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整整一隻雞的一半!試想,在那種餓得眼前幾乎能看到星星的境地,突然間,一隻香氣撲鼻的烤雞出現在你的麵前,那是何等的奢侈與驚喜。”
“我愣是不舍得吃,心裡盤算著要將這份珍貴的食物帶回家,給娘和年幼的翊哥兒嘗一嘗那久違的美味。然而,我又擔憂娘親會追問雞的來曆,那份矛盾與猶豫,讓我不知所措。就在我手中緊攥著那隻雞,左右為難之際,一群不知從哪兒竄出來的乞丐,如同餓狼般,瞬間將它奪了去。”
“我哪肯甘心,當即就跟他們扭打在一起。可歎我那時瘦弱如竹,沒幾下就被他們按倒在地,動彈不得。”宋雲風說到這裡,語氣中透著無力與不甘。
“沅沅被這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嚎啕大哭,那些乞丐,他們,他們甚至喪心病狂地商議著要將沅沅……”說到這裡,宋雲風的聲音顫抖得幾乎說不出話來,那段記憶如同噩夢般,即便過了這麼久,仍舊深深刺痛著他的心。他猛地扭過頭去,沈煙注意到他緊閉的雙眼中似乎有淚光閃爍,手臂上的青筋也因激動而暴突,彰顯著那段過往對他的傷害之深。
沈煙心中湧起一股難以名狀的驚愕與心疼。她從未想到,這個總是掛著不易察覺微笑的少年,背後竟藏著如此沉重與艱辛的過往。這些經曆,究竟是如何鍛造了他如今這般的堅韌與淡然?她不由自主地坐到床沿,小心翼翼地握住了他顫抖不已的手,試圖給予他一絲絲溫暖與安慰。
感受到她的溫度,宋雲風緊繃的身體逐漸放鬆,那份源自心底的冰冷與孤獨,在這一刻得到了些許的緩解。
“幸虧,就在我即將絕望之際,少淩及時出現了,他身後還跟著兩位壯實的隨從,大聲吆喝著說是官府的人來了,硬生生地嚇退了那群乞丐。臨走前,他還留給了我一些糕點和治療傷口的藥膏。”
“我記得他那嗬斥乞丐時的威嚴,記得他身上那套與我身份懸殊的華麗服飾,那一刻,我與他仿佛是兩個世界的人。”
“我們的第二次相遇,是在三年後的某個暴雨如注的日子,我在慈濟堂外,卑微地乞求著一點點能救人性命的藥材,卻親眼目睹了慈濟堂的人,對那些同樣來此求助的可憐家庭下毒手,讓他們永遠失去了說話的能力。當我意識到自己也身處險境,慌忙逃竄時,無意間躲進了一輛恰好停在附近的馬車。”
“那輛馬車,正是屬於少淩的。儘管三年過去了,我還是一眼就認出了他。似乎,每一次我們相遇,我都是最為狼狽、最需幫助的時候,以至於我們雖已兩度相逢,他卻沒有真正記住我的模樣。”
“直到後來,我通過不懈的努力,考入了萬博書院,成為他的同窗,我們的友情在時間的洗禮下愈發深厚,最終結成了彼此生命中不可或缺的摯友。”
“關於他曾兩次出手相助的事情,他早已忘卻,我也沒有主動提起。但對我而言,那些記憶如烙印般深刻,無論何時何地,隻要他有難,我都願意傾儘所有去守護。”
宋雲風終於再次看向沈煙,那目光裡,有著不容置疑的堅定與承諾。
然而,沈煙心中五味雜陳。她本想提醒他,未來的路或許會讓兩人成為彼此的對手,但這話到了嘴邊,卻怎麼也說不出來。青春的友誼,熾熱而純真,談及未來的變數,又有誰會真的相信呢?
風少淩,這個名字如同一陣風,帶著變化的不確定。她知道,人是會變的!
沈煙沉思之際,未察覺到宋雲風眼神中的緊張以及他們手心交纏的變化,如今,反倒是他緊緊地握住了她的手,仿佛在尋求一份依靠。
待到沈煙從思緒中抽離,夜色已悄然降臨,室內昏黃的燈光映襯出一片寧靜與祥和。
她輕輕拍了拍宋雲風的手背,語氣堅定而溫柔:“有句古話說得好,‘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餓其體膚’。宋雲風,經曆了這麼多,你的未來,必定是光明璀璨,道路寬廣。”
她站起身,點亮了桌上的蠟燭,火光跳躍間,宋雲風的眼中閃過一絲少有的脆弱,那是對未來的期許,也是對未知的不安。
那麼,你願意與我並肩,一起走過這未知的一切嗎?
……
夜晚,宋雲風在沈煙的照料下,喝了暖胃的紅糖粥,又吞下了兩個營養豐富的雞蛋。沈煙小心地攙扶他在屋內緩緩走動,以防手術後的並發症。他的身體狀況顯然已有明顯好轉,除了首夜有些許低燒,之後恢複迅速,顯示出不錯的體質。
但在處理個人**時,宋雲風卻堅持不讓沈煙插手,非要翊哥兒來幫忙不可。畢竟是讀書人,顏麵問題,還是不得不顧及的。
當沈煙拉起簾子,即便她心胸寬廣,也免不了感到一陣尷尬。原本隔開的簾子,仿佛劃分了兩個獨立的空間,而現在,轉身之間,便麵對麵地與這位英俊的男子相對,更何況,自己剛剛的睡姿似乎並不太雅觀。
“若夜裡我不小心擠到了你,記得一定要立刻喚醒我,如果我一時沒反應,你就輕輕拍一下我的臉。”他的話語裡帶著一絲羞澀。
輕輕拍一下?這簡單的動作裡,蘊含著怎樣的柔情與依賴,沈煙心中了然。夜色中,兩顆心,在不經意間,又靠近了幾分。
怎麼可能……真的要下手呢?她的肌膚如同初春的嫩豆腐,仿佛隻需輕輕一觸,便會泛起害羞的紅暈。
“我們說好的,隻有在萬不得已,確實叫不醒的情況下,才考慮動手,你可彆一來就給我整出個‘驚喜’啊。”沈煙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叮囑著。
“放心吧,我明白的。”宋雲風乖順地回答,隨後平躺在簡陋的床板上,雙手規規矩矩地交疊在腹部,一副溫順至極的模樣。沈煙暗自思量,這或許是她職業生涯中見過的最為合作的病人了,心中不禁好奇,他是如何能夠日複一日地保持著如此靜謐的姿態,仿佛時間對他而言,不過是一幅靜止的畫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