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帳之內,霎時間鴉雀無聲。
眾臣臉上的讚歎折服,霎時間為擔憂取代。
“伯溫,幼常言之有理,這遠海航行,如何辨彆方向是個大問題呀。”
劉備目光急是看向了蕭和。
久居南方多年,他雖不善水戰,卻對江海航行利弊也心裡有底。
海運優勢就不必多說。
其弊端之一,就是海上風浪遠勝於江河,江船入海極易翻船。
而蕭和所造的尖底海船,完美的克服了這一弊端,令戰船遠海航行的生存率倍增。
另一個弊端,他卻給忽視了。
那就是方向。
貼著海岸線航行,自然不存在這個問題,因為隨時可以陸地做為參照物嘛。
可遠海航行就不一樣了,白天隻能靠太陽,夜晚就隻能靠星辰來辨識方位。
可大海之上天氣變化無常,碰上陰雨天怎麼辦?
一場暴風雨下來,說不定航線就已偏出了十萬八千裡。
到時候彆說在漁陽郡登陸,你能活著找到一片陸地登岸,不迷失於茫茫大海裡就不錯了。
風浪和方向,遠海航行兩大難題。
劉備先前隻考慮到了前者,卻忽略了後者,現下經馬謖提醒才猛然想起。
“大王放心,幼常所顧慮之事,臣早已有應對之策。”
“臣已將繪製好的海圖交給了伯言,還有兩樣可在海上辨彆方位工具也一並給了他。”
“有那兩樣東西,無論是晴天還是陰天,臣相信他們都不會偏離航線,定能準確無誤的於沽口登陸。”
蕭和卻神色淡定平靜,給老劉和眾人吃了一顆定心丸。
眾人精神一振,眼中頓時湧起奇色。
“伯溫,你給了伯言什麼神器,竟有如此神效?”
劉備瞪眼大眼,滿腹好奇的問道。
眾人也皆是好奇。
蕭和見狀,隻得笑著解釋道:
“臣給伯言的兩件工具,名為羅…”
…
十日後,渤海。
茫茫大海之上,數十艘巨大的海船,正揚帆疾行。
朱桓環掃著四周,臉上卻若隱若現著一絲心虛之色。
四周所見皆為茫茫大海,看不到丁點陸地的痕跡。
自離開青州威山基地,他們這支海軍船隊,在海上已漂了快十天了。
不是那種貼著海岸線,隨時可以靠岸的漂,而是遠離陸地,真正意義上的海上飄泊。
饒是朱桓精通水戰,這麼久看不到陸地,心裡邊還是空落落的,越發的不安。
朱桓當然也知道,所以要遠離陸地,就是為了避過岸上魏軍耳目的監視,確保奇襲的突然性。
可這其中的風險有多大,他自然也清清楚楚。
就比如幾天前的一場暴風雨過後,他便已暈頭轉向,完全失去了方向感。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號令艦隊,按著陸遜所指方向航行。
稍稍定了定神後,朱桓目光轉向了船首的陸遜。
此時這位江東同鄉,此次海上遠征的統帥,正在把弄著他手裡邊那兩件“小玩意兒”。
陸遜告訴他,這兩件小玩意兒,一個叫羅盤,一個叫六分儀。
陸遜還告訴他,此乃太尉蕭和所造之物,依靠這兩件儀器,無論是刮風下雨還是萬裡晴空,他們都不會迷失方向,始終能保證不偏離航線。
此刻的陸遜,一會看看手中羅盤,一會又舉起六分儀,對著天空瞄來瞄去,一會又在蕭和給的那張海圖上比對…
這麼一番折騰後,陸遜便給出新的指令,不時令艦隊調整航向。
“我說伯言,你手裡邊這玩意兒,真能幫我們找到沽口?”
朱桓湊上前來,忍不住質疑道。
陸遜停下了手裡工作,抬頭望向前方大海。
“說實話,我心裡邊也沒底,我隻是按照蕭太尉教給我的方法用這羅盤和六分儀而已。”
“不過,既是蕭太尉所造的神器,應該不會有錯吧。”
“畢竟這麼多年了,你見蕭太尉有出過錯嗎?”
朱桓心頭微微一震,滿腹的質疑之詞,被陸遜一句“蕭太尉有出過錯嗎”給堵了回去。
你朱桓有幾斤幾兩,也敢質疑神人一般的蕭太尉?
“蕭太尉也是深不可測,就這麼個小玩意兒,就能讓咱們在茫茫大海裡迷失不了方向?”
朱桓接過陸遜手中的六分儀,嘴裡碎碎念著,全然看不出其中原理。
“這東西可是寶貝,可千萬不能弄壞了,不然咱們怕是就要回不了家了。”
陸遜生恐他弄壞,一把搶了回來。
朱桓撇了撇嘴,正想著抱怨兩句。
突然。
桅杆上傳來瞭望兵的大叫聲:
“陸地,前方有陸地!”
陸遜精神為之大振,忙是親自爬上桅杆,舉目遠望。
前方海之儘頭,當真看到一線陸地的輪廓。
“傳令各船,加速靠近。”
陸遜興奮的大叫。
令旗搖動,海軍各艘戰船,迅速向那一線海岸駛去。
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海岸漸漸清晰起來,一處河流的入海口印入眼簾,入海口的北麵方向,則座落著一座城池。
陸遜觀察良久後,又下了桅杆仔細比對海圖。
良久後,陸遜猛一拍案幾,欣喜若狂道:
“是了,那就是沽口城,旁邊那條河便是沽水,我們的航向無誤,那就是沽口城!”
朱桓同樣欣喜若狂,再看向陸遜手中羅盤和六分儀,嘖嘖慨歎道:
“沒想到,蕭太尉竟有這等航海神器,依我看,他不光是兵仙再世,還是海神轉世啊!”
各船之上,不約而同回響起楚軍士卒的歡呼聲。
陸遜最先收起狂喜,抬手一指沽口城:
“休穆,沽口城近在眼前,咱們還等什麼?”
朱桓戰意瞬間被點燃,拔劍一指,豪然叫道:
“弟兄們,看到了沒有,沽口城就在眼前,城裡邊有的是酒肉!”
“各船加速,殺上岸去,殺入沽口城,肉酒管你們吃個飽!”
海上漂泊十餘天,吃儘了苦頭的楚軍士卒們,立時軍心大振。
數十艘海船,滿帆疾馳,向著海岸呼嘯而去。
船行如風,半個時辰內便衝入了沽口港口。
此時碼頭上已亂成一鍋粥,為數不多的魏軍士卒,全然沒料到楚軍會在毫無示警之下,從渤海上神兵天降。
不到兩百人的魏卒,未等楚軍登岸,便已做鳥獸散。
朱桓,關平等各統兵馬下船登岸,如潮水一般向著沽口城湧去。
沽口城內。
一位年輕的魏國武將,此刻還在城頭巡視。
“現下大王正與大耳賊在易京血戰,我身負國仇家恨,豈能如廢物一般窩在這大後方?”
“我得寫一封請戰書,請大王將我調往易京才是,我不能再在這裡虛度光陰了…”
夏侯霸喃喃自語,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當年其父夏侯淵為劉備所殺時,他還尚且年幼,不能上陣廝殺,為父報仇。
不過那份殺父之仇,他卻牢記於心。
如今一轉世多年已過,他已年過弱冠,拿得起兵器統得了兵馬,自詡熟讀兵書,已有大將之才。
原本想著為曹操重用,能統軍與劉備廝殺,以為父親報仇雪恨。
誰想當此劉備北犯易京,幽州存亡一線之機,曹操卻將他安排在了沽口這座臨海小城。
夏侯霸隻覺是一身本事無處施展,心中煩悶有怨氣呀。
心中越想越是煩躁,夏侯霸乾脆停下腳步,喝令親衛筆墨伺候,即刻就要寫請戰書。
左右匆忙將筆墨紙硯拿來,夏侯霸就在這城樓上鋪展開來,稍稍醞釀後便提筆要作書。
“船…海上有船…有很多船…”
耳邊忽然響起士卒的驚叫聲。
值守的魏軍士卒,頓時一片喧鬨。
夏侯霸放下筆來,抬頭向著渤海望去,眼眸驀然一聚。
茫茫大海上,數十艘巨艦,如深海而至的海獸,正浩浩蕩蕩朝著沽口方向馳來。
一麵麵“楚”旗,在斜陽下已清晰可見。
楚軍,那是楚國水軍!
咣鐺~
手中之筆脫手跌落,夏侯霸眼神如同見鬼。
“偽楚的水軍,怎會突然出現在我沽口?”
“冀州沿海的細作,為何沒有半分示警?”
“這,這,這是怎麼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