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猛來京後,接手了許多事情,黎笙也因此得閒,開始在京中四處遊玩。
暮春時節,京城風暖水清。
黎笙一襲淺綠紗裙,輕步踏上遊船,一路順流而下,儘情賞春。
“小姐,可以下船了。”
黎笙笑眯眯點頭,她走下船,發現自己的裙擺被湖水沾濕了一點。
她低頭理著裙擺,一時間沒看路。
卻驀地撞進一個溫熱的懷抱中。
她一怔,抬頭。
是謝景。
他一身玄青窄袖長袍,身形修長挺拔,夕光斜照在他清俊的麵容上。
“謝景?”黎笙眼睛一亮,“你怎麼在這兒?”
謝景淡聲,“我是來找你的。”
——
城西一間僻靜院落中。
“我想養活這對蠱蟲,需要你的幫忙。”謝景開口。
黎笙望著那瓶中蜷縮的兩枚蟲蛹,神色慢慢沉靜下來。
那日謝景要留下這對情蠱,她便覺得不對勁。
沒想到,他竟然真的要養這對情蠱……
“你想用蠱蟲做什麼?”
謝景沒有回避,隻淡淡道:“做一些事,放心,不害人。”
他望進她眼裡,“相信我。”
黎笙沒有立刻答應。
她盯著他看了很久。
片刻後,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指腹摩挲著瓶身。
黎笙收起調笑的神色,正色道:“情蠱很難養,養蠱、育蠱、控蠱都需很多心力,謝大人,你總不能讓我白乾活吧。”
“我可以幫你,但我也有條件。”
“你要救烏黎族。”
謝景眉心輕蹙,最終還是點了點頭。
“好。我答應你。”
聞言,黎笙眼底立刻露出明亮笑意,整個人都像被風吹開的杏花,生動又明豔。
她彎起眼睛,“我就知道你會答應,那就先謝過大人了。”
謝景靜靜望著她,唇角忍不住勾了下。
暮色沉沉,窗扉緊掩,燭光搖曳。
一張素木長案上,滿是攤開的藥材和器皿。
案邊,黎笙正低頭細細研磨一味藥粉。
她發髻略有鬆動,一縷青絲垂落至頰側,映著燈火,眉眼專注。
謝景站在她身後不遠,手中還提著一包山茱萸。
“全都拿來了。”他將藥材放下。
黎笙點了點頭,雙手未停,“接下來要快,蠱蟲已蘇醒,必須在半個時辰內完成。”
她拎起琉璃瓶,將瓶口朝下扣在玉碟中,歪頭看向謝景。
“你來幫我按住它。”
謝景俯身靠近,指腹輕按在瓶口邊緣。
黎笙迅速撚起藥粉,動作極快地灑入瓶中。
蠱蟲已漸漸蘇醒,若處置不當,極易反噬。
黎笙全神貫注,額角甚至沁出細汗。
謝景身體微傾,呼吸間都是她身上的氣息,像初春新雨打落的杏花,清新柔和,卻又令人心底發燙。
他喉結微動,眸色一沉,忍不住多看她幾眼。
黎笙正低頭,用銀針刺破蠱蟲的外殼,引出最後一滴黑紅色的蠱血,滴入玉盞,完成封蠱的最後一步。
“好了。”她輕輕吐出一口氣,正欲轉身。
沒想到一回頭,整個人便撞進了謝景的懷中。
她愣住了,耳根“嗡”地一下炸開。
謝景的胸膛近在咫尺,她鼻尖幾乎貼上他的衣襟,還能感覺到他身上的溫熱與心跳。
她根本沒意識到,兩人何時靠得如此之近。
謝景下意識扶住她腰側,指節輕扣。
黎笙臉頰霎時漲紅,連耳尖都染上一層淡緋。
隨即手忙腳亂地往旁邊退開幾步,幾乎要撞到一旁的藥架。
謝景的手從她身側滑落,掌心還殘留著那一抹柔軟的觸感。
心頭莫名空了一下。
他沉默片刻,終還是收斂心神,語調恢複平靜。
“蠱蟲的狀態如何?”
黎笙垂著眸,抬手將頰邊因汗濕微卷的發絲彆至耳後,語氣儘量保持鎮定。
“初步融合成功,第五日至第七日,會進入第一次躁動期,需配合藥引壓製,不可讓它失控。”
“辛苦了。”謝景開口。
他沉默了一瞬,又出聲道:“這會兒也晚了,要不要一起吃晚飯?”
黎笙抬頭看了他一眼,又迅速移開視線,輕聲道:“怕不太行。”
“為何?”
“我還得回去,若不跟我二叔一起用膳,他大概又要借題發揮,說我目無尊長,不敬長輩,再罰我閉門思過三日。”
謝景聞言,眉心下意識擰了擰。
“那好,你快些回去吧。”
黎笙點了點頭,重新理好袖口,往門口走去。
謝景隨後跟上,吩咐人備了馬車。
燈火下,他替她掀起車簾。
黎笙站在車前,回身朝他看了一眼,風拂動她的裙擺,也拂起一縷碎發。
“那我先回去了。”
謝景點頭,“路上小心。”
馬車轆轆駛遠,街巷寂靜。
風中吹起片片落花,謝景站在原地,望著車轍遠去的方向。
驛站。
黎猛坐在主位,筷子慢條斯理地夾著魚肉。
“明日你打算去哪兒?”他忽然開口。
黎笙正低頭撥著碗裡的飯菜,聞言隨口回道:“和溫子晏約好了去聽戲,他說有一出《長生殿》不錯。”
“謝景不去?”
黎笙搖了搖頭,“他應該挺忙的吧,我沒問,他也沒說。”
說完,她夾了一塊豆腐放進嘴裡,沒再理他。
黎猛點了點頭,嗯了一聲,沒有再多言。
他垂下眼睫,眼神藏進燈影中。
第二日午後,春日晴朗,風拂簾動。
梨園春今日格外熱鬨,戲樓前人聲鼎沸,香車寶馬絡繹不絕。
一輛馬車自街口緩緩而來,停在梨園春門口。
簾子輕挑,黎笙自車中下來,身著一襲繡香草花紋的水色襦裙,步履輕快。
門口的小廝早已候著,見人來了,忙躬身引路,“黎小姐請隨我來,您訂的包廂已經備好。”
黎笙頷首,隨著小廝穿過喧囂人群,上了二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