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府。
白雪皚皚的亭子下,李靖節負手而立,靜靜的慢步行走,靜聽身旁一個個年輕子弟,以及府中子女朗誦古籍。
看著年紀最大的伏誌,李靖節倒是沒有嫌棄,幾日接觸下來,伏誌的老實聽話,讓他頗為滿意。
突然,看到府裡仆人急匆匆的走來,說是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拜訪。
“叫他們進來吧!”
聽到家仆的話,李靖節眉頭微皺,卻也沒有拒絕。
很快,在仆人的帶領下,三名十七八歲的少年,便來到內院。
“老師!”
“老師!”
“老師!”
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三人來到李靖節麵前,紛紛抬手行禮道。
李靖節點點頭,看著三人目光都若隱若現看向一旁的女兒,李靖節心中有些不滿。
猜都能猜出,定是胥懷川幾個弟子,回去後,把那日伏家到來,以及婚約之事,告知這三人,這三人今日方才來李府拜訪。
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三人的心思,李靖節又怎會不知道。
“今日可是有事?”
李靖節裝作不知道的詢問一句。
“是有疑惑,故而登門,還求老師解惑……”
孫彥宸望向一旁木桌後,那個靜靜坐著的美人一眼,隨後與戴炎銘、嚴翰飛對視,上前行禮說道。
李靖節聞言,點點頭,示意孫彥宸繼續說。
“兆恬!你看,你最喜歡的戴師兄!”
李安靜、李安仁,以及胥懷川幾個少年,看到三個師兄到來,忍不住小聲的調侃李兆恬一句。
李兆恬聞言,沒好氣的瞪向幾人一眼,氣呼呼的回過頭,看著麵前的竹簡。
但很快,李兆恬還是沒忍住,偷偷瞄一眼那摸樣溫文爾雅的戴炎銘,在李兆恬眼裡,那麼些年以來,眾師兄中,唯有戴師兄最溫柔,論樣貌……
或許隻有那個笨蛋六姐夫才能比得上……
但一想到戴師兄的父親,是漳南縣的縣丞,這份出身,可不是那笨蛋六姐夫逃難來蓨縣可比的,李兆恬就忍不住得意起來,一臉開心。
那笨蛋六姐夫,哪點比得上戴師兄,一點都比不上。
李兆恬不止一次幻想,若是自己長大後,能嫁給戴師兄,那該多好!
雖說戴師兄論才華,略差孫師兄,論劍術,也比不過嚴師兄,但她就喜歡好看,又溫柔的戴師兄。
“發生何事?”
看著仆從又急匆匆的走來,聽到父親的詢問,李兆恬這才回過神。
“稟二郎!府外竇公、以及一個博陵崔氏的子弟,說是求見老夫人!”
仆人對著李靖節稟報道。
“竇公!崔氏!”
聽到夫人的話,李靖節都為之一愣。
當今在蓨縣,提及竇公,誰都知道是竇建德,但誰都不會覺得奇怪。
在蓨縣、漳南、高雞泊這一片地區,竇建德的聲望,無人可及,彆說江湖遊俠數不勝數,就是渤海高氏,都有不少人前去附庸。
其中高氏高雅賢,更是竇建德的心腹,高雅賢的父親、叔父,堂兄弟,也都在明裡暗裡的幫助竇建德。
甚至李靖節都隱約聽到,不久前,高士達也因為此事,還特地去過高氏。
“還有崔氏,今日崔氏子弟,怎會突然來到李府?還與竇建德一起!”
帶著疑惑,李靖節便讓仆人,先把人帶去正堂。
看著仆人離去,李靖節轉頭間,無意中看到伏誌,突然想起,幾日前,伏叔父特地與母親提過一件事。
說是一個叫曹湛、一個叫崔履行的找他們伏家,便說伏家不在蓨縣,已經離開。
那個崔氏子弟,不會就是伏叔父嘴裡的崔履行吧?
不對!
伏家怎會認識崔氏?崔氏在更北邊的博陵郡安平縣,更彆說,崔氏子弟找過來,並且還與竇公一起。
這怎麼可能!
伏家誰有那麼大的能耐?
這根本不可能!
“竇公!居然是竇公!還有崔氏子弟!”
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三人也聽到家仆的話,一臉驚訝的看向彼此,隨後紛紛都麵露激動起來。
那可是竇公!還有大名鼎鼎的望族崔家子弟。
這……
一想到能見到竇公,以及望族崔氏之人,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三人呼吸都不由得有些急促。
在天下所有讀書人眼裡,論累世博學之世家,崔盧二姓當為首。
彆說若是能讓崔氏之人記住自己,回到崔氏之中提一句,就足夠自己受益一生,就是若能得到竇公的誇讚,日後出去,都足夠讓人高看一眼。
想到種種,知道那二人到來代表著什麼,他們三人如何能不激動。
眼下。
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三人,紛紛麵露激動的看向老師李靖節,無比渴望等會老師能提一嘴他們,或者帶他們過去相見。
片刻後。
在李府家仆的帶領下,竇建德帶著崔履行、曹湛、瑛開,從花苑來到前院。
看到在前院等待著的李靖節,竇建德連忙露出笑意,人未到,便先行禮。
李靖節見狀,也連忙抬手回禮。
亭子下,跪坐在木桌後的伏誌,這時候突然看到什麼,瞳孔一縮,連忙低下頭趴在座子上,用竹簡擋住前院方向,不讓前院的人能看到自己的臉。
伏誌的舉動,讓胥懷川與其他少年一臉疑惑,但也沒有多問,畢竟他們與伏誌,也不是很熟悉。
“可惜了,若是老師能帶我們過去,即便隻能與竇公行禮,我也知足無憾!”
“是啊!竇公之仁明,世間罕見!說起來,比起彥宸兄的才華、翰飛兄的武藝,其實炎銘,才是最無希望之人,兩位仁兄此生或許還有機會,但炎銘自知,恐此生無望!”
“翰飛倒是希望,能與那崔氏子弟相識一番!唉……”
李兆恬兩隻小眼睛,看著亭子前站著的三位師兄,她還是第一次看到,戴師兄臉上露出那般渴望的神色。
那個竇公真那麼厲害?為什麼三個師兄,都那麼憧憬能認識那竇公,明明她以前聽過祖母與母親說過一次,當年漳南縣的縣令,派人殺掉那竇公的家人,而後,漳南縣令被那些受竇公恩惠的人,滅掉滿門……
不過那個崔氏,她倒是記得祖母、父親都就說過,那是一個很淵博、很厲害的士族,每一個子弟都很有本事。
“他們去正堂了!”
李兆恬聽到聲音,回過神就看到三個師兄,紛紛回過頭,隨後去到四姐麵前,對著四姐行禮。
“瓊兒姑娘!”
李兆恬看著三個師兄的舉動,又看著美得不像話,氣場還很有壓迫感的四姐,生無可戀的趴在木桌上。
不斷掰著手指頭,數著四姐什麼時候才能嫁出去。
也不知道過去多久,正當李兆恬無聊得都快要睡過去的時候,突然看到母親急匆匆的從花苑走到前院,從仆人那裡得知李府有客人後,便朝著這裡走來。
“母親!”
李兆恬起身看向母親,有些好奇母親為何手裡拿著一把劍。
“叔母!”
“叔母!!”
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三人也看到李兆恬的母親鮑氏,連忙起身行禮,李瓊、李樂等人,也紛紛起身。
“叔母!”
伏誌看到鮑叔母,也連忙起身,對著鮑叔母行禮,對於這個鮑叔母,伏誌知道,她是李府三郎李舒雲的妻子,李樂、李兆恬的母親。
不過眼下看著鮑叔母手裡的劍,伏誌一臉驚訝。
這不是子厚的劍嗎?
怎麼會出現在鮑叔母手裡!
“誌兒,你與叔母說說,是不是家中有困難,若是有困難,不好與老夫人說,也可以與叔母說!子厚為何要把自己的佩劍,拿去抵質?這把劍是不是你們伏家祖傳之物?”
鮑氏輕聲詢問道,若非老管家被老夫人鞭笞,隨後讓其回老家,她與弟媳長孫氏,也不會去暫管家裡的產業。
而今天她去質庫查賬時,看到掌櫃手裡拿著的劍,一臉意外。
起初她還以為看錯,但後麵仔細觀察,這才確定,掌櫃拿著的劍,赫然是那日在李府外,她看到放置在伏家行李上的那把劍。
通過掌櫃的述說與描繪,她很快便確定,是與侄女李姹有婚約的子厚,親自拿去抵押,換走一萬五千錢。
想起掌櫃說那少年,親口言之這把劍是祖傳。
她不敢大意,直接把劍拿回李府。
“叔母!李阿婆叫人送過去的糧食都沒吃幾天,還有很多很多,其他的都不缺!這劍……”
伏誌也是一臉懵。
堂弟子厚居然把自己的佩劍,拿去抵押!
這可是他最喜愛的佩劍!
眼下伏誌也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叔母,這把劍是不是祖傳,怕說錯話,會對子厚不好。
“唉!那還是等會讓老夫人,親自問子厚!”
鮑氏搖搖頭,看著伏誌也不知道的神情,已經確定,這似乎是子厚的決定,與伏家沒有關係。
想到這裡,鮑氏讓伏誌、兒子李樂,侄兒李安靜等人繼續念書,讓李瓊與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三個師兄閒聊,隨即便轉身離開。
看著鮑氏離去,彆說李兆恬、李安靜等人一臉錯愕的看向伏誌,就連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三人,都一臉古怪。
“把佩劍都拿去質押?”
“這……倒是個妙人!”
孫彥宸、戴炎銘對視一眼,隨後看向嚴翰飛,三人都忍不住笑起來。
回想胥懷川的話,如果孫彥宸、戴炎銘、嚴翰飛他們三人沒記錯的話,那個叫做伏子厚的人,便是李老夫人之前想要讓李瓊,婚嫁的少年。
這兩日還緊張心上人,生怕事情還會變卦的他們,眼下聽到鮑氏的話,算是徹底放下心。
雖沒見過那個伏子厚,但又不是出門遊曆,在蓨縣,居然連自己心愛的佩劍,都要拿去典當。
這樣的人,他們不恥!
也打心底看不起!
亭子下。
就連李瓊,都微微搖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