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宇轉頭望去,隻見村長羅全帶著幾個戴安全帽、身穿藍灰色工服的男人魚貫而入,其中一人肩頭還扛著卷成圓盤的黑色電線。
“小宇啊,這些是工程師傅,現在就給你們家通電,今晚你們家就可以點燈了。”羅全抹了把額頭的汗,解放鞋在泥地上蹭出兩道灰印。
他話音未落,被林宇牽著手的瑤瑤突然掙脫,亮晶晶的眼睛盯著工人們腰間的工具袋:“有電了之後,家裡的電視就可以看了嗎?”
“嗬嗬,可以!”羅全蹲下身子,粗糙的手掌揉了揉瑤瑤的羊角辮,“電視裡能跳出小人兒,到時候你和弟弟坐在熱乎的炕上,想看啥就看啥!”
“哦,終於可以看電視嘍!”
瑤瑤原地蹦起,身旁的弟弟也跟著拍手,紅撲撲的臉蛋興奮得發燙。
兩個孩子你一言我一語,像極了屋簷下搶食的小麻雀,自從家裡那台熊貓牌電視機擺在堂屋,他們每天都要掀開罩布瞅上幾眼。
如今終於如願以償了,難免會激動。
“各位師傅,辛苦你們了!” 林宇笑著說道,“你們儘管施工,有什麼需要儘管說。”
“小夥子,得在院裡架根電線杆,你看放哪兒合適?”一個看起來像工頭的男人問道。
林宇順著對方手指的方向望去,西牆角那株歪脖子棗樹正隨風搖晃:“就靠近西邊牆角吧,架在那兒不礙事。”
“好嘞!”
工頭吹響掛在脖子上的哨子,工友們立刻散開。
鐵鍬鏟進泥土的“沙沙”聲裡,有人扛著碗口粗的木頭杆大步走來。
“小夥子,院子裡施工不安全。”工頭突然轉頭提醒,“讓孩子們進屋吧。”
這時,王玉芬和楊友江聞聲從堂屋出來,王玉芬見狀連忙拉住兩個蹦跳的孩子:“快進屋!等師傅們弄好了再出來。”
兩個小家夥這才一臉期待的去到了王玉芬身邊兒。
工人們默契地分工協作,兩人合力將沉重的電線杆傾斜著立起,另外三人迅速用粗麻繩套住頂端,隨著工頭一聲響亮的“起”,眾人齊聲發力,青筋在手臂上暴起。
電線杆緩緩直立,底部穩穩落入先前挖好的深坑,緊接著工人們鏟來濕潤的泥土,一鍬接一鍬地填埋夯實,再用石塊加固四周,確保電線杆紋絲不動。
隨後,他們踩著腳扣,如靈巧的鬆鼠般爬上電線杆,熟練地掛設橫擔、安裝絕緣子,將成卷的電線牽引固定。地麵的工人配合著傳遞工具。
當電線引入屋內連接好電表、開關後,工頭手持試電筆,仔細檢查每一處線路接點,確認無誤後,才鄭重地合上了總閘。
屋內的燈泡瞬間亮起,柔和的光芒亮起,瞬間讓全家人都激動的不得了。
工頭擦了擦額頭的汗水,從工具包掏出一張用電安全須知單,認真地對林宇講解:“小夥子,這電表可不能私自拆卸,濕手千萬彆碰開關,要是發現電線外皮破損,必須立刻斷電。還有這個漏電保護器,每月要按一次測試按鈕檢查”
他一邊說,一邊指著牆上的設備演示,直到確認林宇完全明白,才收拾工具準備離開。
就在他們扛起工具包準備離開時,林宇小跑著追上去:“師傅,能幫個忙,把電視給鏈接上嗎?”
“電視?”
工頭明顯有些驚訝,他瞪圓眼睛打量著土坯房的灰瓦,喉結上下滾動。
他怎麼也沒想到,在這個小漁村,竟然還有人家裡襯電視。
要知道,就算是在城裡,都不見得誰家有電視。
剛剛聽兩個小家夥說要看電視,他也隻當是在開玩笑而已,沒想到真的有。
他張了張嘴,目光掃過堂屋門後露出的熊貓牌電視機邊角,麵上泛起難色:“小夥子,不是我不幫忙,而是我們也沒連過電視啊,這要是給你弄壞了,我們可賠不起。”
粗糙的手掌在工裝褲上蹭了蹭,他身後幾個工友紛紛點頭,工具碰撞聲裡混著低低的議論。
工頭摩挲著安全帽的邊緣,喉結艱難地滾動了兩下,眼底滿是謹慎。
這些年走南闖北做工,他見多了類似的狀況。
明明是好心幫忙,可一旦出了岔子,原本客客氣氣的雇主瞬間變了臉,非說是他們操作不當弄壞東西,非得賠錢不可。
他們掙的都是辛苦錢,一天下來累得腰酸背痛,就盼著能順順利利收工結賬。
哪怕隻是電視旋鈕不小心掰斷,或是線路沒接好導致短路,最後扯皮起來,時間精力搭進去不說,說不定還得倒貼錢。
所以能不沾手的活兒,他們都儘量避開,這也是在這行摸爬滾打多年總結出的生存之道。
王玉芬急得直搓手,圍裙被攥出深深的褶皺:“哎呦,要是連你們都不會,那我們這電視該找誰幫忙鏈接啊!”
她望著蒙著紅綢布的電視機,仿佛看著個燙手山芋。
工頭抹了把額頭的汗,指了指村口方向:“大姐,你們在哪兒買的電視,就找誰唄。”
“不用那麼麻煩,工頭大哥,麻煩你的工具借我可以嗎?我自己來弄!”林宇突然開口說道。
工頭盯著他年輕的麵龐,眼底滿是懷疑:“你能弄?”
“試一試唄!”
林宇晃了晃手中的說明書,嘴角揚起自信的弧度。
“小夥子,你可彆逞能,這電視不便宜,要是弄壞了,可得不償失。”工頭扯住他的衣角,語氣裡帶著警告。
林宇卻輕輕拍了拍對方手背:“放心,弄不壞!”
他蹲下身,指尖撫過電視機背麵密密麻麻的接口,前世在部隊修理精密儀器的記憶瞬間蘇醒,那些複雜的電路圖仿佛刻在骨子裡。
開玩笑,飛機大炮他都修過,這點兒電路算什麼?
工頭將信將疑地遞過工具包,嘴裡嘟囔著:“行,那你就拿去用,不過耽誤時間太長可不行,這下一家還等著我們呢。”
“放心,用不了多長時間。”林宇應了一聲。
隨後,林宇掀開靠牆擺放的電視機防塵布,露出背麵嶄新的三孔插頭。
他彎腰從八仙桌底下取出提前備好的暗裝插座盒,金屬邊緣還帶著五金店的機油味。轉頭瞥見工頭抱著胳膊站在院門口,眼神裡儘是將信將疑的打量,他不由得加快了動作。
抓起工頭遞來的螺絲刀,林宇利落地擰開插座麵板。剝線鉗咬開電線絕緣層的瞬間,銅絲斷麵在白熾燈下泛著細密的光。
“左零右火上地線。”
他默念著口訣,將火線接入右側接線柱,零線纏緊左側螺絲,黃綠雙色地線牢牢固定在中間。手指翻飛間,線頭被壓得服服帖帖,擰緊螺絲時金屬咬合的清脆聲響,讓圍觀的瑤瑤和楠楠都忍不住伸長脖子。
“哥,好了沒呀?”楠楠踮著腳扒拉他後背。
“馬上了!”
林宇頭也不抬,回了一句。
“成了!”
他直起腰時,後頸已經沁出薄汗。
工頭湊到跟前,粗糙的手指輕輕摩挲著插座邊緣,原本緊繃的臉上浮起驚訝:“嘿,接線頭纏得比我們電工還規整,好家夥,深藏不露啊!”
工頭蹲下身,眯著眼湊近插座細看,手指輕輕撥弄著林宇纏繞的電線接頭。
銅絲被裹得嚴嚴實實,絕緣膠布平整得幾乎看不見褶皺,螺旋狀的纏繞方式既保證了接觸緊密,又留出檢修空間,這手法比他們隊伍裡乾了十年的老電工還要利落。
他忍不住咂舌,抬頭看向林宇的目光裡滿是難以置信。
要知道,這小山村今天才通上電,村裡人大都還在好奇電燈開關怎麼用,眼前這年輕人不僅知道如何安裝插座,操作起來更是行雲流水。
從剝線、接線到固定麵板,整套流程一氣嗬成,連個多餘的動作都沒有,速度快得讓幾個工人都看直了眼。
“好家夥!”工頭猛地拍了下大腿,“我帶了這麼多徒弟,沒個年練不出這手藝!小夥子,你這技術從哪兒學的?”
他的聲音裡帶著掩飾不住的驚歎,身後幾個工人也紛紛圍過來,目光裡滿是欽佩與疑惑。在這偏僻的小山村裡,突然冒出個技術精湛的“老師傅”,實在讓人摸不著頭腦。
林宇嗬嗬一笑,回答道:“可能這就是天賦吧!”
若換作旁人這樣說,工頭怕是要嗤笑一聲扭頭就走,可此刻望著林宇自信的神情,他喉間像是被焊住般發不出聲。
方才親眼目睹那行雲流水的操作,剝線時精準到毫米的切口,接線時教科書般的纏繞手法,連固定插座都帶著專業級的利落勁兒,這般手藝,饒是他走南闖北見過無數行家,也忍不住在心底暗暗稱奇。
隨後計劃林宇抬手按下電視開關,機身發出輕微的嗡鳴。
黑白屏幕亮起的刹那,滿屏雪花“沙沙”跳動,像撒了把細碎的銀箔。他半蹲著轉動調台旋鈕,指腹感受著齒輪的細微卡頓,突然,畫麵中閃過一抹人影。
“出來了!出來了!”瑤瑤拽著楠楠的衣角蹦得老高,羊角辮上的紅頭繩都快飛出去了。
兄妹倆撲到電視機前,鼻尖幾乎要貼上屏幕,看著裡頭穿著中山裝的播音員張嘴說話,驚得眼睛瞪得溜圓。
王玉芬手裡的抹布“啪嗒”掉在地上,楊友江嘴裡的煙袋鍋子忘了往下磕,煙灰簌簌落在皮草上,嘴半天合不攏,喉結上下滾動:“哎媽呀,這就出小人了?真神奇!”
他湊近屏幕,粗糙的手指幾乎要戳到玻璃,“這鐵盒子咋就能把人裝進去?還能說會動!”
屋內驚呼聲此起彼伏,電視機裡的新聞播報聲被徹底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