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在謝昭的心裡,她永遠是最美的那個。
潘新月此刻覺得嘴唇有些發麻。
耳朵也嗡嗡的。
她怔怔然,卻還是揚起嘴角,對著謝昭笑了一下。
“恭喜啊。”
她道。
“你可真好命,能找到那麼漂亮的媳婦兒。”
她笑著舉起自己手裡的汽水,“恭喜!”
她又重複了一遍。
隻是不知道為什麼,手裡的汽水忽然變得極重。
她舉起來,喝了一口,想要潤潤喉嚨,可是嘴裡味道苦苦的,麻麻的,再也喝不出橘子味兒了。
謝昭點頭,舉起瓶子。
“謝謝你。”
他笑道,“也祝你早點找到對的人。”
“我,我還早,可能吧,或許。”
她扯起嘴角,笑了笑,卻又飛快的彆開了眼。
吳飛雲又拉著謝昭東問西問了半天。
潘新月也聽著。
她時不時的笑幾聲,也跟著說幾句話,直到一粒粒冰涼的東西,落在她的頸項裡,刺得她一顫。
她才恍惚過來。
下雨了。
“走吧!”
吳飛雲伸了個懶腰,站起來,仰頭道:“下雨了,天也黑了,潘學姐你早點回去,不然晚了就不好喊車,也不安全。”
潘新月站起來。
她將玻璃瓶放在一旁的馬路牙子上。
明天早上會有清潔工來撿走。
這是能換錢的。
謝昭和吳飛雲兩人也都將玻璃瓶放在了地上。
昏暗的夜色下,三人告彆。
“有緣自會再見。”
謝昭笑道。
青年神色熠熠,昏暗的路燈落在他的身上,將他的身影拉長。
雨滴墜落。
他的眼裡,是平靜,是洞察一切的洞若觀火。
以及,勃勃野心和野蠻生長的渴望。
潘新月忽然有些好奇。
這樣一個青年,他的妻子究竟是什麼模樣。
…………
翌日。
清早。
謝昭周進深和魏慶之三人早早起來了。
實際上。
謝昭昨天晚上問過魏慶之,是否要和老熟人見麵。
魏慶之神色淡淡,隻是笑了一下。
“都是過去式了,有緣會再見的。”
謝昭也就沒再多說。
現在天氣熱起來,晝長夜短,四點半的時候,天色就開始蒙蒙亮了。
三人輕手輕腳出了招待所,沒有和吳飛雲廖曲峰打招呼,直奔火車站。
硬座實在是傷身體,謝昭這次學聰明了,找了關係又塞了錢,買了三張臥鋪。
三人一上車,謝昭就讓魏慶之和周進深補覺。
他則是將自己從京都購買的東西全都檢查了一遍,確認鎖好了,這才又掏出課本紙筆,坐在下鋪,仔仔細細的開始溫習功課。
念書非一日之功。
魏慶之抬眸的時候,見到謝昭正在專心溫習功課。
到嘴邊的話也被咽了回去。
他心滿意足點頭,徹底放心下來,開始休息。
第二日。
深夜。
火車抵達江城。
“嗚~嗚~”
鳴笛聲響起,夜色茫茫,火車駛入車站。
謝昭早早收好東西,和魏慶之周進深三人將行李清點完畢,他拿出扁擔,前後捆好,一個人擔著,跟隨人流,陸續下車。
天是徹底熱了。
哪怕一點半,這空氣裡也隱隱散發著燥熱的味道。
人不算多,可磕磕碰碰也不少,謝昭讓魏慶之和周進深小心跟著,三人終於順利出了車站。
天色黑如墨。
“老師,晚上去我家休息一晚,明天再回去吧?”
謝昭這話是對周進深說的。
來來往往的人流交錯,周進深想了想,搖頭。
“不用了,明日一早我還有報告會,我等會兒喊車回去就行。”
即便是八十年代,火車站外麵也有不少人力三輪了。
謝昭沒勉強。
他喊了一輛人力三輪過來,將周進深送上去,提前給了錢,又把他的行李放好,這才讓人走了。
“老師,我們也回去吧?”
魏慶之點頭。
兩人喊了一輛人力三輪車,大包小包的東西放上去,直奔小樓。
…………
真奇妙。
明明才離開四天的時間,可是再回來,好像一切都變得奇妙而想念。
可能是這四天裡,見到了更廣闊的世界。
人生如同滄海一粟,渺小而辛苦。
一個熟悉的地方,呆的久了,就會產生感情和眷戀。
兩點半。
兩人抵達小樓外,謝昭先下車,大包小包東西拎下來,又打了電筒,讓魏慶之從車上下來。
二人到門前,開了鐵門。
動靜不小,住在一樓的謝誠很快就聽見了動靜,朝著院子裡頭大喊一句:“哪個?!乾什麼的?!”
“是我,大哥。”
謝昭壓低聲音喊道。
屋子裡一下子安靜下來,緊接著就是窸窸窣窣的腳步聲,謝誠準備起來。
謝昭趕緊喊道:“沒什麼要緊的東西,明天再收拾,趕緊睡,明早上再說!”
謝誠應了一聲,聲音這才停了下來。
“你也早點休息吧,折騰這麼些天,虧身子,明天還得起早去學校。”
魏慶之拍了拍謝昭的肩膀,輕聲道。
謝昭點頭,“好,老師也早點睡。”
說完後,他趕緊去洗漱了。
胡亂清理完,迅速上樓去。
掏出鑰匙,開門,屋內靜悄悄,隻有一點月光落下。
屋子裡,床上,一大兩小睡得安穩恬靜。
謝昭脫了外衣,過去,一眼就看見睡在最外麵的林暮雨。
她一隻手枕在腦袋下,黑發散落,穿著一件真絲睡衣,自然垂落,勾勒出她漂亮完美的曲線。
她總是細心的。
喜寶兒樂寶兒睡在最裡麵,她怕她們栽下來,床尾用櫃子靠住,自己睡在最外頭擋著。
命運對她不算公平。
可她從未發脾氣,哪怕再憤怒,也隻是一字一句的說道理。
她能敏銳的嗅到自己的情緒,在自己沉默低落時,送來懷抱,也會在某個深夜,趁著自己睡著時,修補他不知道什麼時候掉落的一顆紐扣。
他時常想。
她就像最溫柔瀲灩的一汪湖水,哪怕最凶狠的猛獸,也能在她的手掌心裡蹭蹭腦袋,討要一根小魚乾。
怎麼能不喜歡呢?
這些天躁動而起伏的心,所有經曆的一切波折動蕩,好像在這一刻都不再重要了。
他的心,終於落回胸腔裡。
腳上踩著的是土地。
床上躺著的是心上人。
還有他最珍貴的一雙女兒。
夫複何求。
他心滿意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