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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胡逸自冥想中悠然醒來,輕輕喚醒傲芯,遞給她一些乾肉後,兩人便踏上了旅程。
今日的傲芯,似乎已從昨日的驚愕中恢複過來,雖不似前日那般黏著胡逸,卻也不複昨晚的拘謹。孩童的世界,真是難以捉摸,某些記憶,對他們而言,總是轉瞬即忘。
十五六歲的傲芯,在胡逸眼中,仍隻是個孩子。
一路上,兩人默默前行,直至傍晚時分,前方的道路驟然變得狹窄,從原先的十餘米寬,縮減至不足兩米,蜿蜒曲折,一眼望不到儘頭。
其實,從這段路開始,直至靈雲大陸的出口,才算是真正的一線天。當年人類與獸族的激戰,正是因這段險峻的地形,使得獸人族中最強大的比蒙止步於此,前線等待援軍的獸人陷入苦戰。儘管最終有部分獸人逃回獸人大陸,卻再無機會進攻靈雲大陸,因為他們好不容易占領的一線天,已落入人類之手。
一線天對人類國家的意義,不言而喻。
傲芯忽然停下腳步,喊道:“等等。”
胡逸聞言,疑惑地停下,轉頭看向她。
傲芯繼續說道:“從這裡到出口,已不足數十裡,以我們的腳程,一個多時辰便能到達。”
胡逸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那便加快腳步吧。”說著,便邁步前行。
“等等啦!”傲芯再次喊道。
胡逸無奈停下,看著她。
“但隻要一出一線天,就會被人類駐軍發現,會有麻煩的!”傲芯急切地說道。
胡逸愣了愣,一想也是,儘管他們都是人類,但此地畢竟是敏感地帶,誰知駐軍會作何反應?雖然他有信心應對,但麻煩越少越好。
思索片刻後,胡逸道:“大不了我們偷偷出去,他們不會發現的。”
傲芯一愣,隨即想到胡逸之前飛行的本領,頓時明白他所言非虛。
“可是……”傲芯還想說什麼,卻被胡逸打斷。
“就這樣定了,直走,遇到軍隊時,我來處理。”胡逸說著,徑自向前走去。
傲芯嘟著嘴,跺了跺腳,氣呼呼地嘟囔著:“好心沒好報!”走著走著,她心頭突然升起一個念頭,嘴角勾起一抹壞笑,看著胡逸的背影。
“哼,你怕麻煩,我偏要給你找麻煩!”
胡逸的精神力何其強大,有人對自己產生惡意,他立刻心生感應,疑惑地回頭看去,傲芯慌忙收起壞笑,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胡逸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嘀咕道:“神經。”然後轉頭繼續前行。
傲芯石化當場,良久,咬牙切齒的聲音從她嘴裡傳出。
時間緩緩流逝。
當夜幕降臨,胡逸二人已距離出口不足數裡。
傲芯快步走到胡逸前方,攔住了他。
胡逸疑惑地停下腳步:“你又要乾嘛?”
傲芯臉上掛著燦爛的笑容,搓著小手道:“都快到出口了,我以前來過,這裡的路我比較熟悉。要知道,這些地方他們經常設卡,就這樣冒冒失失地走過去,恐怕會被發現。不如讓我先過去打探打探情況,然後我們再一起過去吧?”說著,轉身欲走。
然而,傲芯的動作和笑容,即便是白癡也能看出她必有所圖。胡逸一伸手,止住了她的動作,淡淡地搖了搖頭:“你隻要乖乖跟在我身後就行,至於被不被發現,不用你操心。”說著,邁步超過傲芯。
傲芯急切地喊道:“喂喂!……”但胡逸卻毫無停下的意思。
“哼!大壞蛋!”傲芯氣得再次跺腳,跺了好一會兒,見胡逸的身影已遠去,才心不甘情不願地快步跟了上去。
然而,讓她就此放棄,她又不甘心。心想:“哼!自大的家夥,我就不信,這麼多駐軍還發現不了一個外人!”
然而,事實卻如此殘酷。當胡逸如入無人之境,走了很遠,幾乎要走出通道時,傲芯終於忍不住了。
她快步跑到一個記憶中設有卡哨的地方,輕聲喝道:“還有人在嗎?”
草叢突然劇烈晃動,隨即被分開,兩雙震驚得幾乎要凸出來的眼睛,把傲芯嚇了一跳。
兩人仔細地看了傲芯一眼,不認識。還不等傲芯說話,其中一人已經反應過來,猛地站起,單膝跪地行禮道:“見過四小姐!”另一人也反應過來,學著旁人單膝跪地低頭行禮。
傲芯迅速擺手,不悅地道:“你們怎麼回事?剛才是不是睡著了?那麼大一個活人從這裡走過去,你們居然一點反應都沒有?”
兩人聞言,渾身一震,失聲道:“有人過去了?是獸族的人嗎?天哪……啊?四小姐冤枉啊!小的等人再如何也不敢睡覺啊!這話要是讓統領大人聽到……還請四小姐明察啊!”
聽到有人過去,兩人頓時嚇壞了。他們明明沒有睡覺,眼睛幾乎時時刻刻注視著前方,直到傲芯突然說話,兩人的眼前才突然出現傲芯的身影,如同傳說中的空間魔法一般快捷,這讓兩人本就疑心是不是在做夢,但此時他們已經完全清醒了過來。
其中一人不等傲芯接著說話,就站起急切地道:“四小姐見諒!既然有人偷過一線天,我必須快些回去報告,如果對方是獸人族的奸細,後果不堪設想!”
傲芯的目的就是讓人給胡逸找點麻煩,聞言自然是高興。事實上,她的下一句話就是命令,命令這兩人將消息告訴後麵的軍隊,這樣胡逸總會有些麻煩。
而此時聽到那人這樣說,她口中未說出的命令也收了回來,道:“快去!”
那人得令,不敢怠慢,飛奔而去。
“四小姐,小的去那邊招呼一下其他兄弟……”另一人道。
傲芯點了點頭,那人走後,她的嘴角露出一個惡作劇成功後常常出現的淘氣笑容。
“哼!大壞蛋,看你一路上還欺負我!”
要是胡逸聽到了,肯定鬱悶至極。他何時欺負過她?倒是她,把他這個喜歡清淨的人吵得不得安寧。
“你說什麼?四小姐回來了?還說有人通過了一線天,卻沒有被發現?!”駐地內,將領猛地從椅子上站起,急切地問道。
“是的,大人。四小姐回來了……至於那人,屬下們的確都沒看見,但卻是四小姐告訴屬下的。”駐地內彙報的,正是傲芯遇見的兩人之一。
將領聞言,眉頭一皺,當機立斷道:“傳令下去,封鎖所有離開駐地的道路,將四小姐接到指揮部來,派人去通知統帥!……想來芯兒該不會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的……”
“是!”士兵得令後應道,轉身跑了出去。隨即,三長一短的號角聲驟然響徹天空,整個駐地似乎頓時活了過來。
無數士兵從各自的營房內跑出,迅速集結完畢後,又有規律地朝各自的集結點集合,將所有離開駐地的道路封鎖了起來。這支部隊的機動能力頓時展現無遺,不愧是作為一線天要塞駐軍的存在。光是這種令行禁止、雷厲風行的作風,就不是帝國內的普通部隊可以相比的。
傲芯被士兵請到了指揮部,那中年將領一見她,頓時露出一個鬆了一口氣的表情,卻又頗為無奈。
“芯兒,這次你可是急壞了統領啊……”
傲芯破天荒地紅了臉,低下了頭。
“衛叔叔……”
被稱為衛叔叔的將領聞言,輕聲一歎,道:“這些天吃苦頭了吧?你呀……統帥馬上就來了。”
傲芯聞言,抬頭結巴道:“爹……爹爹要來??”
將領點了點頭,然後有些嚴肅地道:“你這次偷跑出去,可把統帥急壞了。尤其是估計你是朝一線天而去的,更是焦急。以後要去什麼地方,至少也給家裡人說一聲。如果行的話,沒有人會攔著你的。你這樣的不辭而彆,實在是欠缺思量。”
見中年將領嚴肅的表情,心中本就有愧的傲芯,頓時低下頭,直直地看著自己的腳尖,不說話。
過了一會兒,中年將領才接著道:“你說有人進入了駐地,可是真的?”
傲芯此時才抬起頭,剛才的號角聲她可是聽見了。這樣的號角聲,在她這些年駐地裡的日子裡,聽到的可不多。每次聽到,都是時值寒冬,獸人族開始進攻人類的時候。而此時,她卻聽到了這樣的號角聲,似乎他們有些小題大做了。
見傲芯低著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將領,皺了皺眉,再次問道:“芯兒,可真的有人進入了駐地??”
傲芯聞言,抬頭看著他,但心理卻在掙紮。到底還繼續給胡逸找麻煩不?如果找,恐怕到後麵不好收場。如果不找,又著實落不下心頭那口莫名其妙的悶氣。想了半天之後,傲芯有些泄氣地嘟著嘴道:“沒有啦,我跟那個哥哥開玩笑的。”
中年將領聞言,頓時一愣,正待開口,突然一個聲音猛地從門口處響起!
“簡直胡鬨!偷偷跑出去也就算了,居然還拿假的軍事情報來玩弄軍職人員?!你簡直!……”門猛地被打開,一名身材魁梧、相貌堂堂的中年人走了進來。
中年人有著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勢。此時憤怒之下,更是威嚴十足。
傲芯一聽到這個聲音,渾身就開始顫抖。此時更是委屈地癟下了小嘴,可憐巴巴地看著中年人。
然而,那位正怒火中燒的中年統帥,對她的楚楚可憐視而不見。他突然轉身,厲聲喝道:“來人!速速將她拿下,押入地牢!”言罷,他又猛然回頭,目光如炬地盯著傲芯,冷哼一聲:“哼,你好自為之,好好反省!”
此言一出,不僅傲芯與周圍的士兵呆立當場,就連那位中年將領也麵露驚愕之色。他連忙上前勸阻道:“統帥大人,請您三思!四小姐金枝玉葉,那陰暗潮濕的地牢,豈是她能承受得了的?雖說此事四小姐處理欠妥,但念在她年幼無知的份上,不如將她軟禁於香閨之中,讓她靜心反省,豈不更好?”
然而,統帥卻大手一揮,語氣不容置疑:“休要多言!謊報軍情,乃是重罪!豈能因她是我女兒就網開一麵?念在她年幼,死罪可免,但活罪難逃!爾等休要再替她說情!”
此時,傲芯已抬起頭,直視著那高大的統帥,聲音中帶著一絲倔強:“好!將我關入地牢又如何?死罪?哼,那又如何判我?斬首?絞刑?悉聽尊便!”
但話音未落,她的眼眶已濕潤,淚水如斷線之珠滑落。想到自己在獸人大陸的生死曆劫,歸來後非但沒有得到父親的慰藉,反而換來一句“謊報軍情,乃是重罪”。她不過與士兵們開了個玩笑,父親竟如此嚴厲?他,真的是那個疼愛自己的父親嗎?
對於一個純真少女而言,這樣的疑惑實屬正常。她怎會知曉,一個虛假的軍事消息,可能會讓無數英勇的戰士和無辜的百姓喪命?在她眼中,那不過是句玩笑,但對於那些身經百戰的將領和士兵來說,卻是不可饒恕的罪行。
統帥見狀,心中也泛起一絲波瀾,但說出的話如潑出去的水,豈能收回?身為統帥,他的話便是軍令如山。此時若收回成命,豈不有損威信?
“來人!速速帶下去!”他再次大手一揮,厲聲命令。
在場的親兵們大多認識這位平日裡活潑可愛、平易近人的四小姐,他們麵麵相覷,無人願意上前。
統帥見狀,更是怒不可遏:“怎麼?本帥的命令如今不管用了?”
兩名親兵聞言,相視一眼,無奈地躬身答道:“是!”隨後,他們走到傲芯麵前,麵露苦色,低聲呼喚:“四小姐……”
傲芯含淚望著統帥,緊咬著下唇,眼中閃爍著絕望的光芒,令人心生憐憫。她微微點頭,轉身疾步離去。
兩名親兵見狀,也連忙跟了上去。
待傲芯的身影消失後,暴怒的統帥才輕輕歎了口氣,喃喃自語:“統帥啊統帥,你這是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