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言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何時惹上了這些人。
一條街的人想殺他。
好在,他功夫不算頂尖,但輕功是真的不錯,而且那些殺手,雖然殺意凜然,但下手時反倒有幾分遲疑,像是不想輕易取了崔言的性命。
高手過招,這一份遲疑,就能分出生死。
崔言費了不少力氣,才逃出這條街,留下一線生機,代價則是身上多了十幾處傷勢,速度也慢了幾分。
若是把這場圍殺看做一局棋,崔言這條大龍雖然死裡逃生,但已經傷了元氣,繼續留在棋局之上,被屠是早晚的事。
他唯一的生機,就是逃出長安城,跳出這棋盤,從廟堂回到江湖,才有容身之所。
崔言也是這樣想的。
縱使這是一場夢,他也不想輕易死在夢裡。
求活的欲望,從未如此強烈。
而在這爆發的力量麵前,崔言還真做到了自己本不能做成的事!
他在長安城殺出了一條血路,搶了一匹馬,逃出了長安城。
這一彆,就好似鳥入青天
死裡逃生的崔言,抑製不住地仰天長笑,好似要把這苦悶都吐出來,肆意一回。
嘣——
嘣——
崔言身後傳來密集的弓箭聲,可那些箭都落在他身後,一無所獲。
城牆上,傳來咒罵聲。
本來意識模糊的崔言,一個激靈,不知道為何,耳朵變得無比靈敏,對方說的每一個字都傳入他耳中。
“竟然讓這個雜種逃了?”
“他不是想逃嗎,我要讓他無處可逃!”
“他不是還有個姐姐麼?殺了,就今晚!就現在!”
“去!一個不留!”
崔言不知道說這話人的真實身份,甚至不需要回頭看,崔言也能猜到。
這大抵就是長安小侯爺了。
聞名不如見麵,小侯爺果然是君恩甚濃,甚至可以在長安城內調動兵馬。
這哪裡是侯爺恐怕就連皇子,都不敢這麼胡鬨吧?
崔言心底一沉,對小侯爺的身份多了一份猜測。
皇子是有皇位繼承權的,讓皇子動兵,尤其是在皇城之內動兵,對皇帝老兒來說,那是‘當著麵罵江掌門小心眼——找死!’
可如果不是皇子,又有什麼理由,讓陛下如此縱容,連長安城內動兵這種事,都可以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怎麼,這長安小侯爺,其實是位夜天子?
就對方展現出來的手段來看,崔言自然不會覺得,這位是夜天子。
那就隻有一種可能了。
“這那是長安小侯爺,這分明是聖上私生子”
一個從死人堆裡被救出來的皇子,總要修養吧?
一個皇子的得力悍將,總要上陣廝殺吧?
一個常年上陣廝殺的悍將,留下嬌妻照顧受傷的皇子
隻需片刻時間,崔言就在腦海裡構思出一部足夠狗血的劇情,隻是這劇情怎麼看,都沒有自己的事。
那長安小侯爺為什麼想殺自己?
崔言又是一個激靈,想到了更狗血的劇情。
該不會自己才是小侯爺吧?
天色太晚,崔言看不清城牆上那人的樣貌,自然也分不清對方的年齡,按照市井傳聞,對方應該和自己差不多歲數
若真是如此,未免有些太狗血了一點。
崔言心底浮現出一句話——無巧不成書。
他如今在說書人編織的夢境裡,這本該是一本書,卻成了一場江湖夢。
不管劇情是不是真的這麼狗血,崔言都有一件事要做。
他咬著牙,勒住馬韁,硬生生換了個方向,再次向長安城發起衝刺。
他是華山派崔言。
他是掌門親傳弟子。
他下山以後,隻用守三個規矩。
而這三個規矩裡,沒有任何一個,讓他見死不救!
所以,崔言回來了。
明知道這裡是陷阱,明知道這一去十死無生,明知山有虎這一次,崔言偏向虎山行!
他也說不清,自己為何會這樣做。
在顛簸的馬背上,崔言隻能自我安慰,‘這隻是一場夢,這隻是一場夢’
他的所有異常舉動,都是因為‘做夢’。
因為這是做夢,所以他才敢肆意妄為,無懼危險。
因為這是做夢,所以他才敢舍命當一回君子。
因為這是做夢
下雨了。
雨水淋在頭上,崔演像是醒悟了過來。
他忽然明白,這和做夢沒有關係。
不管這是不是一場夢,他都想做這件事,僅此而已。
他如今有什麼?
一把斷劍,一匹劣馬,重傷的身子
他要麵對什麼?
一座長安城,廟堂最高的那個人,最被寵愛的小侯爺,不是皇子,勝似皇子的小侯爺,一座想要殺他的城,這城裡沒有朱雀大陣,卻有比朱雀更能殺人的無數精兵悍卒
崔言策馬狂奔。
千萬人,吾亦往矣。
擋在崔言最前麵的,是長安城門。
城門已經關了,他逃出來時就在關門了,如今他又要殺回來,真當長安城是你家開的,說開門就開門,說關門就關門?
崔言不是華山掌門人,這門他也掌不明白。
如今的他,隻被一股血氣推著往前走,手裡有什麼就用什麼,想到什麼就做什麼。
因此,在即將撞上長安城門的那一刻,崔言摸出一把劍柄,向前斬出了一劍。
滋啦——
激光劃過,門上燒出了一個大洞,馬帶著人衝了過去。
崔言有點懵。
師父的聲音仿佛在耳邊響起,
“這寶劍啊,它就要砍城門!”
砍桌角算什麼本事,讓城門來!把城門給我喊過來!
在心底腹誹了一句,師父這泉龍寶劍未免也太假了一點,崔言不敢怠慢,快馬加鞭,向前衝去。
終於,他在最後一刻趕上了,在那悍卒還未闖入宅門之前,將其撞飛。
巨大的聲響,驚醒了婦孺,也驚了長安小侯爺。
最後,才有了先前那一幕。
一處宅邸,被精兵重重包圍,明火執仗,百無禁忌。
而崔言隻是坐在門檻上,等著那人到來。
見到小侯爺之後,崔言嘴角抽動,算是笑了笑。
“你就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華山崔命七’?”
門檻外,小侯爺揮舞著馬鞭,在雨幕裡抽出一條銀線,叫囂聲傳入崔言耳中。
“江湖?”
小侯爺說著似曾相識的話,
“在廟堂麵前,算個屁啊!”
崔言看他是想死了
隻可惜,自己是沒力氣殺對方了。
崔言吐出一口血水,病懨懨罵道,
“天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