祂的聲音如泉水叮咚輕響,同花兒肆意綻放,似鳥兒展翼啼唱。
但又似悲憫、似垂憐。
隨後,祂伸出一隻手指對著賽爾瑞斯淩空一點,如同毒蠍伸出鉤尾,對著賽爾瑞斯輕輕一蟄。
賽爾瑞斯似乎聽到耳邊傳來輕柔的話語。
“有涯之身豈可歡渡無涯之海?願汝棄舍重擔,不受後有,解脫自在。”
在下一個瞬間,他看到了無數的瘋狂場景,藤蔓的生長不再受控,纏住受饋者。野獸的嘶吼與遍地孽物哀啼從賽爾瑞斯的耳邊劃過。
但賽爾瑞斯沒有一點反應,就像是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見。
隻是抬起手掌,接著手中出現了一朵剛剛綻放的花。
這不是從哪裡憑空出現的,而是直接從賽爾瑞斯的手裡長出來的。
僅僅是這幾秒鐘的時間,賽爾瑞斯的頭發就已經全部變成了金黃的小麥,眼睛也變成了青綠色,耳朵處有枝丫探出,腳底伸出樹木的根係穿透鞋底紮入木質的地板。
“哎呀,姐妹你也太大方了吧。”賽爾瑞斯的耳朵動了動,語氣自然的笑著說。
但藥師不再言語。
身後,嘉德麗雅看著賽爾瑞斯現在的樣子,看了看手中的雕塑,又看了看跟微笑注視賽爾瑞斯的藥師。
這……
惡魔先生的強大不亞於真神,這是毋庸置疑的。
而隻是一個字就讓一位真神級的強者發生質變……
嘉德麗雅低下腦袋,眼觀鼻鼻觀口口觀心。
嘉德麗雅開啟鴕鳥模式。
嘉嘉什麼都不知道哦……
但是低下頭,嘉德麗雅發現自己正在跟手中的雕塑上的幾顆紅色的眼睛對視著。
因為藥師身上各處都有眼睛,無論嘉德麗雅怎麼轉動手中的雕塑都會跟至少一雙眼睛對視上。
她的大腦飛速轉動,立刻就想到了解決方法。
選擇將這個雕塑交給弗蘭克。
反正這本來就是要給弗蘭克的。
她轉了轉身子,麵對弗蘭克,抬起頭,沉默的遞出了手中的雕塑。
弗蘭克早就注意到了這個雕塑,猜到這可能是給自己的,順勢伸手接下,拿在在手裡上下看了看。
“很好看,謝謝你船長。”弗蘭克一點也沒有多想就收下了這個禮物,將它擺在了桌台上。就像擺一個手辦。
嘉德麗雅欲言又止,但終究還是什麼也沒說。
“誒?賽爾瑞斯大兄弟呢?”弗蘭克略顯疑惑的聲音響起。
嘉德麗雅下意識的朝房門的方向看去,賽爾瑞斯已經不見了。
…………
廷根市,鐵十字街。
夜晚的街道上很寂靜,沒有行人,更沒有馬車,隻有路邊兩排路燈上掛著的煤油燈閃著微弱的光。
在街道的一角,星看著眼前的垃圾桶,沉默無言。
沉默,寂靜。
這是一個垃圾桶嗎?或許吧。
但這更是世間少有的珍寶。
這優雅的曲線,繁複又不顯得奢華的花紋。
或許,這個垃圾桶就是這條街道上的大眾情人。
如果在夜間的小路上碰見,或許星會摘下藍色的圓頂禮帽,邀請它跳一支夜的華爾茲。
但,現在的她做不到。
作為“真心話大冒險”的懲罰,她接下來的三天裡不允許接觸垃圾桶。
她可是偉大的開拓者,即便無人監督也要堅守自己的原則。
說不碰,就不碰。
星就這麼默默地看著,歎了一口氣。
在錯的時間碰上對的桶,這是何等的悲哀……
悲傷的情緒令她窒息,讓她認為自己就是一隻溺水的烏賊。
自從塔塔洛夫隕落,那些刁民將忠良驅逐出境,這度日如年的流亡生活,也不知什麼時候是個頭。
現在,星作為新生的王,麵對這些“掌管一切垃圾的偉大之作”,她連賜予它們以擁抱都做不到。
她真是一個不稱職的王。
連暴君都不如。
星感覺自己即將流下淚水,但在登上王座的這幾年,她的淚早已流乾。
呼……
這時,一陣風吹過,頭頂的路燈晃了晃,帶著燈光輕輕搖晃,像是在提示著某人。
星注意到,這個路燈就樹立在垃圾桶的上方,光芒打下,將垃圾照亮。
光與桶身之間彼此手牽著手,分享著各自的喜悅。
原來,他們已經在舞蹈了嗎?
這是桶的華爾茲,無聲的、平靜的僅僅沉浸於他們自己的世界,不為外人所知……
這……這難道就是愛情嗎?
星突然覺得自己好多餘。
那……就祝你們幸福吧,垃圾桶先生和路燈小姐。
星決絕的轉身。
她轉身就走了,像是下定了某種決心。
但這可能嗎?
她可是垃圾桶之王,是這個世界上真正的暴君!
她看上的垃圾桶就沒有能夠拒絕她的!
她阿星今天就要當一回牛頭人!
不能碰垃圾桶?那又怎樣?
命運將我流放,那又怎樣!
在這破碎的時代,仍有人在反抗命運!
星轉頭衝上前,抱住路燈杆,猛地拔起,轉身就跑。
桀桀桀,你就痛哭流涕的痛恨自己的弱小吧!
這個世界上的一切悲劇都來源於當事人的實力不足。
扛著路燈的星依舊健步如飛,就像是一隻偷到魚的偷腥貓。
桀桀桀。
她是牛頭人大王!
在漆黑的小巷裡七拐八繞,幾分鐘後,星一頭紮進了一處不認識的小巷,見到了一位路過的中年男士。
星在祂的腦袋上方看見了一個紫色的感歎號,本來正在本奔跑的勢頭突然挺住,一個緊急刹車停在了男士的不遠處。
那是位身材中等、皮膚呈古銅色的中年男士,他的手裡拿一份攤開的報紙,不是《廷根晨報》而是《貝克蘭德晚報》。上麵正報道著貝克蘭德新出現的富翁購買下了考伊姆公司百分之三的股份。
那是沒有留胡須,戴著禮帽,黑發褐瞳,五官柔和,眼睛裡流露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滄桑,右耳下方長著顆細看才能發現的黑痣。
即便小巷子裡一片漆黑,唯一的光源來自天上的緋紅之月和星肩膀上的路燈。
但是男士在星進入小巷前就已經翻開了手中的報紙,一邊走、一邊看。
就像是黑暗完全無法遮蔽祂的視野一般。
見到一個灰色頭發的、扛著電線杆的少女匆匆的從自己麵前跑過,然後一個急刹車停在自己身旁不遠處,阿茲克先生也停下了前進的腳步。
祂見過偷錢的、偷井蓋的、見過偷人的,但是這偷路燈的還是祂頭一回見,挺稀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