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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村子的夜晚(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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昏黃退去,夜色籠罩大地。

白日人來人往的村子,喧囂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片黑暗寂靜。

簡陋的木屋內,劉智遠正在燭燈下,手持筆墨,正在書寫著什麼,時不時抬頭沉思,偶爾也看向窗外夜色,有懷念,有不甘,也有一些惆悵,隨後似乎想到什麼,笑了笑,低頭間,眼神流露出一絲絲隱晦的期待。

不知過去多久,屋內才隱約傳出一聲微不可聞的自言自語。

“再有五日,便能把兵書……”

寒風拂過窗外,少許草木在村中道路發出擺動的聲響,讓屋內本就微弱的聲音,徹底被夜色掩蓋。

村子中。

趙家燈火明亮,未靠近府門,便隱約聽到笑談聲。

順著天空夜色看去,能清楚的看到在趙家正堂內,趙家二郎趙梓,正帶著四郎趙勇,與二三十名魁梧男子,在正堂內跪坐著飲酒作樂。

趙梓、趙勇跪坐在趙家左右主位,其餘男子全都在正堂兩邊,跪坐在一張張木桌後,並且在每一個魁梧男子身旁,都有年紀不一的女子作陪。

在如今這四處動亂,到處缺糧的世道中,還能大吃大喝,並且還有酒色作陪,不怪堂內所有男子,都滿臉笑容。

而在談笑聲中,不斷舉起酒杯,與趙梓飲酒,酒足之後,每一個男子都會向趙梓吹噓著自己昔日過往,在身旁女子側目中,以及其他男子的注視中,一臉得意的述說,曾經自己引以為傲的事跡。

有人說自己能提四百斤重物!

有人說自己二十出頭時,便已經獨自遊曆天下!

也有人說,自己年僅十七,便已經持弓,如今十年過去,鮮有不中!

更甚者,一名壯漢喝下一杯酒後,站起來說,自己十五歲時,已能夠與大自己十歲的男子交手而不敗!

不過聽到男子的話,正堂內吹噓聲不少,壯漢的確臂大腰粗,但年方十五歲時,能與大自己十歲的人交手而不敗,怎會今年三十,卻一點名氣都沒有。

眼看眾人不信,壯漢頓時臉紅,感想爭論,但在趙梓的安撫下,這才息事寧人,不過從壯漢坐下時的眼神,也能看出,壯漢大概率是真的與年長之人交過手,但……

對方不一定是年長十歲,又或許,對方並不魁梧!

“喝!”

“來!!”

有著趙梓在,眾人很快便不把這事放在心上,再次其樂融融的舉起酒杯,趙勇也是笑容滿麵,不斷舉杯與眾多男子飲酒,看著眾人,眼中滿是得意。

正堂內的趙憾、趙古兄弟二人,看著飲酒過後的眾人,聽著一個個壯士的交談,滿臉崇拜。

夜色下。

伏家的木屋內。

看著地上的三具屍體,張氏不斷摟著被嚇到的邰氏,輕聲安撫,而在一旁,兩鬢斑白的阿翁,也是盤坐在火爐前,默不作聲。

三具屍體睜著眼睛,仿佛死不瞑目的模樣,估計他們生前做夢都想不到,會死在這間屋子裡。

阿翁雙手互相交叉在袖口裡,讓手暖和一些,望著三具屍體的摸樣,一想到今日這三人的歹念,那欺負人的舉動,阿翁老臉上,少有露出不忿的眼神,看向三具屍體。

“呸!”

阿翁唾棄之後,似乎還不夠消氣,看著一旁從房內搬東西出來,已經滿頭大汗的陶氏。

“厚兒他娘,你進去記得叮囑二郎、誌兒,讓他們挖深點,讓這三個畜生,一輩子都埋在床榻下!”

阿翁小聲囑咐道,轉頭看著三具屍體,特彆是那為首的絡腮胡壯漢。

一想到厚兒回來時,這絡腮胡壯漢那傲慢的摸樣,還直接對大孫媳動手動腳。

眼下,再看著這絡腮胡壯漢,死不瞑目的慘狀,阿翁心中彆提多爽快。

看不起我孫兒,對我大孫媳動手動腳,活該你死!

死得好!

“誒!知道了,爹!”

陶氏聽到阿翁的話,放下被裹,看向阿翁點點頭。

“對了,還有,厚兒他娘,等會你記得去屋子外,看看厚兒怎麼樣了!”

想著小孫兒伏子厚方才沉默不言,眼神恍惚的樣子,阿翁不禁有些擔心,特地又叮囑一句,說話間的語氣,完全換了一個態度。

特彆是提及子厚二字時,阿翁老眼中的擔憂,與看向那三具屍體時的眼神,判若兩人,轉變之快,不僅讓人瞠目結舌。

其實不用阿翁開口,陶氏此刻心裡,比任何人還要擔憂自己的兒子,不過眼下,陶氏不由得看向被大嫂抱著的侄媳一眼,方才侄媳可是被嚇得不輕。

“沒事!去吧!”

張氏與陶氏對視一眼,一臉糟心的說道,讓陶氏不必擔心邰氏,這裡有她在。

陶氏點點頭,知道大嫂嘴上不說,但其實心裡也不好受。

看著地上的屍體,陶氏沒有著急出去,而是來到臥房內。

本來一直都是伏瑞與陶氏,夫婦二人睡覺的小房間,此刻簡陋的木板已經靠在一旁,在燭燈的照亮下,伏瑞與伏誌叔侄二人,正滿身是泥的挖著坑,深坑另一邊,已經有一大堆泥土。

“差不多了!明日還要離開,今晚要好好休息!”

陶氏沒有按照阿翁交代的那般,囑咐伏瑞與伏誌把坑挖深一些,而是看著差不多,便讓伏瑞叔侄二人早些抬屍體進來埋。

陶氏清楚,這家明顯無法再住下去,天一亮就要動身離開,所以不管是伏瑞,還是伏誌,今晚都要早些休息。

“好!”

伏瑞聽到妻子的話,氣喘籲籲的應道,看著身旁默不作聲,埋頭挖坑的伏誌,知道伏誌的心思,於是看向妻子一眼,給妻子一個眼神。

陶氏領會,於是沒有開口說什麼,把最後一個裝有衣物的包裹拿在手裡,轉頭離開房間。

伏瑞看著妻子走後,隨即招呼侄兒伏誌,一起去外麵搬運屍體。

片刻後。

伏瑞與伏誌叔侄二人,把三具屍體抬到房中,丟入坑裡,埋好土,再把睡覺的木板放在上麵,恢複成原樣,這才收手,確認房間內沒有其他東西,便離開房間,關上房門。

“已經埋到坑裡,填土之後,用臥榻壓在上麵!”

走出房門的伏瑞,與妻子對視一眼,隨後看向父親,微微喘息道。

“那就好!”

阿翁點點頭,隨後看向這間屋子。

自從決定去蓨縣,這一個月以來,二郎伏瑞便一直在打探河北那邊的消息。

這路途遙遠,加上四處都在鬨賊患,阿翁其實心裡也知道,自己這一把年紀,這一去,很可能這條老命,都會丟在半路。

“明日一早,便離開這裡,動身去蓨縣,這屋子,一把火燒了吧!”

阿翁想了想,還是決定離開前,把這間屋子燒掉,這也剛好有伏家離開村子的理由,也是斷掉自己最後一絲念想。

不過話音方才落下,一旁提一小木桶水過來的陶氏,便輕聲勸阻。

“爹,不能燒,白天到處都是人,這段時日趙家也派人夜裡遊村,這一把火估計還沒燒起來,就會被人撲滅,到時候村裡的人,全都會來這裡,萬一被人發現怎麼辦?”

陶氏的話,讓伏瑞點點頭。

阿翁見狀這才作罷,一臉憂愁的看著這木屋,回想那年搬家到這裡時,滿鼻子塵土味,讓人受不了,自己還一臉嫌棄,這些年過去,真要離開,倒是有些舍不得。

“誌兒!”

正當阿翁有些不舍的看著屋子時,一旁的張氏看到陶氏,拿著布,擦洗著地上的血跡,於是起身。

“你去外麵!等會聽到娘喊你,你再讓劉老與厚兒進來!”

張氏皺著眉頭,對伏誌說道,隨後看向身旁的兒媳邰氏。

“你也隨誌兒去屋外守著!”

張氏說著,讓兒媳邰氏也跟著伏誌出去,一是夫妻二人在外麵有伴,二是邰氏被嚇到,這時候讓伏誌陪著更好。

“知道了,阿娘!”

伏誌點點頭,隨後上前牽起妻子的手,轉身朝著大門走去。

陶氏跪在地上,看著伏誌帶著邰氏離開,大嫂張氏來到麵前,拿起布幫忙擦洗血跡,想了想,也沒有阻攔。

早些弄好,就能早些讓厚兒回屋子裡,她這個做母親的,實在擔心得緊。

木屋外。

這天夜裡,小苑的火堆,燒得格外的旺。

許是劉老擔心伏子厚身體發寒,於是不斷給火堆添加木柴。

看著默不作聲,望著火堆的伏子厚,劉老從把伏子厚帶出屋子,直至眼下,都沒有開口說過一句話。

曾體驗過這種感受,劉老比其他人更清楚,眼下伏子厚最需要的,便是安靜。

不過當注意到,伏子厚的眼睛,略微有些血絲,劉老還是有些擔心。

“少家主!”

伏子厚聽到劉老的話,目光終於離開火堆,看向劉老。

隨後就見到,劉老坐在火堆旁,轉過目光望向身後的屋子一眼。

“……若非少家主,此刻伏家,不會能有如此安靜!”

劉老說完,看著伏子厚,沒有再說下去,畢竟劉老也不知道,漆黑的苑子外,會不會有四處遊蕩的難民路過。

“嗯!劉老放心,子厚沒事!”

伏子厚點點頭,知道劉老的意思,心中感激劉老之餘,依舊選擇沉默下來,不想多說什麼,自己還需要更多時間,獨自默默消化心中殺人後的負罪感。

此前腦海裡隻想保護家人不受到傷害,故而手腳顫抖,腦海一片空白。

如今,隨著一切結束,家人安全,沒有什麼危險。

望著火堆,伏子厚一閉上眼睛,那壯漢慘死的模樣,就曆曆在目,連後麵那個壯漢,在自己身下拚命掙紮的感覺,仿佛都還殘存在手裡。

伏子厚沒有殺人的經驗,更沒有殺人的嗜好,甚至從始至終,都從未有過一絲殺人的念頭,就是一個普普通通的正常人。

三條命,仿佛就如同一座壓在心底的山,讓伏子厚呼吸沉重之餘,腦袋也有些昏沉。

許久。

身後傳來開門聲,伏子厚這才與劉老一同看去,發現是堂兄伏誌與堂嫂邰氏走出來。

“劉老!子厚!”

伏誌帶著妻子上前,開口打招呼。

看著劉老點點頭,隨後伏誌的目光,看向同樣已經起身的伏子厚。

一家人,看著堂弟,伏誌不知道如何開口說出感激,有些話,說出來反而還生分,隻能看著自己的堂弟,默默記在心裡。

伏誌如此,被嚇到的邰氏,亦是如此。

邰氏麵色慘白的臉頰上,雙眼看著小叔子如今這沉默的模樣,內心既是愧疚,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堂兄,堂嫂……”

伏子厚腦海裡全都三具屍體,血淋淋倒在地上的場景,加之夜色略微昏暗,故而眼下並沒有注意到堂兄夫妻二人的眼神,隻是恍惚的點點頭,微微給讓堂兄堂嫂讓些位置,一起坐下來烤火。

“阿娘、伯母、阿翁,他們沒事吧?”

伏子厚想了想,還是開口詢問道。

“沒事!”

伏誌讓妻子先坐下來烤火,聽到伏子厚的詢問,搖搖頭。

此刻彆說心性憨厚的伏誌,就是一旁沉默的劉老,以及被嚇得花容失色,坐在火旁的邰氏,都忍不住看向伏子厚。

所有人都在擔心他。

結果他倒好,眼下居然還有念頭,去擔心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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