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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 熊孩子(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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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薑竹輾轉反側,有點兒失眠。

不知道是因為吃得太多太飽,還是因為沈青越的那番話,他睡不著。

他已經很久沒有吃這麼飽了。

上次吃到撐,還是他爹在的時候。

他剛學會布陷阱,秋天抓到了一隻很肥很肥的野雞,他爹燉了,幾乎全給他吃了,撐得他在院子裡遛了好幾圈兒,他們父子倆在月亮地撿土塊石子,玩了半晚上彈弓。

他爹死前,叮囑他藏好錢,不要穿太好,不要吃太好,多去大伯和舅舅家走動。

大伯和大堂哥、大堂嫂對他也很好,不過大伯不愛說話,總叫大堂哥給他拿點兒豆腐吃,大堂哥、大堂嫂家裡日子也拮據,磨豆腐辛苦,養孩子不易,經常給他送點兒吃的,也從來沒說過讓他吃好點兒吃飽點兒的話。

他奶奶不喜歡他,年紀也太大了,他不往她跟前招煩。

舅舅家太遠,而且給大戶人家乾活兒,日子比村裡農戶好過,卻有很多講究和不方便。

薑竹翻了個身趴在枕頭上看外麵的月亮,心裡想著沈青越和他爹囑咐的話。

他們說的截然相反,但他知道他們說的都是為了他好。

今天的月亮很大很圓,不知道神仙是不是住在上麵。

他不確定沈青越到底是不是神仙,但篤信世界上有神仙,否則他爹怎麼會撿了他,養了他,他又怎麼會撿到沈青越。

實在是睡不著,薑竹乾脆起來活動。

沈青越睡著睡著,聽到後院有聲音,爬起來推開窗戶看,精力旺盛的小薑師傅大晚上不睡覺,在後院玩彈弓。

沈青越:“……”

他老了,看不懂這種青少年。

第二天一大早,鍋裡就燉上了兔子。

沈青越:“……”

小薑師傅還很貼心,怕他過敏,兔子都是在溪水邊弄乾淨才帶回來的,多餘兩隻活的,還被他裝在籠子裡,放在前院牆根角,保證離沈青越足夠遠,連衣服都換了。

有了肉,涼餅子泡進肉湯也好吃,薑竹精神抖擻,大快朵頤,還很聽勸地給沈青越炒了一盤兒小白菜。

放了油,沒多少鹽,原汁原味,很爽口。

沈青越忍不住問:“你昨天晚上睡覺了嗎?”

薑竹搖搖頭,“我不困。”

沈青越:“你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去山上逮兔子?”

薑竹:“晚上兔子多,好抓。”

沈青越一言難儘,“其實我也沒饞到需要你熬夜去抓兔子。”

薑竹不好意思地笑:“我睡不著才去的。”

昨天就有隻活的,昨晚又抓了三隻,吃了一隻,現在總共還有三隻活兔子。

沈青越問:“那些兔子怎麼辦?你想養嗎?”

薑竹不想養兔子,太麻煩了,他問:“你想吃嗎?”

沈青越搖頭。

再好吃他也不想天天吃,何況薑竹燉的兔肉遠不到人間美味的水平。

小薑師父的廚藝,實在不行。

“那我拿去鎮上賣掉。”

“你要去趕集?”

“嗯。”薑竹把半塊餅泡進湯裡,他喜歡這種大塊兒的,泡到半軟半硬,外邊一圈吸附了肉味兒,裡麵嚼起來帶點兒韌勁兒,覺得這樣最好吃,“我去找石匠做個磨盤。”

他家隻有一個舊米舂沒有磨盤,從前他爹到村裡磨麵,他不太想去。

沈青越想吃細糧,那不如買個小磨盤,正好他也愛吃麵,一個小磨盤就夠他們兩個用了。

沈青越震驚於薑竹的行動力。

難怪這孩子能一個人養活自己。

“你不困嗎?先睡一覺,下午或者明天再去。”

薑竹搖頭,“這會兒涼快,集上人多。”

兔子比筐和籃子好賣,他先去找石匠試試,如果能用兔子抵錢,就不用賣了,不能抵,他也好問問石匠想要什麼,或者儘量把兔子賣成錢。

吃完飯,薑竹背上了大竹筐,除了一籠兔子,還有他攢的大小竹筐、竹籃、笊籬、竹刷、竹席等等日用品。

沈青越本想讓他把他編那個籃子也帶上換斤米回來,可看見薑竹越裝越多,背起來原本挺直的腰都有點兒彎了,瞬時沒了心情。

他不想給薑竹裝東西了,還有點兒想卸貨,“隻帶兔子不行嗎?”

薑竹迷茫,解釋:“這些不是每次都能賣掉的,要多賣幾次才行。”

所以他隻要去趕集,就儘可能多帶點兒。

誰都不知道哪天什麼東西好賣什麼東西不好賣,帶得多了,才有可能賣得多。

沈青越送他出門,“累了就放下歇一會兒。”

“嗯,到山下就好了,我去我大哥家借車。”

“嗯。”沈青越笑笑,站在門口目送薑竹一個人背著大竹筐往山下走,不高的個子被東西擋得隻剩下腳,連頭都被遮住了。

越看越覺得堵得慌。

到這會兒,他才真切地意識到他嫌棄的糧食都是怎麼來的。

虧他還好意思嫌棄。

他要被內疚淹沒了,偏偏那傻小子還挺費勁地轉個身,回頭看了他一會兒,朝他傻笑。

沈青越笑不出來,還很煩躁,不想再看下去了,他朝薑竹無聲喊了句“傻子”,關上門回屋了。

他躺在床上整個人都不舒服,反省自己有沒有認真活過。

如果他是薑竹,他能吃這份兒苦嗎?

即便他沒病,他能像薑竹一樣活嗎?

大概是不能的。

他吃不了苦,受不了罪,還動不動就不想活。

他有點兒良心不安,但又覺得自己沒做錯什麼。

可是他不騙薑竹,薑竹就不會今天多受這一份兒罪。

他從來都幫不上忙,隻會給身邊的人惹麻煩。

他想幫忙,可不知道能乾什麼,換了個世界,還是一樣。

每次他努力想做點兒什麼,結果都是換來彆人一通忙。

現在是,從前也是。

他想去上班,他爸不讓,大吵了一架,賭氣自殺,結果死沒死成,還害得照顧了他十幾年的阿姨為了照顧他,沒能去和家人度假。

終於他爸被他搞怕了,實在不想有逼兒子自殺這種負麵新聞纏身,他爸妥協了,可他和每一個甲方吵架,大半年沒搞成一個項目,好不容易有了一個願意尊重他創意的甲方,鬨了半天原來是看在他爸媽的麵子上,人家看中的根本不是他,而他,貢獻了他爸人生為數不多的賠錢生意。

他爸說的對,他就是他的劫難。

他爸和他媽原本美滿的生活,因為他變得一團亂麻,還差點兒崩盤離婚。

養他賠錢,還不如養隻狗聽話。

沈青越知道自己狀態不對,為什麼他就不能記點兒快樂的東西呢?

還有點兒想抽煙。

哮喘是不能抽煙的,但是他作死地偷偷抽了好幾年。為了藏煙和阿姨鬥智鬥勇,把脾氣挺好的阿姨氣得追著他又打又罵。

他們一家子好竹,就出了他這一根兒歹筍,現在又來禍禍彆人家好竹子了。

沈青越真有點兒想抽煙了,他背包裡就有一包,才拆開包裝往嘴裡塞了一根兒,剛點燃一口煙還沒吸進去,沈青越忽然聽見後院有什麼動靜。

野獸?

他叼著煙疑惑地挪到窗邊,看見五六個孩子正翻籬笆進後院偷薑竹自己都舍不得吃的小白菜。

沈青越:“……”

誰家的熊孩子?!

“乾什麼呢?!”

正撅著屁股偷菜的幾個小孩被嚇了一跳,爬籬笆的一下把籬笆按塌了一塊兒。

沈青越:“……”

“你、你是誰啊?!”

“你怎麼在沒人要的野種家?”

“你是來偷東西的嗎?”

沒人要的野種?

他們就是這麼罵那小可憐的?

沈青越笑道:“你們又是哪家的小偷野種呀?”

“你才是小偷!”

“你才是野種!”

“揍他!”

“來!”沈青越也沒用他的拐杖,而是撿起還靠在床邊的竹竿拐棍,拎起來一撐窗框從窗戶翻出去,照著跑來的熊孩子就一頓敲。

“哎喲!”

“哎呀,啊……”

沈青越一點兒也沒客氣,根本沒因為他們是小孩留手,主要是他活了二十多年就沒打過架,哪知道多大的小孩用多大勁兒抽會疼。

他傷著一條腿,對方人多勢眾,持久戰對他不利,先打怕幾個再說。

果然,帶頭的江宏亮發現了他腿上包的布,大聲命令:“踢他右腿!”

和同齡人打架沈青越不見得有多大優勢,但揍幾個十來歲的小孩他還是挺有本事的。

他先敲開了一個要往他腿上踢的,又推開一個抓他胳膊的,好一會兒,有個繞到他後麵抓住他竹竿的,其他兩個小孩瞅準機會要踢他,沈青越乾脆鬆開竹竿,啪一下掀開了打火機。

“啊啊啊啊!”

被燙到的小孩兒尖叫著鬆開了他的竹竿,捂著胳膊哭爹喊娘。

其他幾個小孩震撼地盯著他手裡還在冒火的打火機,驚恐地往後退。

連帶頭的江宏亮都怕了。

“你、你、你是什麼人?!”

“我、我、我是……專門懲惡揚善的神仙!”

幾個熊孩子眼看著他風輕雲淡地“啪”一聲合上打火機,吐出了一口煙。

“…………”

震撼!

“大哥,他,他,他會吐煙!”膽子最小的孩子聲音都要劈叉了。

“那是雜耍!”見過世麵的江宏亮鎮定道,“我在縣城見過吐火!”

沈青越笑,在手指間轉動著打火機,一會兒點火,一會兒熄滅,把幾個小孩看得一愣一愣的。

可惜,白天視覺效果還是差了點兒。

煙快燃完了,沈青越朝他們的方向吐了口煙,裝神弄鬼地嚇唬孩子:“不服啊?再來。”

江宏亮竟然還真上了。

挺有氣勢,可惜套路太簡單。

沈青越也沒客氣,他看出來這小孩是幾個孩子中的刺頭,仗著身高優勢一把抓住他反扣到牆上,用打火機燎了他一截頭發。

眾:“……”

“服嗎?”

“不服!”

“行。”沈青越又把他衣服燒了個洞。

火的熱度極近地接近皮膚,灼熱感和刺痛感已經舔上皮肉,連汗毛都被燒了。

江宏亮終於知道怕了,“哇”一聲哭出來。

沈青越鬆開他,還很貼心地把他衣服上那點兒火星拍了拍。

沒有風,打火機火焰穩定,沈青越手也很穩,掂量著距離,又沒真要燒他。

何況這孩子從山下跑上來,一身的汗,衣服都是潮的,燒個小洞容易,根本就沒那麼容易點著。

沈青越沒什麼欺負小孩的羞恥感,擺了個睥睨、不屑的嘲諷表情:“滾吧,下次誰敢再來,可就不是這麼點兒火了。”

幾個小孩捂著被抽疼的屁股就要翻籬笆跑。

沈青越沉聲喊:“等等!把籬笆扶起來!”

那幾個小孩憋憋屈屈要哭不哭地把籬笆扶起來。

沈青越:“再罵人,本神君追到夢裡把你們嘴都縫上。”

小孩嚇得捂著嘴往山下跑,跑出好遠一截,才小聲道:“他肯定是妖怪!”

“妖怪”等熊孩子們跑遠了,才扶著牆齜牙咧嘴撿拐棍往回蹦,他這倒黴的腳,剛剛肯定又崴到了,疼得他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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