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圖返回鄴城,並快馬向前線傳達信息後,袁紹也開始從黃河流域撤軍。
孫策略作追擊,孫賁也率水師戰艦自黃河入海口而來,進駐高唐津。
而北岸,袁紹留袁譚、逢紀斷後。
孫策乘船抵近北岸觀察,見袁譚、逢紀與北撤的青州豪強聯軍約有兩萬餘,依托平原城立寨。
營寨堅固,平原又是大城。
何況已經與袁紹達成停戰默契,再出兵進圍平原的話,會耽誤青州內部的統一。
平原有馳道向西北而行,穿過安平國、巨鹿郡直抵常山國真定,與太行山東部的南北馳道相交於真定。
所以袁紹不可能放棄平原,丟失平原,意味著清水河以南的廣袤區域都將無險可守,隻能退守廣宗界橋。
中原水係複雜,沼澤爛地到處都是,不能行船也不能修路。
河北也差不多,看著是廣袤平原,可爛地不少。
大概黃河改道、泛濫幾次,成為黃泛區,泥沙沉澱整體抬高地勢後,才能讓那些沼澤爛地消失。
而如今,越是大規模的軍事行動,就越依賴河流漕運,或馳道。
孫策很想渡河試探性進攻,如果今年不能乘勢拿下平原城,那等袁紹這口氣緩過來,再想拿平原可就千難萬難。
他在船上佇望北方,對身邊孫賁感慨說:“如今回軍掠定青州易如反掌,所為難者唯有平原一城而已。”
孫賁略思索,勸說:“今渡河破平原,袁紹進退失據,若為公孫瓚所破,公孫瓚兼有幽冀,必發兵來討平原。若大將軍、大司馬救援遲緩,我軍危矣。”
真當河北大姓破罐破摔集體投了公孫瓚,那己方根本守不住平原。投入兵力越多,就越被動。
與其這樣自惹麻煩,還不如老實分兵掠地,先穩定青州。
孫策聞言後依舊說:“若就此放棄,我怕來日心生懊悔。”
可如果強行攻打平原,催生出一個河北霸主,那可能連懊悔的機會都沒有了。
孫策收斂情緒,對孫賁說:“回南岸。”
“喏。”
孫賁立刻轉身對船頭下令,座下這艘戰艦揚帆,強勁北風吹刮,戰艦向南加速離去。
孫策裹著鬥篷,站在甲板上眺望北岸景物,心中悵然。
冀州沒有水兵基礎,可幽州有!
北方也就是黃河流域,常年是北風居多。
如果未來的河北霸主組建一支兩萬人規模的水師大艦隊,與對方決戰時,青州方麵在風向方麵處於劣勢的概率很大。
心中直覺告訴他,現在就不該顧忌青州方麵的得失,就該追上去,拖住袁紹的主力,讓公孫瓚打穿冀州。
最好與公孫瓚合軍,一舉消滅袁紹。
這樣一來,不管朝中呂布、趙基,還是公孫瓚、自己或者劉備,都將失去最大的那股掣肘力量。
誰都怕內部、麾下士人被袁紹策動,弄死袁紹,士人凝聚力被打散,自然就好收拾了。
人不該為眼前的利益所左右……孫策心中思索著,身體在船上向南岸靠近,而他的身軀承載著心緒,也抵近南岸青州大地。
平原國境內馳道北端,出國境後進入冀州渤海郡修縣,並在這裡分叉。一條通向西北真定,一條通向勃海南皮。
通向的南皮的道路隻能算是官道,規模遠不如馳道。
至於勃海郡北邊,雖然也有道路通向幽州涿郡,可許多河流彙入海河,形成的沼澤爛地很多。
因此也就冬季降雪之後,沼澤爛地封凍,大小十幾條向東北方向彙聚的河流也封凍後,公孫瓚才能不受限製行軍。
否則這些爛地能把他氣死,再要麼依托滹沱河、清水河的漕運。以前的公孫瓚就是這麼用兵的,可他殺劉虞後,與幽州豪強失和。
現在夏季不敢單獨出兵離開易京、易水流域的軍屯區,隻有等到冬季,以糧食做籌碼,吸引漢胡豪強武裝組成聯軍後,公孫瓚才敢離開大本營。
否則單獨南下,易京被襲擊,或者易水軍屯區被破壞,那公孫瓚就難受了。
每個人都有長處和短處,公孫瓚冬季用兵,自然是為了揚長避短,才顯得迫不得已。
袁紹很清楚公孫瓚的優勢與劣勢,所以去年就不給公孫瓚野戰消耗異己力量的機會。
貿然進行決戰,現在被消耗的幽州兵,多是為了吃糧食而來的人,公孫瓚本部很難受損。
消耗這類外圍幽州兵沒有什麼意義,消耗得多了,反而彼此血仇積累,會讓更多的幽州人依附於公孫瓚,會強化公孫瓚的本源核心力量。
畢竟,這隻是公孫瓚拿糧食雇傭來的廉價武裝。
要找機會打公孫瓚的核心力量,隻要狠狠一拳,公孫瓚就算逃回去,也很難維持易水軍屯,也嚇不住幽州漢胡首領,軍事威望號召力進一步削弱,那公孫瓚就完了。
修縣西北十幾裡處,吳橋。
袁紹大軍撤到這裡後休整,一方麵觀望平原局勢變化,孫策敢渡河來打平原,那就全軍南下,百裡路程不算什麼,足以給孫策一個大驚喜。
以河北的騎兵優勢,自能封鎖主力大軍的消息。
而駐屯吳橋,也是在等趙基、公孫瓚的消息。
他不怕孫策渡河襲擊平原,就怕趙基乘機出兵,在常山國、中山國、趙國搗亂。
趙基在這些地區有本地籍貫的軍隊,也就等於有了本地人的支持;張燕也距離不遠,趙基出動,張燕肯定湊熱鬨,能把冀州西部攪的亂七八糟。
放任不管,會對軍心造成很大的乾擾。
若趙基出兵常山,那袁紹隻能先去迎擊趙基,因為趙基攪亂西部郡國後能直接威脅到鄴城。
就這樣,趙基擔憂袁紹襲擊自己,袁紹也擔心趙基襲擊。
直到大雪封路,太行八陘暫時堵塞後,雙方才釋然,轉身去乾其他事情。
至於趙基與郭圖談笑風生簽訂的兩年停戰協議……不會真有人相信這東西吧?
郭圖走的時候,從趙基這裡連個像樣的人質都沒帶走,這種不平等的停戰協議,怎麼可能對雙方擁有約束力?
何況在趙基一方看來,郭圖來的時候也沒有攜帶額外的人質,拿俘虜的袁熙、高乾當人質,顯然是廢物利用,也是缺乏誠意的體現。
好在脆弱的停戰協議在大雪封路之下,變得堅韌、可信起來。
駐屯修縣吳橋的袁紹,確認孫策退回南岸後,也就率大軍向南皮進發;同時分出沮授為彆部,進駐安平國信都,以作為側翼戰場的支撐。
如果勃海方麵的戰爭不順利,袁紹也能與公孫瓚相持,並等待後續的支援。
去年時,袁紹隻能放棄河間,主力據守信都,與公孫瓚相持,放任公孫瓚分兵攻擊勃海。
今年袁紹吃掉了許多曹操舊部、青州豪強聯軍,也沒有與趙基、孫策爆發消耗戰。
所以袁紹兵力充沛,更不缺可以消耗的精兵,就改變了去年的保守戰術,親自督大軍入駐勃海。
公孫瓚敢來,就放曹仁、夏侯淵這些人去消耗公孫瓚。
如果公孫瓚敢放棄勃海去打信都,企圖破開前往鄴城的通道……那麼袁紹將督兵北上,直搗易京。
因此公孫瓚今年沒得選,隻能與袁紹相持於勃海。
公孫瓚無法承受丟失易京的風險,易京內有著數百萬石糧食。
如果袁紹拿到了,袁紹立刻就能膨脹起來,而公孫瓚糾集起來的幽州漢胡聯軍也會因糧食丟失而潰散,甚至反戈轉投袁紹麾下。
所以今年冬季的河北戰爭,主動權已經不在公孫瓚,而在於袁紹。
他選擇勃海,那公孫瓚隻能來勃海。
打不打野戰,也看袁紹是否有這方麵的戰略需求。
否則據城而守,公孫瓚不可能,也沒有那個威望迫使漢胡聯軍進行強攻。
彆說強行命令漢胡聯軍攻堅,就是命令這些人去開挖凍土,這些人也不怎麼樂意,保準敷衍了事。
沒有了趙基、孫策這類年輕人的乾擾,戰爭主動權立刻就被袁紹牢牢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