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婆子們七手八腳地帶著方氏離開，慕綰綰心底的鬱氣消散不少。
“撲騰！”容嬤嬤雙膝跪地，“老奴沒用，給大小姐惹了麻煩！”
“老奴賤命一條，不值得大小姐如此對待！”
慕綰綰彎身扶起容嬤嬤，動作利落哪裡還有半分病態，若方氏見到隻怕會再次氣吐血。
“嬤嬤快請起，你真心待我，我又豈會見你被人隨意踐踏！”
“你不必自責，這些本就不是你的錯，左右不過是聽風苑進了惡狼，咱們齊心拿起棍棒將惡狼狠狠打出去就是了。”
容嬤嬤起身，蒼老的臉上掛著欣喜的笑，見慕綰綰除了麵色蒼白些，其他並無大礙，不懸著的那顆心終於落了地，“大小姐說的是，老奴記住了，老奴日後也陪大小姐一起驅逐餓狼！”
慕綰綰笑著點頭，“好！”
而後大步邁入屏風後麵，將那木箱子打開，查看幼弟蕭容璃的情況。
木箱子打開的刹那，蕭容璃臉上那晶瑩的淚痕刹那間刺痛了慕綰綰的心。
“阿璃，莫怕，我知道外麵那人是假的，我不會認他，我之所以那麼說，不過是為了迷惑方氏”
“阿姐，璃兒隻恨自己太小不能為你分憂，和你一起並肩作戰，反而成為你的累贅，讓你不得不像惡人一再低頭！”蕭容璃低低嗚咽，連哭他都要極力隱忍，生怕產生了不合宜的動靜給慕綰綰招禍。
看著幼弟如此小心翼翼的模樣，慕綰綰心口堵得慌，她無法想象阿姐是如何帶著璃兒在這虎狼窩生存的。
她會醫會武，在這侯府後宅尚且艱難，何況柔弱的阿姐?
這一刻，她似乎理解了，為何阿姐臨終前不讓她回侯府，不讓她報仇，隻叮囑她護好璃兒
原來阿姐至死都在為她和幼弟考慮。
阿姐！
慕綰綰在心底默默呼喚，淚水模糊了雙眼，她輕輕將弟弟攬入懷中，哽咽出聲，
“阿璃莫要自責，這個世界因為有你，我才不會孤單；有你，姐姐才有了和惡人鬥下去的勇氣——”她孤獨了十七年，如今能有弟弟在身旁，她真的感到慶幸。
慶幸這個世界上還有另一個人與她留著相同的血脈，慕家的血脈!
“阿璃，若是阿姐安排你出府你願意嗎？”慕綰綰目光灼灼，認真地看向蕭容璃。
見他低下頭，她輕聲問道:“你不願?”
蕭容璃搖頭：“阿璃不能!”
是不能而非不願，慕綰綰心中困惑，“為什麼？”
蕭容璃低頭，像個做錯事的孩子，不出聲。
慕綰綰見此知道他必是有苦難言，便循循善誘地勸道:
“阿璃，你有何話，一定要和姐姐說，不要瞞著姐姐，否則我們姐弟倆可能會有危險!”
一聽到姐姐會有危險，蕭容璃驀地抬起頭，他雙眼被淚水浸濕，無辜又懵懂，直射慕綰綰的內心。
“阿姐，我不是故意的，他們說你死了沒有銀子下葬，隻要阿璃願意簽下賣身契，你就能有銀子下葬——”
“所以阿璃是簽了賣身契對嗎？”慕綰綰心疼地問出聲，心中對侯府的仇恨再次升級到不可思議的地步。
禽獸不如，禽獸不如啊！他們讓阿璃成了奴身，卻還要取他性命，簡直喪心病狂到語言都蒼白的地步。
“對不起，阿姐，我不知道這會讓你陷入危險，我隻是想儘力幫你，我沒想到事情會變成這樣”蕭容璃滿臉不知所措，無助地搖搖頭。
慕綰綰抬手替他拭去淚水，輕柔出聲，“這不怪你，阿璃也是為了姐姐。”
“如今我知道了事情的來龍去脈，會有辦法的，阿璃先養好身體，這樣才好幫著阿姐打壞人啊！”慕綰綰半哄半騙地出聲，努力安撫蕭容璃，直到他沉沉進入夢鄉。
“大小姐，這方氏誆騙小少爺簽下賣身契，這是為了徹底斷絕小少爺將來承爵的可能。”容嬤嬤恨恨地開口。
慕綰綰頷首低眉，她自是想到了這一點。
“這身契握在對方手裡一日，始終是個隱患。好在身契簽訂不久，或許還是白契，那樣隻需找到它悄悄撕毀即可，想來那方氏也不敢對外聲張。”
說著容嬤嬤暗暗下定決心，“老奴這就去看看能不能潛入棲梧苑，將那身契偷出來！”
“嬤嬤切莫衝動。”慕綰綰急忙製止，“那方氏如此做，必然是處心積慮做了萬全準備，那身契怎可能是白契？
隻怕是阿璃上一秒畫押，下一秒就已經過了官府備案成了紅契!”
慕綰綰的話讓容嬤嬤心生絕望:“那，小少爺這輩子豈不是完了?”
簽了賣身契便是奴仆，成了最低等的下賤之人，這輩子再也沒有資格入官場，這怎麼可以?
容嬤嬤突然上前拉住慕綰綰的手，滿是哀求地開口，“大小姐，小少爺天資聰穎，可不能就此斷了他的前程!他——”
“嬤嬤!”慕綰綰出聲打斷她後麵的話，她深吸一口氣，“阿璃是我親弟弟，我是不會不管他的，你莫要關心則亂，眼下我們身在侯府，萬事切忌不可自亂手腳。”
“阿璃身契一事我自有成算，今晚方氏她們鬨過，應該不會再來，你照顧好阿璃，我要出去一趟！”
“好，老奴定會護好小少爺！”容嬤嬤恢複冷靜，急忙伺候慕綰綰換上夜行衣。
“嬤嬤，我去去就回！”慕綰綰交代一句，轉身消失在夜色之中。
容嬤嬤抬手將窗戶關好，走向那紅寶石頭麵，似是透過它，看向慕綰綰的生母，老淚縱橫——
“夫人，老奴沒用啊，不僅沒能護住大小姐，還讓小少爺成了奴仆，如今更是成了方氏拿捏少主的籌碼，老奴愧對你的囑托，無顏麵對你，老奴想一死了之，可又心有不甘。
憑什麼他們害死了大小姐，卻依然能夠活得好好的?
老奴不甘心，老奴要用這條殘命為大小姐報仇，要親眼看著那些惡人下地獄！”
“嬤嬤!你說我阿姐死了?”蕭容璃的聲音自黑暗中響起，打斷了容嬤嬤的所有追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