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輕人不解,“好端端一個人,怎麼就麵癱了?”
關於千紙鶴的故事,魏俊傑還真知道不少。
更準確的說法是,這間屋子裡所有人的故事,魏俊傑都知道不少,唯獨這個新來的年輕人,魏俊傑對他一無所知。
魏俊傑從兜裡摸出一包並不存在的香煙,抽出一根,劃燃並不存在的火柴,點燃香煙,美美抽上一口,才幽幽開口,
“他生下來並不是一個麵癱”
從魏俊傑口中,年輕人得知,千紙鶴本來是一個大車司機,開大運的那種。
千紙鶴很用力地活著,開車很努力。
有一次,他接到任務,緊急運輸物資,路過無人區,前擋風玻璃碎了,沒辦法救援,油料、水和食物都有限,車上的貨物還要限時。
千紙鶴一個人,連續開了幾個小時,頂著狂風把貨送了過去。因為任務的性質比較特殊,沒有人追究他危險駕駛的責任。
隻不過,被風這樣吹過之後,落下了病根,從此徹底是麵癱,告彆了有說有笑的生活。
一個麵癱的大車司機?
聽完千紙鶴的麵癱背景故事,年輕人不解,聽上去這人挺正常的,怎麼會被送到精神病院?
“他在用力的活著。”
魏俊傑隻有一句意味深長的話,
“有的時候,活的太用力了。”
至於千紙鶴的病情在魏俊傑看來,千紙鶴就沒精神病。
認識兩年半的時間裡,千紙鶴從來沒有表現出任何異常,該吃飯吃飯,該睡覺睡覺,白天不是在看書就是在看電視。
當然,有一些精神病人在非發病期看著確實沒什麼問題,魏俊傑也不是一個草率的人,他做出這樣的判斷,是有依據的!
千紙鶴住進b棟以後,每一天的藥盒都是空的!
瞧瞧,連醫生都覺得他不用吃藥,這不是正常人,還能是什麼?
年輕人聽到這裡,微微點頭,顯然認可了魏俊傑的說法,隻是他還有一件事不明白。
“如果他真的沒病,為什麼又老實待在精神病院裡?”
年輕人很想吐槽,怎麼,千紙鶴是來學斬什麼東西的嗎?
如果一個正常人長期自願待在精神病院,要麼彆有所圖,要麼就是真瘋了。
魏俊傑深深吸了一口並不存在的‘煙’,幽幽說道,
“他在躲災。”
躲災?
什麼災?
更多的內容,魏俊傑就不願意講了。
他很喜歡打聽彆人的事,年輕人要麼拿自己的故事來換,要麼,就拿一個魏俊傑不知道的故事來換。
年輕人眼前一亮,“這個我熟啊,我會背鬥”
魏俊傑搖了搖頭,“我不看網文。”
他正想要和江白繼續說著什麼,一名穿著病服的病人路過,厲聲說道,
“這裡不準抽煙!”
“把煙滅了!”
魏俊傑連忙猛抽了兩口,把‘煙頭’扔在地上,踩了兩腳。
那病人皺著眉頭,用手扇著風,仿佛真能聞到二手煙的味道一樣,走遠了。
魏俊傑看了一眼時間,神色立刻變得匆忙了起來,
“今天就先這樣吧,你自己逛逛,彆打架,按時吃飯,吃藥,聽護士的話,這裡的規則不多,但千萬彆觸犯,不然的話”
魏俊傑的臉上,閃過一絲驚慌和恐懼。
很顯然,觸犯規則的代價,讓他不願意回憶起。
說完,魏俊傑匆匆離去,進入某個活動室,關上的門隔絕了年輕人的視線。
年輕人轉了一圈,在周萬古麵前試了試,最終還是沒有站在周萬古正前方。
他又去彼岸花附近,擋了一會對方的陽光,對方卻毫無反應,顯然,彼岸花不是向日葵,太陽對她來講可有可無。
其他病人裡,有認真工作的瘋子,時不時會接到莫名其妙的電話,也有醉酒的瘋子,拿著一個空瓶,不斷往嘴裡灌
而這些瘋子裡,最吸引年輕人注意的,還是千紙鶴。
沒辦法,在群魔亂舞的精神病院裡,正常人就像希望一樣珍貴,說現實點,正常一點的人,離開這裡的概率最大。
千紙鶴就像一群真貨裡摻了一個假貨
不對,他們是瘋子,和正常人相比,瘋子才是假貨,千紙鶴反倒是真貨。
年輕人搬了個凳子,坐在沙發旁,陪著千紙鶴看完了上午的電影。
兩人一直無語,隻是盯著電視,一部電影看完了,立刻會有人換下一部。
午飯很簡單,大多是糊糊,味道還算不錯,口感不敢恭維,精神病院倒不克扣食物,隻是擔心這些病人在進食時會噎著、嗆著。
曾經有病人在吃雞肉的時候留下了幾根雞骨頭,用骨頭給病友做了一場‘手術’,從那以後,任何稍微尖銳、堅硬一點的食物,都無法進入他們的菜譜。
往好處想,至少他們不用吃和石頭一樣硬的月餅和饅頭。
吃完午飯,年輕人和千紙鶴又看了一下午的電視。
精神病院是沒有晚間活動的,吃完晚飯就要回到各自的房間休息,每個小時都會有護士在走廊巡邏查房。
隻不過,住在這家精神病院的病人都是老麵孔了,這些年下來也沒出過什麼事,所謂的巡邏查房都隻不過是做做樣子。
今天因為來了新人,男護士在年輕人的房間外多轉了幾圈,沒有發現任何異常。
b棟本來是雙人間,發生一些事,被改成了單人間。
這樣一來,就算有人發瘋,最多也隻會死一個,稍微施加一點手段,就能遮掩過去。
一夜無事。
第二天,年輕人仿佛成了千紙鶴第二,一樣的吃飯,吃藥,定點喝水,看電視,睡覺
不過,魏俊傑觀察的很仔細,年輕人是有藥的。
看到這裡,魏俊傑就放心了下來。
隻要有藥,就有病。
隻要是病人,那就不用怕!
這樣的生活一轉眼就過了七天。
年輕人終於和千紙鶴說了第一句話,
“你好。”
千紙鶴充耳不聞,全部的注意力都在頭頂的電視上,如同過去兩年半一樣。
年輕人的下一句話,讓千紙鶴的目光,從電視上挪到了對方的臉上。
年輕人壓低聲音說道,
“我是從d棟逃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