傳國玉璽?
曹植眼眸一亮。
當年袁術覆滅之後,這傳國玉璽,便落入了曹操手中。
原本這傳國玉璽,乃是保存在許都皇宮。
玉璽雖名義上為劉協所有,保管者卻乃曹家心腹,當年劉協出逃之時,便沒能將這傳國璽一並帶走。
後劉協被弑,曹操扶立新帝,建國封公後,怕再出劉協出逃之事,便索性將傳國玉璽秘密帶回了鄴城,保管在了魏公府中。
卞氏這是要在出逃之時,順手就把傳國玉璽順走,做為投奔劉備的進獻之禮。
受命於天,既壽永昌啊…
那枚由始皇帝以和氏璧所刻的帝璽,可是曆經秦漢兩朝,傳承了近四百年。
誰得此璽,寓意天命所統,便乃正統所在。
雖說如今這天下,稱王稱帝靠的是拳頭,靠的乃是實力,傳國玉璽歸屬於誰,不過是錦上添花。
可就算如此,哪個帝王不想得此玉璽,不想在頭上多一頂君權天授的光環呢。
“母親,我們若是將這傳國璽帶走,父親必會勃然大怒,定然會追我們到天涯海角,無論如何也不會放過我們。”
“母親,我們真要這麼做嗎?”
曹植自然明白傳國璽在曹操心中份量,不禁心生幾分顧慮。
卞氏瞥了一眼他這傻兒子,冷哼道:
“以你父親的心狠手辣,你以為,你不順走他的傳國玉璽,你就能饒我們一命嗎?”
曹植語塞。
沉默片刻後,曹植苦澀一歎:
“母親說的沒錯,咱們犯下了這等大罪,無論如何,父親都不會放過我們,非得置我們於死地了…”
卞氏目光漠然,隻冷冷道:
“既然如此,你何必再顧慮重重,如此優柔寡斷,還不速速去做?”
曹植深吸一口氣,眼中猶豫散儘,眼神終於決然如鐵。
於是卞氏母子,便帶著傳國玉璽,在丁廙等一眾心腹的護送下,數千人馬星夜逃離鄴城,晝夜兼程向東而去。
…
三天後,曹操率數萬大軍,終於由黎陽珊珊來遲,殺回了鄴城。
入夜時分。
曹操披甲執劍,鐵青著一張臉,踏入了魏公府堂。
眼前所見,遍地狼藉,可見卞氏曹植一眾出逃時的倉皇狼狽。
“啟稟魏公,夫人與四公子已於三日前,率其心腹叛眾逃出鄴城,不知所去。”
“臣等依魏公之命,已將其留在鄴城未走的黨羽,以及家眷,全部都收捕下獄。”
“請魏公示下,這些人當如何處置?”
曹純入堂稟奏。
曹操沒有半分猶豫,冷冷一揮手:
“男子全部斬殺,女子皆罰為官奴,賞賜給前線諸將!”
曹操還是精通恩威並施之道的。
卞氏曹植篡位,不殺儘其黨羽,不能以儆效尤。
女眷不殺,賞給前線諸將,則是獎勵他們對自己的忠誠。
曹純領命。
曹操轉身坐下,又詢問起卞氏和曹植逃往了何處。
曹純則答卞氏母子是由東門出城,具體逃向了哪裡,還得待斥侯稍後回報。
“父親!”
曹衝匆匆入堂,一臉凝重:
“兒適才搜捕公府,發現傳國玉璽不見,兒盤問幾名宮人得知,是四哥將玉璽拿走,應該是一並裹攜出城了。”
“什麼?”
曹操大吃一驚,猛然跳了起來。
那可是傳國玉璽,象征正統所在的神物啊。
他從許都漢宮強行帶回鄴城,就是怕哪天出了意外再次遺失,留著為將來更進一步時,為自己是天命所歸做背書!
如此無價之寶,竟被老婆兒子卷走了?
“這賤婦逆子,竟敢把傳國玉璽也卷走,實為可恨!”
“速速派出輕騎,四麵搜捕,務必將他們母子和傳國玉璽追回!”
“玉璽要給孤完好無損的帶回來,那賤婦逆子不必活捉,可當場擊殺!”
曹操暴跳如雷的下了殺令。
曹衝卻令將地圖拿來,鋪展在了曹操跟前一指:
“四哥他們所以出逃,定然是知必死無疑,故而不想坐以待斃。”
“他們想活命,無非是北上出塞,逃往鮮卑,或是逃往遼東,或者是南下投靠劉備。”
“北上要穿越整個幽州,還要翻越燕山,路途遙遠,塞外又是苦寒之地,兒臣料他們定不會望北逃。”
“那就隻剩南下,去投靠大耳賊了。”
曹衝手往鄴城以南一移:
“父親率大軍擋在了鄴城以南,直接南下走不通,兒臣料他們隻有向東先往青州,再由青州南下入徐州,迂回投奔偽楚。”
“他們所以將傳國玉璽偷走,就是算定劉備有僭越稱帝的野心,想以為傳國玉璽作為投靠之禮,以換取榮華富貴!”
曹操恍然省悟,眼珠爆睜,臉色憋到發紫,快要氣炸一般。
你們母子謀逆篡位就罷了。
順手我的傳國玉璽也就罷了。
你們竟然想去投奔那劉備,還要把傳國玉璽這等君權天授的神物,竟然也一並都送給劉備?
你們可是我的妻兒啊!
劉備那大耳賊,可是我的死敵!
你們這麼做,置我曹操顏麵於何處?
你們母子二人,這是要讓我曹操被釘在曆史的恥辱柱上,貽笑萬年嗎?
“倡婦,逆子,孤不將你們碎屍萬段,難消孤心頭之恨啊~~”
曹操拔劍在手,口中咆哮大罵,將眼前地圖連同案幾一頓亂斬。
曹衝等人嚇的紛紛退開,生恐為曹操一怒之下誤傷。
“傳孤之命,即刻集結兵馬,孤要親自追擊那賤婦逆子,奪回傳國玉璽!”
發泄過後,曹操厲聲大喝。
曹衝吃了一驚,忙勸道:
“父親息怒,那二人自是要追的,傳國玉璽自然也必須得追回。”
“隻是現下彭城尚被圍困,父親答應過李曼成他們,二十日內必回平定內亂,回師彭城解圍。”
“父親若親去追擊,豈非耽誤了回師彭城,若是李曼成他們抵擋不住楚軍圍攻,失了彭城的話,豈非因小失大?”
本已下階的曹操,驀的停下了腳步。
曹衝的提醒,令他冷靜了三分。
傳國玉璽固然重要,但對他來說,畢竟隻是錦上添花之物。
彭城,乃至徐州這一州之地,才是看得見摸得著的利益。
為追傳國玉璽而失了彭城,確實有因小失大之嫌。
曹操一時猶豫不決起來。
“噔噔噔——”
腳步聲響起,呂虔一臉惶急,匆匆闖入。
“啟稟魏公,徐州剛剛傳回急報。”
“劉備於三日前攻陷彭城,李典荀攸皆戰死,我兩萬守軍全軍覆沒。”
“徐州,已儘為劉備所有!”
仿若一道晴天霹靂,轟響在了殿中。
曹衝也好,許褚樂進也罷,哪怕是賈詡亦是臉色大變。
曹操更是驚到搖搖晃晃倒退半步,後腳跟磕在了台階上,腳下不穩一屁股跌坐下來。
腚上傷口一觸地,劇痛立時襲遍全身。
曹操瞬間齜牙咧嘴,“嗷”的一聲痛叫,一躍又跳了起來。
“父親!”
曹衝顧不得震驚,慌忙上前將曹操扶住。
曹操卻將他一把推開,顧不得腚痛,齜著牙激動的叫道:
“你說什麼?你再給孤說一遍?”
呂虔聲音哽咽,隻得重複道:
“魏公啊,彭城為楚軍攻陷,李曼成和荀令君,還有那兩萬將士,皆全軍覆沒了啊!”
曹操腦子嗡的一聲作響,身形搖搖晃晃又要站立不穩。
這一次,曹衝搶先一步將他扶了住。
曹操眼前一片暈眩,一時腦子一片空白,竟已是愕然到目光呆滯。
彭城,這座南北水陸要衝,決定魏楚攻守之勢歸屬的重鎮,就這麼沒了?
李典這員元從宿將,就這麼戰死了?
荀攸,這等跟隨他多年,足智多謀的謀臣,竟就此隕落?
兩萬精銳的魏軍,也灰飛湮滅了?
這一切,距他離開彭城,僅僅過了十日而已!
曹操是神魂錯愕,根本接受不了這匪夷所思的噩耗。
曹衝則扶著曹操,一臉難以置信的喝問道:
“李曼成乃我大魏宿將,還有荀公達出謀劃策,手握兩萬精兵,就算守不住彭城,又怎會這麼快失陷?”
呂虔慌忙將帛書取出奉上,口中道:
“急報中稱,當時是天降異象,彭城突發地震,將北城牆震塌出一道數丈口子。”
“楚軍趁機大舉進攻,從缺口殺了進去,彭城方才失陷。”
天降異象?
地震?
這兩個聳人聽聞的字眼出口,令在場所有人又是一片震駭錯愕。
曹操從呆滯中驀的緩過神來,一把奪過了呂虔獻上的帛書,手忙腳亂的展開細看。
字字句句,寫的清清楚楚。
“天降異象,地震?”
“彭城之地,古來從未有過地震的記載,怎會偏偏在劉備圍城之時發生地震?”
“這地震,還恰好震塌了彭城城牆,讓劉備趁機殺入彭城?”
“這豈非跟當年昆陽之戰時…”
一旁的曹衝滿臉驚駭,喃喃自語。
當提及昆陽之戰時,父子二人身形一震,猛然對視。
昆陽之戰,天降隕星,助光武帝大破王莽…
這一段熟悉的曆史,同時迸現於他父子的腦海之中。
“噝~~”
父子倒吸一口涼氣。
當年大漢傾覆之際,天降異象幫了光武帝劉秀,助其成就帝業,再興大漢。
如今又當漢朝傾覆之際,上天再降異象,又幫了劉備,那豈不是…
父子二人打了個冷戰,霎時間汗毛倒立而起。
階下魏國眾臣,無不也是震驚駭然,一時議論紛起。
曹操捧著那道帛書,跌跌撞撞回到上位,緩緩坐了下來,神色恍惚的盯著一動不動。
曹衝卻心頭咯噔一下。
他從曹操的眼中,看出了恐懼。
他的父親,怕是以為劉備乃光武帝轉世,有上天相助,自己與劉備爭天下,乃是逆天而行。
這一刻,曹操的信念動搖了。
“父親,兒臣以為這一道急報,必有誇大張詞在內。”
“兒臣絕不相信,這世上會有如此巧合之事,請父親也不要輕信!”
曹衝上前一步,厲聲道:
“父親以一己之力,蕩平群賊,一統北方,此乃天命所歸,民心所向!”
“我大魏據有九州,現下彭城雖失,我們也隻是失了區區一個徐州而已。”
“我大魏根基依舊穩固,我們的國力軍力,依舊在偽楚之上!”
“兒臣堅信,父親才是唯一能一統天下,致天下太平的千古一帝!”
關鍵時刻,曹衝站了出來,一通吹捧為曹操打氣。
曹操身形微微一震,心中那一絲動搖,似為兒子這番激勵所驅散。
看著眼前一片惶然的眾臣,曹操陡然意識到,他必須要做點什麼,以穩住人心。
突然。
曹操將手中帛書撕碎,哈哈大笑起來。
眾臣停止了議論,皆是抬起頭來,愕然的望向了曹操。
老婆孩子跑了,傳國玉璽被卷走了,徐州也掉了,您老還笑得出口?
笑聲戛然而止,曹操嘴角揚起一抹傲然。
“倉舒言之有理,孤據有九州,隻是失了區區一個徐州,天還塌不下來。”
“孤與大耳賊,優勢依舊在孤!”
嘴炮放過,曹操當即連下數道號令。
命南陽徐晃曹丕所部,即刻放棄進退,收縮至昆陽葉縣一帶,轉攻為守。
汝南的夏侯惇所部,同樣是即刻北撤,退回平輿一線守禦。
調韓浩趙儼率汝南兩萬兵馬,進駐梁國一線,令樂進率兩萬兵馬南下進駐小沛,這兩路兵馬防範劉備趁勢由彭城北進,染指兗豫。
同時從關中,並州,幽州抽調郡兵,以彌補徐州一役的兵馬損失。
同時令青州曹真所部,即刻退回至東武一線,也轉守為攻。
至此,東起青州,中至兗州,西至豫州千裡戰線上,魏軍全麵轉守為攻。
最後,就是如何追擊卞氏和曹植。
想起這母子二人,曹操臉上就重燃怒火,恨到咬牙切齒。
若非這母子二人謀逆篡位,他就不會率主力離開彭城,北歸鄴城平叛。
若非如此,彭城就不會失陷,徐州就不會儘為劉備所得。
他的這場聲勢浩大的南征,就不會以損兵失地的慘敗而收場。
罪魁禍首,就是那母子二人。
曹操心中的怒火,必須要用那母子二人的鮮血來潑滅不可!
於是。
曹操深吸一口氣,滿麵殺意,厲聲道:
“彭城已失,孤再親率大軍解圍,已沒有意義。”
“孤料偽楚軍征戰數月,體力士氣也到了強弩之末,大耳賊又新得徐州,在尚未撫定人心時,必不會再北進中原。”
“孤要趁此時機,親自率軍追回傳國玉璽!”
“孤還要親手殺了那賤婦逆子,以泄孤心頭之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