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起來,這不賴彆人,都怪馬進忠。
做為曾經左良玉的手下,原就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人物而已,大家都沒有把他放在眼中。此人在京師中也沒有什麼過硬的基礎,完全就是靠著五皇子一係的人支持著罷了。
按說這樣的人,初來京師,應該夾著尾巴做人,想辦法與各方勢力進行交好,多交朋友多條路嘛。
但不知道這個馬進忠是什麼想的心思,小人乍富之下,似乎生怕彆人不知曉他的存在,進入內城之後,可著實是乾了不少得罪人的事情。尤其是想要求娶首輔之女的事情,真不知道是誰給他的膽子。
好吧,求娶不成,範景文拒絕了,大不了丟臉就是。反正原本就沒有什麼臉麵,按說馬進忠應該消停了吧。但人家偏不,相反,還派出手下之人天天就在範首輔的府邸之外巡邏,給人造成一種極大的壓力。
這樣的做法自然引來了諸多大臣們的不滿,說是犯了眾怒也是差不了多少。
這樣的做事風格,想要得到其它大臣的支持,難度之大可想而知。而如今他向五皇子一係提出了要擴軍的要求,按他的說法,沒有足夠的軍隊,一旦有一天真要與炎王對陣,那就沒有了底氣。
對這一點,五皇子一係的人經過討論之後,接受了這個建議,也替他弄出了內城兵馬司,還動員了袁妃這個內應,說服了崇禎允其擴軍征兵的要求。
按說萬事俱備,戶部那裡又出了問題,而一旦消息開始大範圍的外露,怕是很多其它的臣子都會知道,可想而知,怕是那時,就會有人坐不住了。
所以說,現在留給他們的時間並不是很多,如果不能先把生米做成了熟飯,很可能等範景文那些人反過味來的時候,就不會給他們在生火的機會。
劉文炳今天此來,就是要把事情做成事實。國庫能撥錢最好,不能撥的話,就算是他們自己拿錢先把台子搭起來,那也要先把事情給做成了。
崇禎說要再等等,劉文炳自然是不同意的,這便心一橫而道:“皇上,內城的安全將會直接影響到皇城的安全,皇上的安危。我等做臣子的想要為君分憂,還請皇上能夠給我們一個表現忠心的機會,國庫那裡可以先行研究著,我們願意自籌軍費,等著國庫那邊的事情有了定義之後,在撥下銀子也可。”
“哦?你們要自籌軍費?”崇禎的聲音也變高了幾分,他還以為對方會苦苦哀求自己呢,卻沒有想到,他們想到的是這樣的辦法。
“是的,請皇上可以給臣等一個表現忠心的機會。”劉文炳低頭咬牙般地說著。
自籌軍費,這可是一筆不小的開銷,但為了自己這一方實力的壯大,劉文炳隻能先忍了。
“好,愛卿忠誠可嘉,朕心甚慰。如此,就準了你的奏章,愛卿且放心,待戶部那邊理完了所有的賬目之後,這些錢自然還是會還給你們的。”崇禎當下大喜般地說著。
有人願意自己掏錢幫自己養活軍隊,崇禎何爾而不為呢?這樣奇怪的要求,他巴不得可以每天都有。
“謝皇上。”劉文炳心中發苦。這都是什麼事呀,明明是自己掏錢為對方做事,還要求人家能夠同意。想一想,自己還真是賤。
賤得當然不是劉文炳一人,而是所有五皇子一係的人。
籌建軍隊的錢可不是一個小數,自然不能由孔慶東一人拿出。他隻是出了一個大頭,小頭就要靠著其它臣子們去湊了。
當配額下發之後,自然引來了一些五皇子係的人不滿,尤其是剛加入進來,還沒有得到半分好處的那些臣子。
明明什麼好處都沒有看到,就要先掏銀子,這些人表麵上看不出什麼來,心中卻是早就把馬進忠、孔慶東還有劉文炳等人的祖宗十八代都給問候了一個遍。
但罵歸罵,事情還是要做的。概是大家也清楚,如果五皇子這邊能夠掌握一支規模龐大的軍隊,還主管著內城的安全,那對他們的好處也有很多。
你出五萬兩,他出十萬兩,人多力量大,軍費還真就在短短兩天時間內給湊齊,然後內城兵馬司征兵的廣告便貼得整個京師哪裡都是,幾乎是一夜之間,整個京師的百姓全都知曉了。
這麼大的事情,範景文做為首輔,確也和其它的百姓一樣,看了公告才知曉。當下他也不顧身份,怒氣衝衝就來到了兵部,找這裡的尚書問責。
王家彥這個剛上任不久的兵部尚書,同樣是被蒙在鼓裡之人。他之前看到了這份奏書,但當時馬進忠給出的解釋是,隻要這麼一個衙門和框架,並沒有說其它的。
再說了,成了副元帥之後,馬進忠狂得很,根本就沒有把王家彥這個兵部尚書當回事,他自然也就不想多問對方的事情。卻不曾想,人家和自己玩了這麼一手。
“你也不知?”
“不知。”
看到王家彥的確不像是騙人的樣子,範景文就知道自己是冤枉了人家。半晌之後忍不住一聲歎息道:“看來這一次是皇上也有意在隱瞞我們呀。”
“這...著實可氣。”聽到這裡,王家彥也是十分的生氣,可仔細想一想,他確是半點的辦法都沒有。
說起來,王家彥這個兵部尚書,當的著實是有些窩囊。
先有朱常武這個大元帥做事不會問及他的意見,現在又有了馬進忠的冒頭,他等於是完全被架空了。也就是他能忍,換成彆人的話,怕早就不乾這個差事了。
說起辭官,不管是範景文還是王家彥還真是有想過的。但他們更清楚的是,如果自己不乾了,那馬上就會有人頂上這個位置,他們便不想鬆手。
任何一朝都有各種官員的存在。
比如大家所熟悉的忠臣還有奸臣,這是兩個對立麵。除此之外還有能臣和庸臣,但更多的還是純臣。
所謂純臣,就是一心為皇上,為大明的臣子。
這樣的人不會投靠任何一方,也會拒絕其它的拉攏,他們隻服務於帝王一人。
誰是皇帝,他們就聽誰的話。誰做出的事情對王朝是有利的,他們就會傾向於誰。
這樣的臣子不怕得罪旁人,因為自身夠正的原因,通常出事的幾率也要小上很多,但同樣因為身後無人,很多時候做事是要受些委屈的。
範景文與王家彥就屬於純臣一列,他們在做選擇的時候就做好了受委屈的準備。此刻兩人在互視一眼之後什麼都沒有說,他們默認了眼前發生的一切,他們更想看看,得勢的馬進忠接下來還會提什麼樣過分的要求,他們相信,終有一天,會惹怒了皇上,最終自得惡果的。
什麼時候惹怒皇上不知道,但馬進忠會馬上惹怒到大元帥朱常武這倒是真的。
京師中各種貼了內城兵馬司征兵公告的時候,一支隊伍由城外而來,先入外城,跟著沒有太多停歇的就來到了內城的果子巷。
果子巷,為大明清貴官員的聚集之地。
這裡說的是清貴臣子,指的多像是翰林、禦史這般沒有太多油水可撈、沒有太大權力之人。
襄王世子朱常澄就很低調的住在果子巷。
做為朱常武的親二哥,如果他想高調的話,那誰也攔不住,人家有著這樣的資本。但偏偏朱常澄沒有這樣去做,自從父親出了事情之後,他見過太多、經曆太多,人的性格變得是越發的沉穩,現在一心想的就是回到襄陽封地,為避免可能會節外生枝,他是深入簡出,拒絕了很多的宴請。
住在果子巷便是明證,這裡所住之人都以孤臣自稱,少有結黨之人。即便大家左鄰右舍住著,平時來往也不多,這樣的環境讓朱常澄十分的舒服。
然有些事情不是你想躲就能躲得過去,尤其你是朱常武的二哥,朱常澄有些事情更是想不理都不行。
就比如是今天,一群兵丁突然出現在果子巷,然後輕敲著朱常澄府邸大門的時候,就不是他想拒絕便可以。
不僅不能拒絕,朱常澄還要打開大門親自出來一趟,一切皆因殺害了自己父王的凶手李定國被押到了麵前,做為人子,朱常澄不僅要出麵,還要親自見到李定國,並親手來了結了此人。
有兵丁闖入寂靜的果子巷,動靜還不小,自然引來了鄰居們的注意。這些個自詡清貴的臣子們是不好出來看這個熱鬨的,便派了各自的管家,出來看看情況。
朱常澄此時就站在府門之前,眼中有著血紅之色。他的一旁,馬寶將軍正在介紹著眼前的情況。
“二爺,此人就是李定國。大帥抓了他之後就連夜派人送了過來,現交由您處置。”三言兩語間,馬寶就介紹完了情況,跟著一把利劍就遞到了朱常澄的麵前。
麵對著殺父仇人,朱常澄自然想要報仇,這一刻也是殺意滔天。
看著馬寶遞來的長劍,隻是略一猶豫便伸手接了過來。之所以猶豫,考慮的就是李定國應該是朝廷的欽犯,是不應該交由私人去處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