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明前的黑暗最為深沉。沈星雲站在方原城東門的城樓上，手指緊緊扣住斑駁的城牆磚石。
磚縫裡滲著昨夜雨水，冰涼刺骨。
他呼出的白氣在胡須上結了一層薄霜，四十二歲的麵容在火把映照下顯得格外蒼老。
城下，西維國的十五萬鐵騎如黑色潮水般鋪展到天際。
數不清的火把連成一片跳動的火海，照亮了繡著金色狼頭的軍旗。
戰馬的嘶鳴聲、鐵甲的碰撞聲、號角的嗚咽聲混在一起，像一頭巨獸在黑暗中磨牙吮血。
看著這些西維軍，沈星雲眼中是濃濃的殺意，這些畜生，一路燒殺搶掠過來，不知道害了多少大羽朝的百姓。
他們都該死，若是可以，他真想將這些畜生全都殺光。
、如今，身後是方原城近一百多萬的百姓，若是讓西維人攻進來，那百姓的下場將會淒慘之極。
"報——！"一個滿臉血汙的傳令兵跌跌撞撞跑來，"西、西維軍在北門架起了三十架投石機！"
沈星雲沒有回頭，隻是微微頷首。
他腰間佩著父親英國公沈重山留下的斷刃，刀鞘上的銅釘已經被磨得發亮。
三十年前，父親就是握著這把刀，在更西邊的寒穀關將西維擊退。
楞父親也身受重傷，據說找到人時，那把刀已經斷成兩截，卻仍死死插在一個西維將領的胸口。
也因那一戰，父親成為西維克星。如今，這把刀到了他手上，他不能墮了父親的威名。
"傳令各門，準備接戰。"沈星雲的聲音沙啞低沉，"告訴百姓，全部撤到內城去。"
副將盧勇欲言又止："將軍，我們隻有五萬人，還有大半是未經戰爭的兵士要不要"
"要不要什麼？"沈星雲終於轉過頭，眼中寒光乍現，"開城投降？"
盧勇低下頭，不敢直視將軍的眼睛。沈星雲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緩和了些："老盧，你跟我多少年了？"
"十十二年。"
"十二年。"沈星雲望向城外越來越亮的火光，"那你應該知道，沈家的人，寧可站著死，絕不跪著生。"
這是他沈家人的傲骨，他絕對不可能做如此丟人之事。
第一縷陽光刺破雲層時，西維軍的戰鼓響了。
那鼓聲不像中原的鼓點，而是低沉綿長，如同大地的心跳。緊接著，天空中傳來尖銳的呼嘯聲。
"隱蔽——！"沈星雲大吼。
數十塊巨石劃破長空，像天神擲下的雷霆。
一塊磨盤大的石頭砸在離沈星雲不到十步的城垛上，碎石飛濺，三個士兵當場被砸成肉泥。
另一塊石頭越過城牆，砸中了城內一座糧倉，淒厲的慘叫聲隨即傳來。
"投石機準備！"沈星雲抹去臉上的血沫，"瞄準他們的攻城塔！"
方原城的反擊開始了。守軍的投石機數量隻有敵軍的一半，但居高臨下，射程更遠。
一塊燃燒的火球精準命中西維軍的一座攻城塔，木製結構瞬間燃起衝天大火，十幾個西維士兵慘叫著從高處跳下。
"弓箭手！"沈星雲拔劍出鞘，"放——！"
數千支羽箭如蝗蟲般撲向城下的敵軍。
西維人舉起盾牌，箭矢釘在盾麵上發出密集的"哆哆"聲，但仍有不少箭穿過縫隙，帶起一蓬蓬血花。
西維軍的號角突然變調，前排騎兵向兩側分開，露出後麵密密麻麻的步兵方陣。
他們推著數十架雲梯，像一群饑餓的螞蟻湧向城牆。
更可怕的是三座高大的攻城塔，在數百名士兵的推動下緩緩前進，塔頂的弓箭手已經開始向城頭射擊。
"滾油準備！"沈星雲厲聲喝道。
城牆上，士兵們將一口口大鐵鍋架在火堆上，鍋裡的油脂開始沸騰翻滾。一個年輕士兵不小心濺到手上，頓時燙掉一層皮，卻咬著牙一聲不吭。
攻城塔越來越近，沈星雲甚至能看清塔上西維弓箭手猙獰的表情。他舉起右手，等待最佳時機
"倒——！"
滾燙的熱油如瀑布般傾瀉而下，澆在攀爬雲梯的西維士兵頭上。
淒厲的慘叫聲響徹戰場，數十個"火人"從梯子上跌落，有的還在半空中就成了守軍的活靶子。
更可怕的是，沈星雲下令射出了火箭，地上的油脂瞬間燃起一片火海，將攻城塔的底座吞沒。
"將軍！西門告急！"又一個傳令兵奔來，左臂插著一支箭。
沈星雲臉色一變："盧勇，這裡交給你！"
他帶著親兵衝向西城門，沿途看到城牆內側已經堆滿了傷員。
一個斷了腿的小兵靠在牆根下，懷裡抱著個哇哇大哭的嬰兒——不知是誰家的孩子，在混亂中與父母走散了。
西門的戰況更加慘烈。西維軍在這裡集中了精銳，已經有三架雲梯搭上城牆，敵人如潮水般湧上來。
守軍拚死抵抗，城垛邊堆滿了雙方士兵的屍體，鮮血順著城牆往下淌，在牆麵上畫出猙獰的紅色紋路。
"跟我上！"沈星雲揮劍衝入戰團。
他的劍法得自父親真傳，每一劍都乾淨利落，直取要害。
三個西維士兵剛爬上城頭，還沒站穩就被刺穿喉嚨。
但敵人實在太多，一個倒下，又有兩個補上來。
沈星雲的親兵一個接一個倒下，他的鎧甲上已經插了五支箭，左肩被長矛刺穿，鮮血浸透了半邊戰袍。
突然，城門處傳來一聲巨響，整段城牆都為之震動。
"攻城槌！他們在撞城門！"有人驚呼。
沈星雲心頭一緊。方原城的城門雖然厚重，但經不起巨型攻城槌的連續撞擊。
他砍翻麵前最後一個敵人，對剩下的守軍吼道："一半人守城牆，其餘人跟我下城！"
城門洞裡，三十名壯漢用身體抵著城門，每一次撞擊都讓他們口吐鮮血。
城門已經開始變形，鐵製的門閂發出不堪重負的。
"搬沙袋！堵死城門洞！"沈星雲指揮道。
士兵們手忙腳亂地將事先準備好的沙袋堆在門後，但敵軍的撞擊一次比一次猛烈。
突然，一聲木材斷裂的脆響，城門被撞開一道縫隙，一柄長矛刺進來，直接捅穿了一個士兵的胸膛。
"頂住！"沈星雲親自上前，用肩膀抵住搖搖欲墜的城門。
更多的長矛從縫隙中刺入，沈星雲的大腿被刺中，鮮血噴湧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