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斯咧嘴笑了笑，卻並沒有直接回答。
他向著旁邊一名護教軍招了招手，那個年輕人興奮的跑了過來，行了一禮，不時用好奇的目光瞥向王子。
“把你的槍給我。”
護教軍當即從肩上取下了槍，這是一柄普通的栓動步槍，由於他執行的是巡邏任務，主教堂又是安全程度很高的地方，所以子彈並沒有上膛，一並遞過來的還有幾個彈夾。
修斯熟練的打開機匣蓋，取出複進簧和槍機組件，不過一小會兒，這支栓動步槍便成了一地的零件。
不少人都注意到了這邊的動靜圍了過來，甚至莫妮卡和其他女妖們也好奇的探頭探腦看向這邊。
拆完之後，修斯又找來另外一個年紀大些的護教軍，把他的槍也拆成了一地的零件。
王子有些困惑的皺了皺眉頭，栓動步槍是目前最強大的火槍，自從修斯送給他一支後，他時不時拿來把玩，仔細研究過許久，修斯這些拆解他也可以做到。
這兩隻槍看上去也沒有什麼特殊，其中的每個零件他都見過。
隨後他衝著王子眨了眨眼，開始了組裝——將兩支槍的零件混在一起組裝。
不是吧
王子忽的明白他要做什麼了，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
沒用多少時間，修斯便將兩支槍組裝好了，可很難說哪把槍是年輕人的，哪把是另一人的。
這兩支槍的零件完全混雜在了一起。
裝好之後，修斯拿過彈夾，給每支槍各裝填了一發子彈，示意人群讓出個空來，向著中庭的一處花園開火。
砰！砰！
兩槍全都打響了。
王子吞了口口水，一言不發。
隨意兩支槍的零件可以互換，這種事情在這個時代幾乎是天方夜譚。
不是說在工藝上有什麼困難，如果王子需要的話，完全可以責令工匠也做出這樣的槍，彆說兩支，十支都不難。
關鍵是這是隨意挑出的兩支，修斯沒必要在這種地方故意作秀，如果王子沒猜錯的話，整個卡斯特爾所有的栓動步槍零件都可以任意互換。
整個卡斯特爾，所有的槍
任何一個有著工業常識的人都知道這意味著什麼，王子雖然曾經掌握著帝國最頂端的權力，但對工業生產是下過苦功研究的。
看到眼前這一幕，對他的震撼不亞於在血港見到女妖們天神降臨一般的登場。
周圍的人們卻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仿佛這隻是一件再正常不過的小事一般，他們此刻正鼓著掌，為修斯嫻熟的拆卸組裝槍支。
王子過了好久才緩過神，他舔了舔發乾的嘴唇，雖然語氣弱了很多，但依舊還是發出了疑問：
“這確實是很厲害的事情，可和報喪女妖又有什麼關係呢，我還是認為這是對效率的浪費。”
瞥了眼還在嘴硬的王子，修斯拿起一個嶄新的彈夾，隨口問道：“你那把栓動步槍還有幾發子彈？”
“三發。”
這倒讓他有些驚訝，修斯一共也沒給他幾發子彈，現在還能剩三發，隻能說明王子幾乎拚儘全力節省了。
看不出來，有時候還挺摳門的嘛。
“那你的子彈用完後，槍還有什麼用？”
王子的眼神閃了閃，他似乎明白修斯的意思了。
“報喪女妖很強大，在戰場上所向披靡，數量也不少，確實能改變戰局。”
“可戰場上的一切都是消耗品，包括人命不，特彆是人命。”
“我確實能夠以女妖為核心構築一支軍隊，但正如你手中的那支栓動步槍，子彈打完之後，它便是一根鐵棍罷了。”
“而卡斯特爾將來有的是仗要打。”修斯把兩支槍遞還給了護教軍“威廉閣下，誠然，你對工業很是了解，但還沒抓到它的核心——”
“任何不可替代的，難以複製的，小作坊手搓的，都永遠無法成為工業的真正核心。”
“哪怕再強大，都要毫不猶豫的淘汰掉。”
“栓動步槍很強，但最強的並不是它的火力與精準度，而是它可以流水線生產，可以零件通用，隻需要提供材料，流水線上就可以源源不斷的進行生產。”
“威廉閣下，你剛剛所說這是效率的浪費，可我將女妖排除在戰術體係之外，恰恰就是出於效率的考慮——她們還沒強大到可以顛覆這個體係。”
王子緊緊的抿著嘴，修斯的這些理論對他而言幾乎是晴天霹靂。
他一直是務實而又強調效率的人，甚至有時做事已是不擇手段。
可這全都出自於他的主觀意誌，修斯同樣追求務實與效率，卻是與他完全不同的思路。
修斯構建了整個高效運轉的體係。
王子再強也是一個人，他能憑借自己的力量推動一個項目，甚至帶動整個帝國，如同驅動一架腐朽的馬車踉蹌前行。
修斯則是拆除了那些壞掉的零件，從一開始便不允許那些腐朽、混亂低效的東西存在。
他並不需要事事親自處理，可一切卻能按照他的想法前進，他不需要做那救世主，因為他構建的國度根本不會發生這些災難。
王子恍然間想起帝國真理的扉頁，修斯親自寫下的一句話。
【我們不需要神明。】
王子在教堂的中庭站了許久。
他就這般旁若無人的站在原地思考著，沒有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他是個聰明人，甚至可能是整個帝國最聰明的人，從來沒有什麼問題會讓他困擾如此之久。
那麼能讓他如此細細思量的，應當是很重要的事情了。
修斯站在一旁，饒有興趣的看著，絲毫沒有不耐煩的神色。
自己眼前的是提斯公國的至高者，在這個生產力低下，黑暗又混亂時代中的領主。
他是一位封建貴族，從小便在教廷與貴族統治的國度中長大，工業與科學對他來說本是遙不可及的。
可他偏偏在向往這些，他未曾見識過藍星上的現代社會，卻在自發的追逐著這些。
那如果修斯為他打開了一扇嶄新的門他又會走向何方呢？
（今天還有兩更，就是可能得挺晚才能寫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