦姐那麼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