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安南返回第二天，方憐突然意識到一個問題。
“乾爹，你們家不準備年貨嗎？”
“店裡的貨都賣不完呢，要準備什麼年貨。另外在興城隻有我和小雅兩個人，又不用走親戚。”
“過年總得有個年味嗎。”
“這個倒是……”
方憐的話給嚴軒提了個醒，今年過年是得置辦點新物件。
他來到樓下找嚴雅商量：“要不要今天抽空去一趟邕州？”
作為嶺西省省會，邕州距離興城兩個多小時車程，來回一趟也不算太麻煩，如果實在太晚，也可以留在當地過夜。
嚴雅正在清點貨帳，臉上掛著一副大大的黑框眼鏡。
她抬起頭，扶好眼鏡問：“去邕州乾嗎？”
嚴軒答：“買點年貨。”
“誰看店?”
“我讓胡雪梅過來。”
“怎麼去？”
“坐高鐵過去，我給你買輛車開回來。”
買年貨倒是其次，主要是家裡那輛破麵包車實在沒法再用下去，嚴軒打算去邕州買輛車，日後也能方便嚴雅出行。
嚴雅繼續問：“你要去買二手車？”
嚴軒點頭道：“離過年還有一周不到，新車肯定來不及，隻有去淘二手車。”
“不去。”
嚴雅一口回絕。
她知道現在嚴軒手裡應該有不少錢，買輛二手車不成問題。
可問題是嚴軒認識的二手車商隻有他母親張曉婉，去買二手車的同時，肯定要和張曉婉見麵。
“真不去？”
嚴軒伸手取下嚴雅眼鏡，捏住她嬌俏的臉蛋兒，輕輕揉弄威脅：“你也知道我耳根子軟，禁不住我媽勸，說不定就留她那過年了。”
“誰稀罕跟你一塊過年似的……”
嚴雅瞪大雙眼，鼓囊起粉嘟嘟的腮幫。
雖然知道嚴軒純屬嚇唬她，可心裡總歸有幾分害怕，最終還是鬆口。
“去邕州可以，但我不見你媽。”
“行。”
嚴軒一口答應，立馬拿出手機將胡雪梅搖過來看店。
十點左右，三人坐上高鐵，趕到邕州正好臨近中午飯點，隨便找了家館子對付兩口後，嚴軒準備打車離開。
方憐跟在後頭，好奇問身邊嚴雅：“嚴軒和他媽關係到底是好是壞？”
嚴雅解釋道：“嚴軒他爸對於我和嚴軒來說是個稱職的父親，但絕對不是個什麼好丈夫。當年他生意失敗後，喝多了回家就揍老婆，下手特彆狠，換誰誰都受不了。
張曉婉實在是忍到頭，才生下嚴軒跑路的，後來還每月給嚴軒寄生活費呢。”
“這樣哦……”
方憐也不是瞎問的，她得先知道情況，才能決定用哪種態度來麵對張曉婉。
確定大致情況後，她快步上前來到嚴軒身旁，緊緊摟住男人胳膊，仰頭嬌聲問：“去見你媽媽，我這妝合適不，要不要再素一點？”
嚴軒搖頭：“不用。”
“那我……”
“我是說你不用去，留下來陪小雅逛逛街，最好幫她搭配幾套新衣服，我媽那我自己去。”
“誒……”
方憐表情瞬間僵硬。
嚴軒抬手摸摸她腦袋，笑著安慰道：“現在還不是時候，再說吧。”
不是時候？
還是不夠格？
方憐也不敢去問，隻能乖乖點頭。
下午兩點，嚴軒來到某二手車行，店門內四五個男人圍坐一圈打著麻將，其中有個身材矮小，麵相憨厚的中年男人。
男人叫唐守財，嚴軒母親張曉婉現任丈夫。
“唐叔叔。”
嚴軒呼喊一聲，唐守財回頭看來，打量了好幾眼才確定是嚴軒，麵露驚喜。
“嚴軒你今天怎麼有空過來，來找你媽的？她在家做飯呢，我給她打個電話。”
唐守財一邊掏手機一邊理牌，嘴裡還不忘客氣道：“等會去家裡坐坐，晚上再一起吃個晚飯，我定館子。”
張曉婉和唐守財十幾年感情穩定，對於嚴軒，唐守財一向客氣厚道，嚴軒考上大學那天他還包了個五位數的紅包，隻不過嚴軒沒收。
嚴軒示意唐守財放下手機：“唐叔叔，彆給我媽打電話了，我來找你做生意的。”
“嚴軒你要買車？”
“嗯。”
“錢省著點，店裡有幾輛還湊活的，你要不嫌棄拿去開唄。”
唐守財也沒覺得嚴軒一個大學生能買什麼好車，店裡還有幾輛白菜價都賣不出去的破爛大眾，拿去給嚴軒開倒也算個順水人情。
嚴軒淡定道：“唐叔，我想給我妹搞輛好一點的車，價格不是問題。”
“誒？”
唐守財神情一愣，剛好打出一張九筒，對家聽炮胡牌。
他乾脆示意牌局停下，正兒八經詢問起來：“嚴軒你是在大學裡發財了？”
嚴軒點點頭，也不否認：“算是吧。”
“你打算搞輛什麼價位的。”
“那輛路虎我看就不錯，瞧著挺新的。”
“你眼光倒是厲害，人家車主剛買不到半年工程暴雷，資金鏈斷裂破產，拿來抵債的。”
“價格多少？”
“看你全款還是分期。”
“全款，現金轉賬，手續麻煩唐叔叔你多通融，最好今天就能讓我開走。”
唐守財心中駭然。
他依稀記得嚴軒才大二，就已經能拿出幾十萬現金？
聽口氣不痛不癢，跟菜市場買菜似的，估計是急著開，否則也不會來他二手車店……
“要不還是先通知你媽吧，幾十萬呢！我要亂收你的錢，她非得跟我急眼，我可怕了她！”
張曉婉兩任丈夫在性格上屬於兩個極端，熟悉唐守財的人都知道他是出了名的耙耳朵。
嚴軒直白道：“唐叔叔，咱們正緊做生意，不用那麼麻煩。”
“不不不，這事馬虎不得。”
麵對嚴軒，唐守財不敢擅自做主，乾脆把牌桌位置讓給彆人，自己主動倒茶招待嚴軒。
“學會抽煙了不？”
“沒。”
嚴軒搖頭，可唐守財還是將一包百元的真龍丟到他麵前。
“收著，出去應酬用得上。”
“唐叔叔你太客氣，我都兩手空空來的。”
“說這話可就見外咯。”
唐守財剛點起一根香煙，一位穿著高中校服，背著書包的小姑娘走進二手車店，徑直來到唐守財跟前。
小姑娘冷著臉伸手道：“放假了，給錢！我晚上要和同學出去玩。”
唐守財出聲斥責：“唐燕你能不能有點禮貌，沒看見你哥在嗎！”
“我哥？”
名叫唐燕的女孩扭頭瞅見嚴軒，臉色突然異常難看，跟見鬼似的扭頭就走。
“回來坐下！”
唐守財怒吼一聲：“你今天要是敢走，信不信我過年一分錢都不給你！”
唐燕聞言硬著頭皮來到茶幾前坐下，把書包往地上一摔。
“喊哥！”
“哥……”
唐燕嘴裡憋出一個音節。
嚴軒也不和她計較，笑嗬嗬道：“小燕倒是又長高了。”
“光長個有個屁用！”
唐守財唉聲歎氣：“嚴軒你幫我說說她，你倆一個娘胎出來的，咋能差這麼遠呢？
她今年高三，我也不指望她能像你一樣考個南江大，可那天去問老師，說是二本都夠懸。
天天和一幫不三不四的學生混在一起，上次還找了個什麼男生談戀愛，給我氣得……”
唐守財不停抱怨念叨，臉上寫滿一個父親的苦悶。
唐燕譏諷道：“一個娘胎出來的，怎麼不怨你自己基因不好，我還鬱悶攤上你這爹呢。”
“臭丫頭，想翻天是吧！”
“哼！”
瞅著父女二人鬥嘴，嚴軒哭笑不得。
唐燕作為他同母異父的妹妹，小他三歲，長相極其一般，性格十分惡劣，成績更是不堪入目。
可都是一個娘胎生的，某些事自然而然會被放在一起比對。
所以唐燕每次一見嚴軒，就跟見鬼似的，恨不得逃得越遠越好。
嚴軒剛才不讓方憐跟著過來，倒無所謂見不見家長，其實主要是怕撞上唐燕。
自己好歹是個男生，可若是方憐……
高材生，人漂亮，懂規矩，情商高，年紀還隻大唐燕一歲。
活脫脫一個彆人家的女兒，萬一刺激到唐燕，估計會鬨得場麵不好看。
“嚴軒。”
忽聽一聲熟悉的呼喊，嚴軒頓時頭皮發麻。
真是怕啥來啥！
本該在陪嚴雅逛街的方憐緩步走進店門，笑盈盈地朝眾人示意。
姑娘戴了頂黑白條紋的毛線帽，上麵頂著個毛茸茸的白色絨球，一身棕灰色的短款厚風衣，裡麵是一件點綴著黑色小圓點的白色修身毛衣，脖子上圍了一條和帽子顏色差不多的格子圍巾。
下半身搭配著黑色百褶塔裙，裙擺剛剛蓋過膝蓋，雙腿裹著一層黑色厚絲，乍一看分不清是天鵝絨黑絲襪還是打底褲，配上一雙可愛的圓頭小皮鞋，顯得小腿格外勻稱修長。
她臉上擦著淡淡的粉，嘴唇抹得水潤，睫毛也似乎比之前更長更卷了一些，剛剛被風吹亂發絲微微掩住一隻眼睛，整個精致的小臉捂在圍巾和帽子下麵，若隱若現的小臉將眼睛襯托得特彆靈動。
活脫脫一個品學兼優的可愛姑娘。
方憐將手裡的煙酒親昵地擺到唐守財麵前：“叔叔好，我是嚴軒大學學妹，女朋友。”
嚴軒湊到方憐耳邊，語氣不悅道：“不是讓你陪小雅嗎？”
方憐委屈回應：“不是乾爹你通知小雅，讓我買好煙酒過來嗎?”
嚴雅！？
嚴軒輕輕揉動太陽穴回頭望去，嚴雅正坐在對街咖啡店內，注視著車店內發生的一切。
“嚴軒讓你買的？誒呦……你們搞這麼客氣乾什麼！”
“一點小心意，買車的事還得多勞煩叔叔費心。”
唐守財開始和方憐交談，方憐從頭到尾應對得體大方，挑不出半點毛病。
之後果如嚴軒所料，方憐的出現徹底成為壓死唐燕的最後一根稻草。
“唐燕，能不能彆老低頭玩手機，站沒站相，坐沒坐相，你看看人家方憐，也就大你一歲！”
聽著唐守財喋喋不休的嘮叨，唐燕收起手機一言不發起身離店，任憑唐守財如何威脅，都沒有選擇回頭。
眼見氣氛僵硬尷尬，嚴軒也不打算多待。
等到自己母親張曉婉過來，和她簡單打了個照麵，商定好買車的事後，立馬示意方憐跟自己離開。
走進咖啡店，嚴軒將剛拿到手的路虎車鑰匙往嚴雅麵前一丟：“給你的，等會你直接開走就行。”
嚴雅收好車鑰匙，懶洋洋地打上一哈欠：“晚上咱們住哪？”
“我晚上還得跟我媽一家吃飯，你先去找酒店開好房。”
“知道了。”
“彆再沒事找事。”
“是你非得讓我過來的……”
嚴軒沒再接話，去到前台點上一杯咖啡，方憐趁機埋怨：“小雅你故意騙我過去乾什麼？”
方憐明顯能感覺出，剛才自己突然出現時，嚴軒有那麼點生氣。
嚴雅直言不諱道：“我眼紅了唄。”
“眼紅，你眼紅誰？”
“唐燕，所以才故意讓你去刺激她。”
“啊？”
方憐納悶：“那丫頭脾氣又臭，長得還醜，你眼紅她？犯得著嗎你！她從頭到尾都沒跟嚴軒說過一句話。”
嚴雅搖搖頭：“你不懂，懶得跟你解釋……”
“都是女人，有什麼不懂。”
“都是女人沒錯，可你隻能在床上喊他兩聲哥，但唐燕不同。”
“啊？”
嚴雅的回答讓方憐驚得目瞪口呆。
她反應了半天，才琢磨出味來：“姑奶奶，你不會是眼紅她和嚴軒有血緣關係吧？”
嚴雅小口吸吮著咖啡，無聲的沉默是最好的回答。
“有必要嗎？”
方憐實在無法理解。
對於嚴雅來說，血緣關係不應該是累贅嗎？
嚴雅反問道：“我問你，如果你和嚴軒結婚，難道會願意彆的女人喊他老公？”
方憐果斷回答：“當然不願意！”
“同樣道理。”
嚴雅將嘴裡的咖啡吸管咬得近乎斷裂：“我可以接受嚴軒身邊有你這種女人，但無法接受彆的女人喊嚴軒‘哥’！
可從血緣上來說，唐燕卻比我更有資格喊嚴軒‘哥’！
我何止眼紅她，都恨不得她從世上消失！”
方憐倒吸一口涼氣，感受到嚴雅殺意充盈的眼神，腦海裡突然蹦出二次元常用的某個詞。
病嬌！
她本以為嚴雅是個正常人，最多和嚴軒的關係有那麼點畸形。
可現在來看，這女人簡直有病！
治不好的那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