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時日,我都待在臥室裡刺繡以消磨時光,想著未出世的孩子,我就充滿了期待。
還記得昨日,渙西怕我白日裡無聊,還特地去找來了宋大人,劉大人,李大人的夫人過來傳授給我育兒的經驗以及懷孕期間應注意的地方。
他們七嘴八舌,搞得我頭都疼了,聽到她們說的話,我覺得生一個孩子真得不容易啊,要那麼麻煩。
我在心裡抱怨渙西,懷一個孩子要搞得那麼麻煩嗎?也難怪,他馬上就要做父親了,內心一定要讓全世界的人都知道,想到這,我笑了起來。
我從中午睡醒沒多久清言就來看我,她也知道了我懷孕的事情,還帶了一個虎頭鞋,很是精致可愛。
她看我欣喜的表情,饒有興趣地說著:“這虎頭鞋,還是在南市好不容易挑來的一雙呢。是適合滿月的寶寶穿,不知姐姐喜不喜歡?”
“喜歡。”我高興地說,卻被清言握住了手:“姐姐,謝謝你。”
我知道清言想到了過往,眼神中的誠懇讓我心裡有一股暖意,櫻落秋韻傷害我之後,我開始做一隻受傷的刺蝟,內心充滿了戒備,但看著清言那清澈誠摯的眼睛,我願意放下戒備,和她傾訴。
我感動道:“妹妹,不要那麼說。”我緊緊握住她的手,充滿欣慰道:“如今妹妹有了個好歸宿,我由衷感到高興,誰不知道胡光啟是一個有名的才子。”
她的臉微微地泛紅,顯然有幾分羞澀:“有一日我在廟裡求簽,廟裡的主持告訴我,今年,一定會遇到值得托付終身的良人,而我,遇到了光啟。”
“所以說,姻緣天注定的啊。”我調侃。
“可我擔心光啟。”她微微垂眸,輕歎,手卻不停地繳著手絹。我有些詫異地看向她,她憂傷地說:“光啟有他的才華,可是鋒芒畢露,蔑視權貴,有一日醉酒後,作了一幅畫~”
她突然陷入了沉思,有一絲兢懼的神情出現在她的臉上,直到我問道:“畫的是什麼?”
她才娓娓道來:“畫中的狼王並沒有那種屬於狼的野性,對著月光,也沒有仰天長嘯,而是沉溺於一株草,仿佛這株草是它的信仰,而這草,竟然是蘭草。”說到這時,她臉色慘白。
我始終百思不得其解,問道:“這隱喻著什麼呢?”
“你不知道當朝最受寵的蘭妃嗎?這不就是隱喻皇上沉溺美色,不理朝政了嗎?”
她的話語剛落,我也嚇了一跳,誰不知道當朝天子是一個昏君,而胡光啟竟大膽到在這幅畫上諷刺皇上,我緊張道:“那幅畫呢?”
“光啟當時竟開玩笑地將畫隨手團成一團扔了。”
我能想到胡光啟無所畏懼的狂笑的樣子。
“扔到哪兒了?被人撿到怎麼辦?”我焦急地看向清言。
清言也慌了:“我不知道。”
我隻有安慰她:“沒關係,區區一幅畫,彆人撿到不一定會看出端倪。況且也不知道是誰畫的。”
我看到清言鬆了一口氣,但是她眼裡還是有憂傷。一幅欲言又止的樣子,但是我看出她似乎有難言之癮。
“妹妹,你但說無妨。”我關切道。
“姐姐。”她不停絞動著手中的絹子,眼神越發淒楚:“我每每想到那一日的事,就想到是一種淩辱,我出生十分的卑微。一場洪水奪走了我的家園,我過著乞討的生活,後來遇到了樂坊的師傅,她教我學習琴棋書畫,從此步入了賣藝的生活,我沒想到,我竟然又跳到了一個火坑。”
說時,她哽咽起來:“很多公子輕薄我,我害怕,但是我不能就此妥協,我與他們周旋,與他們對抗,總少不了一頓毒打,但是像趙子皋那樣對我的,我一輩子都不能忘。”
她悲戚起來,忍不住流淚,我也有些傷感,知道她的心靈一定被很多次傷害累積起的創傷。
“這一切都過去了。他就不敢欺負你了。”我安慰她。
“可是我害怕,我怕趙子皋會看見我,我怕光啟會和他打起來。”
我一想,胡光啟的確是一個有血性的男兒,他如果得知趙子皋曾經輕薄過她,一定會和他打起來,但是我並不知道趙子皋此時的狀況。
晚間的時候,胡光啟和夏恒登門拜訪,我準備好茶水端進去的時候,卻聽到了他們的聊天。聊天內容是關於朝政的。
隻見渙西皺眉道:“搜集他證據的時候,沒想到他還有一個乾爹。而他的乾爹,竟然是權傾朝野的國舅。”
“我倒是想到了一個主意,離間國舅和趙子皋的關係,讓他們反目成仇。看趙子皋還能囂張多久。”夏恒獻計。
“這主意挺好,而如今朝廷混亂得很,那皇帝老子心裡眼裡就隻有蘭妃一人,連北部發洪水此事也隻是草草了事,結果死傷了很多人。”胡光啟姿態懶懶,高蹺著二郎腿。
因為他言語不敬,被渙西製止:“胡兄,你萬不能再有此等言語,若是被人走漏了風聲,你一定難逃死罪。”渙西話語裡的嚴厲讓我嚇了一跳,我不小心把茶壺咂碎了地上,可惜了前幾日剛曬乾的茶葉。
也許是因為打碎茶盞的聲音驚擾了他們,所以渙西的表情有一絲不耐煩:“小芹,你有孕在身,誰讓你過來的,讓一個丫鬟做就行了,你退下吧。”
我知道渙西的脾性,所以就退下了。
我坐在秋千架上,看著飄零下的花瓣,想到了很多過往。我想到了很多和渙西在一起的曾經美麗的年少時光。
我感受到秋千搖晃起來,心想並沒有人啊,莫非有人在背後推我一把,也難怪,我自顧沉浸在自己曾經編織的美夢裡,卻沒有感覺到一個人悄悄臨近,在我背後悄悄地推我一把。
待我有些吃驚地轉過頭,隻見夏恒玩笑地看著我,無端升起一股曖昧來。
“你有孕在身還在秋千上,這樣很危險的。”他不等我反應,就用手把我從秋千上抱下來,我有一些窘迫。
他卻毫不介意地微微一笑。
我也不好意思地笑了起來,但是夏恒的話卻讓我神色一凜,他在我耳邊說著,帶著一絲挑釁的意味:“杜渙西,他不愛你了。”
“你不要瞎說。”我敏感地回應了這麼一句話。
“不相信?還是不敢相信?”他不懷好意地反問。
“我,不,相信。”我帶著一絲無力地反駁,因為有些時候,我自己都不確信,渙西還愛著我,因為,他對我,太冷漠。
他沒有再說,像是還是小時候跟在陸野身後“無惡不作”的少年搗蛋的遊戲一樣,在我臉頰上親了一下,說著:“我喜歡你。”
我不敢相信今天所發生的,我寧願他不喜歡我,就像開了一個玩笑,就像年少時候的他,有一日,拿了一條假蛇,故意丟在我身邊,害得我做了三天的噩夢。像他這樣的“霸王”,會喜歡我?
“你在開玩笑吧~”我表情有些不自然,說話聲音有些顫抖。
也許他想到這樣有些不妥,就笑道:“你就當我開玩笑吧。”說著,他就走了。
我想到剛才他親我的畫麵,不由得有些不安。於是再無興致坐在秋千架上,下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