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河秦晉大峽穀南端,連通西河郡、上郡的渡津處。
十月二十七日,徐晃督兵渡河。
黃河還未結冰,所以徐晃所部渡河緩慢,建設浮橋後,大量車輛需要轉運到對岸。
除了車輛外,還有數量更多的輕型雪橇。
一台雪橇配屬兩名士兵,就能運輸他們自身所需的鎧甲、生活戰鬥物資。
具體能有多大的效果,隻有實戰時才能知道。
其實對徐晃而言有沒有雪橇都不重要,他太清楚目前軍隊的待遇、士氣與之前有多麼巨大的差異。
桓靈二帝以來,隻有少數部隊可以拿到足額的軍餉。
漢末名將之所以是名將,除了能征善戰外,他們普遍都有一支精銳的部隊。
他們可以保證麾下部隊的待遇,所以軍隊才敢拚命作戰。
而現在有軍爵、軍田年俸,傷殘痊愈可以充實為地方小吏,陣亡也能惠及家族。
隻要領兵將領能正常發揮,下麵士兵自然會貫徹軍令。
就現在虎步軍的裝備與士氣,他們敢貫徹軍令撲上去作戰,足以硬撼鮮卑精銳突騎,更彆說是雜亂的三郡諸胡。
安邑兵諫以及肅清太原大姓後,軍隊沒有了掣肘的各種阻礙,軍事製度得到了重新建設。
所以像趙基那樣狩獵方式的用兵思路,在徐晃看來過於保守。
徐晃自認為用兵沉穩,可自家大司馬年紀輕輕更是保守的難以形容。
如今徐晃實在是等不到大雪封路,又等不及黃河結冰。
手裡又抓著前線開戰權,於是徐晃提前渡河。
渡河後,徐晃在西岸渡津上遊建造前線轉運基地,因這裡傳說是大禹開鑿泄洪的第一座水門,所以又稱之為孟門。
孟門大營快速建立,徐晃也開始向趙基上報。
徐晃的信使走離石官道,越呂梁山向晉陽疾馳而去。
張遼也引著百餘親騎視親結束,自馬邑南下過晉陽,直往太原茲氏而去。
他的軍隊已從平陽北上,過雀鼠穀抵達茲氏,將在茲氏與張遼彙合,然後向西走離石官道直奔孟門渡口。
而趙基還在等,結果等來了徐晃的提前開戰信息。
比他預期提前了最少五天,這也沒什麼好生氣的,前線軍心可用,吏士求戰心切,這沒什麼好指責的。
給了徐晃前部都督的名位,也就要給與名位相符的權力。
趙基握著徐晃的軍書,略作思索:“傳令子龍將軍,自行向西進發。進駐孟門大營後,就由徐公明節製。”
“喏。”
衛覬斂容應下,詢問:“君上,我軍何時啟程?”
“再等三日。傳令裴秀、賈逵,各率部眾向孟門進發,並按計劃營造轉輸邸閣。”
趙基想了想,就說:“我稍後去見文和公,我會讓關尚點選車騎三百,護衛文和公前往孟門。你去準備隨行物資,務必充盈。”
“喏。”
孟門渡口也就是現在才顯得重要一些,等更多軍隊渡河後,前線中轉大營必須向西推進。
趙基原計劃選中的是綏德,現在並沒有綏德,這裡處於奢延水、走馬水、大理河彙流處,可以算是三川彙流。
這種地方,就算沒有縣邑,也會自發形成規模可觀的鄉邑、聚落。
因此目前這裡是屠各匈奴的生活、放牧範圍,北地胡、盧水胡也不過是這一代人裡才崛起的雜胡,占據的是上郡西部、安定郡與北地郡南部。
北地郡北部各縣也是河套朔方的精華之地,這裡是鮮卑人的活動區域。
三郡諸胡的底色是諸羌,不容於匈奴、鮮卑,又勉強能算一股勢力。
在鮮卑與匈奴對抗期間,他們才能在三郡生活,否則匈奴、鮮卑的擴張本性怎麼可能放著近處的雜胡不吃?
徐晃提前渡河,其實也不影響什麼,他們的行動會讓屠各匈奴警惕,而不是讓三郡諸胡。
按著常理來說,現在對匈奴下手也算比較合適。
趙基目送衛覬離去,原地沉思片刻,又獨自來到懸掛的地圖前。
落子無悔,說起來簡單,可看著幾十萬人的命運發生碰撞,怎麼可能情緒平靜?
趙基注視地圖,他甚至不期望徐晃、張遼、趙雲能打出什麼著名勝利,他們隻要穩定發揮。
哪怕諸胡提前偵知並聯合,隻要前軍能穩定戰線,等到自己抵達後,正好吃個大餃子。
趙基麵容沉靜,眼眉之間沒有點滴情緒波動。
而在平陽,甘寧站在轅門外,看著兩岸渡口往來的舟船,正將東岸的應征義從騎士向西岸轉運,不由長歎一口氣。
他也想參與正在進行的三郡諸胡征伐戰,他可不想當一輩子水師樓船將軍。
他的封賞已經先張遼一步下來,就是樓船將軍,雲丘亭侯食邑五百戶。
同時趙基在平陽西北三十裡處的丘陵地帶為甘寧劃出一個方圓三十裡的亭級封邑。
依靠這個規模不算大的封邑,甘寧可以很好的安置追隨自己的部曲鄉黨,也能牧馬、燒炭獲取額外收益。
而張遼的封侯一事則被呂布拖了拖,還需要等一段時間才能落實下來。
一個樓船將軍的名號,則讓甘寧感受到了危機感。
他必須表現出統率步騎的才能,如果一直負責水軍,就涼州、並州這種騎兵活躍的地區,他今後必然淪為輔助。
可他的部隊多是南方人,需要逐步適應北方的冬季。
除非他能放棄節製舊部,去統率臨時分撥給他的虎步軍。
而張遼就很配合,帶著七個營五千人投入趙基麾下,這一戰就削減到了四個營三千人。
雖然這三千人的裝備器械更精良,僅僅是多配發的兩千匹駑馬,就能輕易抵消割走的兩千人。
如果張遼帶著現在的三千人去中原,原地就能變身為全騎,成為縱橫中原的一股巨大威懾力量。
可在趙基這裡,在各方都有充裕騎兵的西州、邊郡戰場上,張遼這裡騎兵就是騎兵,步兵就是步兵。
專業的騎兵,與臨時的騎馬步兵,戰場上遭遇就是生與死的差距。
也就中原戰場,可以拿騎馬步兵去嚇唬人,西州這片騎兵沃土,騎馬步兵很容易把自己弄死。
張遼也想多編訓騎兵,可他麾下士兵以中原籍貫為主,絕大多數人要進行騎乘訓練。隻有那些老兵才掌握騎術,就地轉職成了騎士。
張遼所部都需要適應,甘寧這裡需要適應更多。
給張遼一年時間,就憑軍中配屬那麼多的駑馬,也能將步兵訓練成騎士。
甚至不需要格外操訓,軍隊解散後,士兵帶著賞賜的馬匹回鄉,平日用馬匹代步,接觸的時間長了,自然會掌握騎術與各種初級戰術。
甘寧看著入營集結的義從騎士,忍不住又歎。
他需要最少半年的時間,才能適應這裡。
過去在劉表麾下浪費了那麼多時間,他也不覺得有什麼。
可在趙基麾下,僅僅是張遼的發展速度,就讓甘寧感受到極大的壓力。
今年抄掠兗州西部時,他還能做張遼的副將;趙基指揮白馬之戰時,他甚至能與張遼並駕齊驅。
可再等半年,想要追上張遼談何容易?
或許三郡諸胡打完,張遼就能積功升為鄉侯。
征討諸胡的軍功,獲封食邑時朝廷曆來比較慷慨。
中原戰場相互廝殺,這種功績拿來封侯,多多少少有礙觀瞻。
見甘寧感慨莫名,擢升為監軍的夏侯蘭走出營地,勸慰說:“將軍不必氣餒,待三郡光複,未來與鮮卑爭朔方時,自有將軍用武之地。”
甘寧明白,夏侯蘭說的是黃河上遊漕運。
自孟門往上的秦晉大峽穀,豐水期水麵相對平靜,適合通航、漕運。
秦漢之際,朔方牛羊就能漕運而下,西河、上郡的器械、援兵也能漕運而上。
甚至,這條漕運可以一直向上,直接抵達金城、榆中。
因此光複三郡意義很大,意味著建設好水軍後,不僅能依賴水軍與鮮卑人爭奪朔方,還能直接向涼州中部投放兵力和物資,能有效喚醒當地豪強的忠誠意識。
隻是夏侯蘭說的很有道理,卻讓甘寧忍不住再歎,索性開口直言:“某雖出自南方,所愛非統禦舟船,實乃率步騎縱橫邊塞,效長平、冠軍之誌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