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盯著這幾個字,看了又看。
確認和之前自己收到的信件字體是一樣的。
也就是說,之前那些信都是江尋紅寄過來的。
謝昭的太陽穴輕輕跳動了一下,心頭像是被人捏了一把,酸澀腫脹。
實際上,自從上次見到江尋紅後,謝昭心裡已經有了一個大致的猜想。
可是,當真相逐漸浮現出水麵,冷靜如謝昭,卻也難免緊張起來。
如果。
如果這一切猜想是真的呢?
他媳婦兒要怎麼辦?
她能接受嗎?
謝昭腦袋有些亂糟糟的,他伸手,揉了揉眉心,深吸一口氣,將這些情緒拋之腦後。
算了。
不想了。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飯一口口吃,事情一件漸漸解決。
他不知道未來會是什麼樣子,但是他能夠確定的是,他一定會一直陪在老婆孩子的身邊。
“怎麼了?”
身後謝誠問道。
“沒什麼。”
謝昭道:“今天晚上我要出去一趟。”
謝誠沒多懷疑,他點點頭,扒拉了兩口麵,又有些不放心抬頭看他。
“要不要我和你一起?是不是齊振南那邊有事?”
謝昭搖頭。
他走到廚房,自己給自己又添了一碗麵,道:“不是齊振南喊我,是江尋紅。”
江尋紅?
“弟妹她爹?”
“嗯,我去看看,帶成剛和虎子去,出不了大事兒,放心吧大哥。”
謝誠沉思片刻,點頭,不放心又補充道:“我和齊振南那邊打聲招呼,這樣我放心些。”
“好。”
謝昭盛了一碗麵, 慢條斯理吃完,之後開始刷題。
他需要精心。
今天晚上,必須格外打起精神才行。
…………
入夜。
肖家。
肖雙江已經被帶走調查了,肖家彆墅內的傭人全都遣散,甚至很多私下裡被帶走問話。
而肖雙江作為第一目標人,帶走調查後,一直嘴巴很嚴,拒不承認。
肖芳華暫時沒事。
她前後找人張羅,日夜煎熬,原本以為靠著以前在江城打下的根基能夠保住一命。
可是,就在今天中午,忽然有人上門,帶來了肖雙江寫的親筆信。
信件內容很簡單。
隻有兩字兒——“快走!”
字跡歪歪扭扭,寫得又快又急,甚至感歎號穿透紙張,足以見得當初肖雙江寫下這兩個字時有多麼緊迫急切。
肖芳華徹底心死。
她也明白,這是她爸,用最後的人脈和關係為自己敲響警鐘。
“這些都不要了,都是累贅!”
二樓房間,肖芳華在收拾東西。
江尋紅靜靜站著,手裡拎著一個行李箱。
她在收拾東西。
衣裳,首飾,還有些重要的證件等等,全部一股腦兒塞了進來。
另一個手提袋裡裝滿了現金。
一半美金,一半百元大鈔。
“家裡沒什麼要帶的,臨時帶幾件衣服應應急,你東西收拾了沒有?定了晚上的票,咱們立刻離開江城!”
江尋紅笑著應了一聲。
肖芳華並沒有察覺到他的異樣。
這一個禮拜,她整個人瘦了一大圈,忙前忙後想要將自己摘乾淨。
憔悴了一大圈。
“走吧!”
肖芳華終於收拾完,趕緊從江尋紅的手裡接過了箱子,掉頭就往外走。
她走到一半,忽然想起來,又小跑著回了房間,從屋子裡拿了兩本暗紅色的本子出來。
“結婚證不能忘。”
肖芳華將結婚證小心翼翼的放進了自己隨身帶著的口袋裡,仰頭衝著江尋紅笑了一下。
“你放心,咱們就算是離開了江城,也不會過苦日子的,我早些年就在海外置辦了資產,等到出了國,外頭自由,我們還可以過好日子!”
她眼神疲憊,隱隱透著瘋狂,可眼睛卻一瞬不瞬的盯著江尋紅,滿眼期待。
起碼,她對他是真心的。
江尋紅一直沒有說話。
他靜靜盯著麵前的肖芳華,忽然間笑了一下,搖頭。
“晚了。”
他道。
晚了?
肖芳華頓了一下,如遭雷劈,“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你難道……”
她話沒說完,屋子外,忽然傳來敲門聲。
“砰砰砰!”
聲音極沉,像是敲在她心臟上的鼓點聲,叫她腦袋一片空白。
“開門!我們是京都巡查組的!現在有人指控你強占征地,欠款勞工,甚至惡意傷人搶劫!請你開門,接受調查!”
京都巡查組,這個時間點出現在這裡,隻有一個可能——抄家。
當上門抄家,搜羅東西,也就意味著對方掌握了絕對證據。
肖芳華麵色忽然猙獰了起來。
她往後退了兩步,神色隱隱瘋狂起來。
“滾出去!”
她大喊。
“你們有什麼證據是我做的?我爸做的,我不知情,憑什麼來抄我的家?!”
這是她自己私人彆墅。
在郊外。
也是肖芳華平日裡自己購置的資產。
這段時間她一直躲在這裡,肖雙江也一直讓人給自己帶話。
他已經將全部的罪責攬下,讓她不用操心,自己在裡賣弄很好,有人照顧,沒關係。
因此,肖芳華一直覺得自己是能平安離開的。
可這一次,京都巡查組的到來讓她徹底慌了神。
怎麼回事?
哪裡出了岔子?
她強行鎮定。
可顫抖的指尖還是出賣了她的內心。
“芳華,咱們沒有退路了。”
江尋紅開口。
他沒有再看肖芳華一眼,轉身朝著門口走去。
肖芳華驚得大喊:“不能開!決不能開!”
門一開,等於宣判死刑。
她清楚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也知道為時已晚,可是,仍舊負隅頑抗。
不甘心啊!
江尋紅沒有停頓。
肖芳華盯著他的背影看了片刻,陡然間驚覺,回過神來。
“是你嗎?!”
她大喊:“是你交出了證據,舉報我的?我的賬本也是你拿的?!”
“為什麼?!尋紅?我真心真意對你,傾儘所有,你怎麼忍心這樣對我?!”
江尋紅走到了門邊,他停下來,回頭看肖芳華。
這一幕,自己期待了很多年,也等了很久。
“真心真意嗎?”
他聳聳肩,笑了一下,眼神之中逐漸冷卻。
“真心真意,換我家破人亡,換我妻離子散,換我苟且偷生這麼多年!”
江尋紅大笑,眼淚肆意洶湧,麵露譏諷。
“我要不要謝謝你?”
這麼多年了。
他的情緒,一遍遍,一次次,隻能在深夜裡洶湧,反複咀嚼。
每一次,恨意就多一點,每一次,他都翻滾難以入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