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京。
王帳之內,一場小宴正在進行。
王位上的曹操是紅光滿麵,臉上彌散著久違的笑容,正大碗喝酒,大塊切肉。
十日之內,這是第三場“慶功宴”了。
所慶者,自然是高覽夏侯充,於下遊挫敗楚軍偷渡之功。
當日一戰,二將所殺楚軍,其實不過四五百人而已。
事後兩人一商量,索性將殺敵數翻了幾倍,宣稱岸上斬殺楚軍上千,被趕下易水溺死的楚軍數千,合計殲滅楚軍達四千之眾。
四千兵馬,對三十餘萬楚軍來說,不過是九牛一毛。
於魏國而言,卻是這麼多年來的空前大勝。
畢竟這是十餘年來,曹操首次擊敗劉備,意義何等重大。
曹操是欣喜若狂,當即下詔給高覽夏侯充加官進爵。
為鼓舞士氣,曹操又在軍中大肆宣揚勝果,並接連設慶功宴,慶賀這十年以來的首次大勝。
高覽和夏侯充二人,自然是這場慶功宴的主角。
“大王,臣請率我幽燕鐵騎過易水,襲劫楚軍糧道,必能有所斬獲,再振我軍軍心!”
高覽幾杯酒下肚,此刻也是自信心膨脹,當即慨然請戰。
夏侯充不甘落後,忙也跟著請戰。
曹操眼眸放亮,張口就準備欣然準允二人的請戰。
話到嘴邊時,司馬懿卻搶先道:
“大王,高將軍和夏侯將軍若率我鐵騎南下劫糧,定然是能有所斬獲的。”
“不過臣以為,我們現下首要之事,乃是防範楚軍再次偷渡易水,此乃重中之重。”
“這四千輕騎還是留在易京,隨時聽調阻擊楚寇為妙。”
曹操話到嘴邊被司馬懿堵了回來,心頭驀的冷靜了幾分。
司馬懿提醒的不錯。
劫糧這種事,先前他又不是沒乾過,卻收效甚微。
無他,騎兵數量有限而已,就算能成功幾次,也無關痛癢。
何況劉備還能派出騎兵,以騎製騎來克製他。
這種局麵下,與其派出這寶貴的四千幽燕輕騎去劫糧,倒不如以阻擊楚軍偷渡為重。
“子觀呀,仲達言之有理,你們這四千幽燕鐵騎關乎重大,不可輕動才是。”
曹操權衡出了利弊,便笑著壓下了高覽的求戰心切。
高覽隻得將戰意壓下,情緒卻略受打擊。
司馬懿見狀,便嗬嗬一笑,寬慰道:
“高將軍莫急,早晚有你們鐵騎南下,大破楚寇的時候。”
“隻要我們能將大耳賊過河時間拖至入冬,到時幽州天寒地凍,楚寇承受不住酷寒,必會凍死凍傷士氣瓦解。”
“待得大耳賊被迫退兵時,大王定然要趁勢反守為攻,追擊大耳賊。”
“彼時你們這四千幽燕鐵騎,自然要做先鋒,有的是機會痛痛快快殺一場!”
高覽聽罷臉色轉陰為晴,豪然一笑:
“既是如此,那我就等著大王反守為攻那一天,我必為大王斬下大耳賊首級!”
這狂言一出口,眾臣皆是咋舌。
好家夥,你高覽當真是狂的沒邊兒啊。
竟然還想斬下劉備的首級?
上一個放出這樣狠話的,墳頭草隻怕都有一人高了。
眾臣暗自搖頭,皆覺高覽自負的有些過了頭。
曹操卻哈哈笑,舉杯道:
“子觀有此雄心壯誌,孤心甚慰。”
“來,咱們滿飲此杯,孤等著你為孤斬殺大耳賊首級那一天!”
曹操仰頭一飲而儘。
眾臣驚異的目光看向曹操,心中皆想咱大王是喝高了,還是喝了假酒,怎麼也跟著高覽一起大放狂言?
咱魏國現下的實力,你心裡邊沒點數麼?
能守住易京防線,熬到劉備退兵就不錯了,你還想殺了劉備?
高覽則哈哈一笑,舉杯也要飲儘。
就在這時。
虎衛匆匆而入,報稱夏侯霸抵達易京,有十萬火急軍情稟報。
曹操的笑聲戛然而止,心頭格登一下。
自己這個侄兒,不是給他安排了去鎮守沽口的麼?
怎麼突然跑來了易京?
莫非…
曹操心頭湧起一絲不祥預感,急喝道:
“快,快傳夏侯霸前來!”
大帳內也安靜了下來。
除了高覽夏侯充之外,司馬懿,張郃等人皆是臉色一變,神情緊張起來。
須臾。
灰頭土臉的夏侯霸跌跌撞撞而入,跪倒在了帳前。
“大王,楚軍偷襲沽口,臣沒能守住,沽口失守了啊~~”
晴天霹靂。
仿若一道晴天霹靂,轟響在了帳中,轟在了所有人頭頂。
眾臣無不一震,臉色駭然驚變。
曹操驚到手一哆嗦,杯中酒灑了大半出來。
“你…你說什麼,孤沒聽清楚,再給孤說一遍!”
曹操酒杯砸在案幾上,抓起拐杖搖搖晃晃撐起了身來,激動的喝問道。
夏侯霸磕了一個頭,隻得說道:
“楚軍水軍突然出現在沽口外海,數萬楚軍登陸,突襲我沽口城。”
“臣兵馬太少,雖拚死而戰卻也難以抵擋,隻得棄城突圍,前來向大王報信。”
“大王啊,楚軍已登陸幽州,現下怕已沿沽水北上直取薊縣。”
“大王得速派兵馬阻擊楚軍,再晚片刻薊縣若失,幽州就完了!”
沽口一戰詳情,夏侯霸如實道來。
不過他卻隱瞞了自己中計棄城的事實。
麵子還是要的嘛…
眾臣卻一個個皆是懵了。
那錯愕的眼神,仿若聽到天方夜譚一般。
“楚賊海上偷襲?”
曹操滿眼質疑,目光急射向司馬懿:
“孤不是在冀州沿海密布了細作監視近海,楚賊若由海上偷襲,為何細作沒有任何示警?”
司馬懿一頭霧水,茫然的搖了搖頭:
“臣也想不通,按理楚軍一入渤海,我沿海細作必會有示警才是,可現下卻,卻……”
司馬懿一時語無倫次。
“莫非,楚軍的戰船,並非是沿著海岸線北上,而是從青州穿越渤海,直取沽口?”
一直不作聲的賈詡,突然間拋出了這般驚人猜測。
帳中瞬間靜寂。
眾人回頭看向賈詡,那眼神好似賈詡提出了一個何等荒唐的猜測。
“這不可能,海上風浪無測,戰船隨行可能傾覆,楚寇何來的膽量敢遠離海岸線航行?”
“再者,就算大耳賊敢冒這樣的風險,茫茫大海方向不辨,楚軍的戰船又是如何準確無誤的找到沽口所在?”
司馬懿一口否定了賈詡猜測,語氣眼神篤定。
賈詡語塞,不得其解。
曹操拐杖一擊地麵,怒叫道:
“那大耳賊的水軍,到底是如何瞞過孤的耳目,神兵天降般出現在沽口外海?”
“難道楚軍的戰船長了翅膀,變成了飛船,還能直接飛到沽口不成?”
司馬懿也語塞。
他雖否定了賈詡的猜測,卻沒辦法給曹操一個合理的解釋。
一時間,大帳中驚疑猜測四起,眾人皆是絞儘腦汁,想要思索出個解釋。
“大王,不管楚軍是如何瞞過我們耳目,殺到了沽口,現下沽口失陷已成定局。”
“倘若楚軍沿沽水北上,攻陷了薊縣,整個幽州就亂了。”
“我後院失火,腹背受敵,易京縱然是固若金湯也形同虛設啊!”
張郃聲色俱厲,拱手道:
“大王,現下首要之事,乃是亡羊補牢,守住薊縣才是!”
曹操打了個寒戰,驀的回過神來,拐杖不停的敲擊著地麵大叫,情緒激動的大叫道:
“你說的沒錯,薊縣若失,大事休矣!”
“孤要親提大軍回師漁陽,孤要滅了登陸的楚軍,孤要把他們統統趕下海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