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尋紅一愣,抬頭的一刹那,卻快速將自己眼底的陰鬱藏起。
他回頭,看見肖芳華,溫柔笑道:“怎麼這麼晚還沒睡?不是說要早點睡美容覺?”
說完後,似乎怕肖芳華冷著,他又將煙摁滅,脫下外套,起身給肖芳華披上。
“不用等我回來,最近廠子裡忙,我回來的一向很晚。”
還是熟悉的味道,就連聲音都是一如既往的溫柔。
肖芳華沒說話,徑直坐到了江尋紅的對麵。
她盯著眼前男人看了許久。
腦海裡,情緒反複拉扯,在問與不問的邊緣遊移。
她很想問一問,這麼多年了,江尋紅愛自己嗎?
可驕傲如她。
不願低頭。
也問不出口。
江尋紅盯著她,似乎察覺到她情緒不對,起身給她倒了一杯溫開水,而後柔聲道:“有什麼想要問我的嗎?”
肖芳華點頭。
接過水,盯著他。
“你還有一個女兒,是嗎?她嫁給了謝昭?”
肖芳華說出這話的時候,渾身上下都繃緊了。
她甚至大氣都不敢喘,腦海裡,想著江尋紅等會兒否認,自己再說什麼話之類的。
可沒想到自己剛問完,對方卻笑了一下,而後大大方方的點了頭。
“對,她叫林暮雨,今年應該十九歲了。”
江尋紅想了想,道:“不過她和謝昭結婚的事情我不太清楚,因為我走的那年,她被留給了她媽媽,就和我再無關係了。”
肖芳華愕然。
“她……她媽媽呢?”
“死了吧。”
江尋紅麵無表情,聲音也淡淡的。
“聽說我們分開的第二年就死了。”
他語氣微不可察的頓了一下,“誰知道呢?”
死了?
肖芳華好像一下子就鬆懈了下來。
她伸手,揉了揉眉心,問道:“那怎麼不和我說呢?一個小姑娘,一個人,這些日子過得不容易吧?要是咱們知道她……”
“都是過去的事了。”
江尋紅打斷了她的話。
笑了笑,又看向肖芳華。
真的是好心嗎?
眼前這個女人,真的會關心他的女兒嗎?
江尋紅知道,無非都是試探罷了。
他有意彆開話題。
“我和前妻分開,一人一個孩子,早就不關心這些了。”
江尋紅給自己倒了一杯水。
麵色平靜。
“而且,我不喜歡謝昭,去年展銷會上見過一次,覺得以後肯定是勁敵,所以早些日子,一廠二廠三廠的幾個廠長找我幫忙的時候,我幫了一把。”
江尋紅無奈道:“真是可惜了。”
“野火燒不儘,春風吹又生。”
肖芳華眼睛亮了一下。
他這話的意思是……
他早些時候,幫著出手對付過謝昭?
肖芳華這一次詢問,無非就是想試探江尋紅究竟是不是和謝昭一夥兒的。
畢竟,對方的妻子,是他的女兒。
可現在看來,他似乎真的和過去劃分了界限。
她心裡頭有一種隱秘的暗喜。
好像他真的在自己和過去之間做出了抉擇。
肖芳華臉上染上喜意。
她將水杯放下,原本想再問仔細些,可下一秒,江尋紅已然俯身探過來,將她攔腰抱了起來,低頭吻了吻她的嘴唇。
“睡覺吧。”
他嗓音裡帶了疲憊。
“明天再說,好不好?”
他極少對自己這樣。
肖芳華整個人撲在他的懷裡,心裡柔軟甜如蜜。
他應該是更愛自己的吧。
她想。
隻要他站在自己這邊,那麼,隱瞞這件事或許是自己想太多了。
…………
有了田高照的介入,三廠的收購變得極其順利。
不過經曆了上次的事情,謝誠也小心謹慎了起來。
他仔仔細細確認合同內容,檢查機器,包括二廠的也一並派人盯著了。
合同簽完,資金安撫到位,而後快速投入生產。
一切搞定,已經是一個禮拜後了。
生產力跟上,訂單源源不斷。
與此同時,第一批運往杭城的貨也生產出來了。
江城運輸公司調了六輛大東風,又讓人過來裝貨,滿滿當當裝了幾大車子,浩浩蕩蕩的從江城離開,一路直奔杭城。
成剛和虎子跟著車隊一起出發了。
汽車駛離。
謝昭鬆了口氣。
他這些天一顆心懸著,見貨物按時發出,免不了鬆下心口大石。
“晚上你嫂子包薺菜餛飩,熬了排骨湯,多吃些,補補身體。”
謝誠笑著道。
薺菜餛飩?
謝昭眼睛都亮了起來。
“江城哪兒有薺菜?”
他將賬本收拾好,放進抽屜裡,起身又將自己寫到一半的作業放進包裡,這才跟著謝誠往家走。
夕陽餘暉灑下。
春日徹底來了。
道路兩旁的梧桐樹綻放出嫩芽,翠綠極了。
謝誠忽然想起什麼,扭頭看向謝昭道:“對了,明天二月二,記得剪頭發,龍抬頭是個好日子,一年都吉利。”
“好,明天早上就去剪。”
他點頭應了,“對了,大哥,家裡米麵糧油都快沒有了,現在貨發出去了,咱們也能休息一陣子,到時候帶著大嫂去采購,把孩子放家裡,我和暮雨帶著,你和嫂子也休息休息,帶著她去百貨大樓逛一逛,放鬆放鬆。”
謝誠笑,“成!”
兄弟二人回家。
院子大門開著。
趙金昌正在練英語。
他現在發音已經比之前好多了。
阿姨帶著喜寶兒樂寶兒在院子裡抓螞蟻玩兒,林暮雨剛剛洗完尿片,晾在院子裡。
聽見聲響,張巧兒從廚房裡探了個頭出來。
“回來了?”
她笑道:“餛飩馬上就好!”
“趙叔,進步很大嘛!”
謝昭將書包放在桌子上,走到趙金昌身邊坐下,指導他的英文。
又指了指他留的作業,道:“這裡,應該用過去式,這是過去發生的事情。”
趙金昌點頭,又念了一遍,謝昭滿意豎起大拇指。
“過兩天我要去國外一趟。”
趙金昌道:“估計得一個月,家裡頭到時候就交給你們了。”
他頓了一下,有些肉疼的看著自家院子裡的花。
“彆的我沒要求,就是這院子裡的花,我種了好些年了,讓喜寶兒樂寶兒……”
“噠噠~爺~爺~”
“香~”
“吃~吃~”
話沒說完,花圃前,兩小丫頭笑嘻嘻扭頭衝著趙金昌一笑。
得。
後者的話頓時咽了回去。
“玩兒!給她們玩兒!丫頭們開心就好!”
他長歎一口氣咬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