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厚,要不今日一起去打獵吧!”
小苑內,伏誌看向玩弄螞蟻的伏子厚,輕聲勸解道,在伏子厚身旁的趙憾、趙古兄弟二人,也一臉期待。
然而看著一臉心動,卻又糾結幾息,無奈搖搖頭的伏子厚,趙家兄弟二人對視一眼,再次露出遺憾的表情。
然而比起趙家兄弟,伏誌看向伏子厚的目光,隱約還有些擔憂。
但看著趙家兄弟二人準備出發,伏誌也隻能回頭看向伏子厚幾眼,跟在後麵,這幾日偶爾狩到獵物,讓家裡夥食改善不少,不管是娘親還是阿翁,以及妻子,都鼓勵他每日去涉獵,都期待他能多帶些獵物歸家。
“螞蟻啊螞蟻!”
看著堂兄隨著趙家兄弟一起離開,伏子厚百無聊賴的坐在木屋下,目光盯著手中拿起的木棍,或者說是木棍上來回爬動的螞蟻。
“老師說,隻要仔細觀察,就能發現你的銳,你的勇!我從那麼多螞蟻中,選你出來,彆讓我失望啊……快咬我!”
伏子厚說話間,不斷伸手放在螞蟻麵前,然而令伏子厚失望的是,螞蟻再一次爬到手指上。
看到這一幕,伏子厚一臉絕望,直接丟掉木棍,頹廢著臉。
自從拜師之後,伏子厚發現自己突然就變成了一個傻子,以往的從容自信,自詡兩世記憶的他,在權謀與人性方麵,卻被老師虐得體無完膚。
伏子厚終於理解,古人為何那麼可怕,這完全是沒有娛樂活動,畢生全都用來鑽研人了!不管文人武人都是一個樣子!
最氣的是。
眼下就連一隻小小的螞蟻,都成為伏子厚眼裡,一道難以逾越的鴻溝。
有時候伏子厚都在想,若是沒有碰到老師,日後自己會不會妄自尊大,被彆人玩弄鼓掌還不知,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隨著思緒回到螞蟻,伏子厚歎口氣,看著丟棄的那根棍子旁,螞蟻離開棍子,慌亂四處逃竄的摸樣。
想到每次老師挑選出來的螞蟻,都是攻擊力十足,甚至每一隻都凶悍無畏的咬人,無一例外。
伏子厚都懷疑老師這手段是不是變戲法,可一想到老師口中的選鋒,伏子厚知道,這其中一定是有原因,並且也有規律,隻是自己並沒有領悟。
況且與往常不一樣,這一次,老師不再說出其中原由,而是開口讓伏子厚自己領悟。
“再去找一隻吧!”
伏子厚緩緩起身,順著屋簷,來到之前找到的螞蟻窩。
幸好前幾日下大雨,對天氣十分敏感的螞蟻,在下雨前就搬到伏家的屋簷下,這才讓伏子厚不需要村子裡到處找。
感受著四周的安靜,伏子厚再次撿起一根小小的木棍。
看著上麵爬來爬去的螞蟻,這幾日雖然一直失敗,不過伏子厚也不是沒有收獲,那便是腦海裡已經時刻記住,不要對古時候的人,有任何一絲絲輕視與怠慢,特彆是在權謀與人性方麵。
就如眼前簡簡單單的一個選鋒背後,不僅需要耗費精力去觀察去判斷,更要領悟到其中精髓。
這放在後世,誰會用螞蟻,領悟這樣一件事情,可古人就會!
就像老師所說,每隻螞蟻的大小,多是相同,在螞蟻中選鋒就跟在大軍中選鋒一樣,有些人多以口舌言勇,有些人平日裡敢爭凶鬥狠,但這些人往往都會在關鍵的時候,膽小懦弱,甚至臨陣叛逃。
在戰場中,再多的督戰士卒,也攔不住一支大軍的潰敗;在兵營裡,再勇猛的將士,也會在一群懦夫中,逐漸被影響。
所以這就需要將領用自己的眼光,從大軍之中,挑選出精銳的將士,隻有都是精銳的將士彙聚在一起,一起生活,一起相處,每個將士才會羞恥於後退,羞恥於怯戰,更羞恥於不如他人。
選鋒!便是挑選精銳!
項羽能用能用自己的大軍,在巨鹿擊敗章邯,靠的也是麾下挑選出來的精銳,擊破章邯大軍的防線,而後在彭城之戰,亦是如此。
爾朱榮也是靠著選鋒,挑選出精銳的七千騎兵,一舉擊敗葛榮的三十萬大軍。
不管是項羽麾下的將士,亦或者是爾朱榮挑選出來的精銳,那些將士都是一樣,在麵對十倍,乃至數十倍的敵人麵前,沒有一個人有退縮之念,如此方才成功的擊敗對手。
“在古籍的記載中,學會選鋒,才能成為一個合格的將領,才能領兵……”
伏子厚看著地上的螞蟻窩,腦海裡浮現老師那麵色淡然的摸樣,很是懷疑,是不是每一個將領都會選鋒,怎麼感覺老師在誇大。
可沒上過戰場,也沒接觸過什麼將領,伏子厚懷疑終歸隻是懷疑,還是老老實實的學。
………………
臨近正午。
伯母張氏與年輕的邰氏,這時候剛剛拾柴回來,進屋前,注意到一旁角落的伏子厚,居然對一隻螞蟻小聲說話,不斷催促螞蟻咬自己。
邰氏見狀,看著自己小叔子的目光,透露出一股古怪,而張氏則直接板著臉,搖搖頭,轉身回到小苑裡,來到還在放木柴的陶氏身旁。
“厚兒他娘,你快看看你兒子,這都幾天了,我看啊,彆再讓厚兒與那騙子蒙學了,再學下去,怕真就成一個傻子了!”
張氏回頭看向遠處角落的伏子厚一眼,小聲嘀咕道。
而張氏的話,讓陶氏放下手中的木柴,看向伏子厚,本準備反駁張氏,不曾想突然就聽到伏子厚吃痛一下,隨後一臉興奮的看著螞蟻,嘴裡嚷嚷著,真咬了,真咬了……
見此情形,陶氏皺起眉頭,歎口氣。
陶氏尷尬的笑了笑,讓張氏先進屋子休息,等張氏與邰氏都已經進屋子裡,陶氏放好手裡的木柴,正準備進屋,想了想,還是一步步來到整日都守在苑子裡的劉老身旁。
“劉老,可知厚兒這是怎麼了,這幾日一直怪怪的!”
陶氏看向伏子厚一眼,回頭對著劉老,有些擔心的詢問道,身為母親,看到兒子那怪異的言行舉止,怎能放得下心。
劉老聽到陶氏的話,連忙放下維修木拖車的活,起身看向陶氏,對著陶氏恭恭敬敬的行禮,隨後看向不遠處的伏子厚,對著陶氏搖搖頭。
“主夫人!老夫也不知,為何會如此!”
劉老皺眉歎息道,此刻表情也儘是疑惑。
按照此前劉智遠給劉老的感覺,應當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士人,並且從其言語中,能感受到幾分學識,故而此前劉老這才放下心,讓少家主隨其蒙學。
然而這幾日,看少家主的摸樣,實在是讓一把年紀的劉老,滿腹不解。
無論是村中老者,還是城裡的賢師,亦或者年輕時,為豪門舍客,見到的那些名士大儒,劉老一把年紀,見過的賢師很多。
但無一例外,還從未見過有誰,會教自己的弟子,整日拿著螞蟻把玩!
上到那些名門士族子弟,下到村中的孩童,哪個不是在老師的教導下,一邊識字,一邊學著名家古籍。
看著伏子厚這幾日,每逢有空,就去小苑旁,蹲在地上看螞蟻,這也不禁讓劉老有些擔憂,對於那個劉智遠,自己是不是看走了眼?
“主夫人!要不今日老夫去問問?”
劉老看向陶氏,最終想了想,還是開口詢問道。
自從那日因自己的冒失舉動,讓劉智遠身陷險境,自打那晚起,心懷愧疚的劉老,便再也沒臉去見劉智遠。
但眼下事關少家主,劉老即使厚著臉皮,也會去問個明白。
“算了!反正不久後,也要離開此地,劉老便不要去問了!”
陶氏見到劉老也不清楚的模樣,看著不遠處的伏子厚,最終無奈的歎口氣,搖搖頭。
既然已經拜師,想到不久後,就要搬家離開,陶氏看著劉老,也不想再多生事端,不管那人是否有才學,隻要不教兒子作惡就行,反正兒子也不會再學多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