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又過去兩個月時間,到了1941年8月下旬。
此時,留在滬市的平安銀行高層,秘密在會議室開會。
夏高翔當即說道:“老板下達了指示,讓我們平安銀行以‘資金不足’自我產生擠提事件,並登報,以此將銀行儲戶的資金返還,並準備停業,管理層和職員帶著家屬,分批到重慶去避難。他說,三個月時間左右,日本要和英美開戰,我們平安銀行的職員都屬於危險處境。而在後方,已經為大家準備了住房和福利,養家糊口不是問題。”
眾人大吃一驚,隨即又逐漸情緒穩定,他了解老板在這方麵的本領,判斷是絕對不會錯的。
事實上,在7月份時,滬市已經有消息——日本和美國要開戰,因此眾業所的股票也大跌。
秦伯厚說道:“從去年底開始,平安銀行逐步將貸款收回,賬戶上的資金倒是足以應對擠提。”
王亞新點點頭,說道:“目前隻是有零星債務,我再去催一催。”
夏高翔強調道:“足夠支付儲戶的資金即可,可能一些儲戶還會選擇信任我們,到時候我們給他們兩個選擇,一個是馬上取出,一個是轉移至重慶。所以,大家抓緊時間,爭取十天搞定這件事,後續,我們還要處理一些工廠的事情。另外,葉經理,你需要親自去一趟香港,那邊的情況稍微變化一些,儲戶資金可以朝奧門轉移,當然還是要安排那邊的大部分管理層和職員向大後方撤退。老板說,一定要如實相告那邊的本地職員,日本人占領後,勢必會在本地燒殺搶掠,現在撤走,還能有渠道,晚一步撤走,那就想走都困難了。”
大家明白,老板是希望整個平安銀行管理層和職員,都撤到重慶去。
可見老板對這家銀行的重視,因為銀行員工至少也是有中學水平的人材,每一個都是將來‘東山再起’的基石。
為此,陳光良已經在重慶準備了大家的衣食住行,接下來養著大家幾年都不是問題。當然,陳光良在後方也有那麼大的家業,自然會給大家安排工作崗位。
葉熙明點點頭,說道:“我會在那邊待一陣時間,包括工廠方麵,我都會安排好的。”
他本身就經常去香港,和那邊的管理層都比較熟悉,做這些事情再適合不過。
夏高翔說道:“嗯,工廠如何安排,老板也做出指示。”
其餘高層不用問,也知道,老板怕是準備毀掉工廠,這不由得讓人欽佩老板的魄力。
幾天後,租界的謠言四起——平安銀行的資金周轉困難,一時間大量的儲戶在平安銀行租界的總行和分行排隊提款。
此舉,自然也驚動了汪偽政權,對於這個一直在大後方出力的企業,他們自然恨得牙癢癢,故馬上安排地痞流氓加入擠提的隊伍,並進一步散播謠言。
“排好隊,排好隊,亂糟糟的像什麼!”
林峰這個留守在滬市的安保公司負責人,親自帶人來維持秩序。
不過平安銀行特意交代他,這次是銀行準備將存款還給儲戶,所以不要勸。
“威風什麼,都td要倒閉了!”
林峰一聽有人反駁,馬上態度非常不好的說道:“你td說什麼,不想取錢就走,要取錢就給我規規矩矩排隊,不然一分錢沒有。”
“你”
“平安銀行請你這樣的員工,真是倒大黴了!”
“小子,你彆得意,你知道不知道我是誰的人?”
“我管你是誰的,來這裡就得守規矩。”
有這樣的態度,更加堅定了大家取錢的決心。
不過等到裡麵取錢時,很多人都傻眼了,隻要有客戶提出取錢,銀行職員除了說一句:“定期還沒有到期,現在取出,利息一分沒有了。”
客戶本能的說道:“取取,再不取本錢都沒有了!”
銀行職員直接將一份需要簽字或畫押的紙張給客戶,隨後就將法幣兌現給客戶,整個過程行雲流水。
“你們不是沒錢了麼?”
客戶抱怨了一下,本來還有大幾百的利息,現在一分沒有了。
“上麵是這樣說的,不過儘量會兌現給你們的。”
聽到這樣說,客戶半信半疑的離開,但也不至於後悔。
很快,滬市的報紙也第一時間刊登了平安銀行遭遇擠提的消息,一時間人心惶惶起來。
畢竟平安銀行一直以‘財大氣粗’來形容,旗下更是擁有多座‘印鈔機’工廠,深得儲戶的信任;就算陳光良宣布將工廠利潤捐出做慈善,但這些工廠的流水總歸是要彙聚在平安銀行,不至於缺錢這種事情。
有大額儲戶開始拜訪夏高翔等高層,得到的答複也是——平安銀行滬市缺錢,但會儘量將資金兌現給大家。
那還是有很多人選擇相信平安銀行,更重要的是相信陳光良,結果卻被告知——要麼取錢,要麼這些錢後麵隻能去重慶分行取出,因為這邊的資金可能要取出。
一時間,還是很多大戶選擇取出。
他們覺得,平安銀行不會放棄滬市的市場,所以就認為平安銀行可能是真的缺錢了。
事實上。
陳光良在準備讓平安銀行撤出滬市的時候(僅含儲蓄業務),早已經算計好了,未必不能讓日本人和汪偽政府察覺,他在準備撤退滬市的業務,避免影響後續的工廠自毀。
在平安銀行陷入‘擠提’時,包括多家銀行提出願意幫助,畢竟這個時候的法幣他不保值,但家明白平安銀行的資產是保值的,特彆是那些工廠。
但平安銀行委婉的拒絕了大家的幫助,這讓滬市的銀行業警惕起來。
通過種種跡象表明,平安銀行的現金流很多,因為至今沒有哪個儲戶傳播——平安銀行取不出錢的話;甚至,平安銀行外麵的擠提,一直排隊整整齊齊。
這樣的情況,就是一些儲戶也忍不住問:“你們是真的沒錢了?”
平安銀行的職員隻能回道:“應該有點缺口”
儲戶腦門子疑問增加,說道:“一點點缺口?哪個銀行沒有缺口?”
職員再次含糊的說道:“反正你現在不取錢,後麵在滬市取不出錢了。當然,我們重慶那邊有不少錢,後續取錢可以去那邊。”
這下,也就讓儲戶不得不取出資金。
事實上,這樣有些消耗‘信譽’,將來如果平安銀行還開戰內地的業務,怕是有很大的影響,畢竟很多本來可以拿利息的,現在利息也沒有了。
相比較滬市,香港則沒有采取‘自我擠提’的方式,畢竟抗戰結束後,香港平安銀行要成為總行,繼續在香港經營。
所以,葉熙明帶的指令是:部分資金轉移至奧門,並存入大西洋銀行(隸屬葡萄牙);對於一些大戶的資金,采取按照正常利息返還,並告知平安銀行準備暫時撤出香港,原因自然是日本的咄咄逼人,針對大戶,平安銀行也提出自己的財務建議——向奧門和重慶撤。至於小額儲戶,平安銀行隻是暫停儲蓄業務,能聯絡到個人的,也是勸取,利息正常支付。
處理方式截然不同,這樣抗戰結束後,能獲得大家的信任。
平安銀行(香港)的總經理李鴻生,有些擔憂的說道:“就怕我們錯過一段時間,因而造成信譽上的損失,當然,香港平安銀行會嚴格執行老板的命令。”
葉熙明這時候耐心的勸告道:“你都這樣想,那些管理層和員工自然也會這樣想,但大家想想,老板有什麼時候預判過失誤。退一步來說,日本現在已經被逼到牆角,不入侵東南亞和香港,如何保證他們的資源,東南亞起碼有石油,進一步還能占領整個太平洋所以,你的工作要做到位,勸告大家陸續撤向後方,不然到時候到內地的飛機都沒有了,大家想走,老板也是無能為力。至於奧門,當然也是個選擇,不過那邊必然日本特務很多,生活也注定不好過”
李鴻生一震,當即說道:“好,我會耐心勸告大家的,好在老板給的時間有兩個月,我們一定在這段時間處理好。”
葉熙明點點頭,說道:“我要暫時在香港,和大家一起從香港撤向大後方,畢竟平安銀行體係下,還有新豐紡織廠、維他奶、時代影業等企業,我也要指揮大家撤退。”
李鴻生感歎的說道:“隻有老板,才真正照顧我們這些屬下,這次撤退花不少錢吧,到了大後方,大家的也會消耗不少。”
葉熙明笑道:“老板對這方麵更重視的是人才,他同時堅信日本已經蹦躂不了幾年時間,但他也說,往往是這個時候,我們國家更加困難,所以大家都撤到後方,也能同舟共濟。”
“好,老板如此照顧大家,我們也是這輩子賣給他了。”
此次撤退,僅平安銀行就有上百名的職員,和數百位家屬,以各種交通方式撤向後方,資金都是由平安銀行支付。比如香港的職員和家屬,儘可能以飛機為交通,但如果買不到票,那麼也就隻能走粵北,但沿線都有‘向導’,安全不是問題。
龐大的撤退規模,平安銀行自然付出較高的代價,但一切都是值得;後方也需要人手,戰後還能第一時間聚集大家,共同發展。
葉熙明馬不停歇的來到時代影業,會見了莊鑄九和陸涵章等人,交代了撤退的命令。
“從現在起,要馬上將時代影業的機器設備,封存至奧門的倉庫,暫停所以拍攝的電影,管理層和演職人員分批向大後方重慶避難值得警告的是,我們得到了秘密線索,一旦日本人占領香港,要針對我們時代影業的演職人員和管理層,因為我們這幾年拍攝太多的抗戰電影,日本人恨得我們牙癢癢。”
莊鑄九詢問道:“隻是時代影業家大業大,就算撤出機器設備,還有龐大的物業。這一點,陳先生怎麼說?”
他的妻子和兒女,早已經去了重慶,他為了報答陳光良的知遇之恩,也一直堅守在香港和東南亞,處理時代影業的發展。
這幾年來,時代影業將香港和東南亞視為大後方,拍攝電影,甚至包括抗戰電影,屬於抗戰的一份子,很多南洋華人看到他們的電影,就會對國內抗戰加以支持,甚至直接回國參戰都比比皆是。
葉熙明說道:“老板有說,他這樣說的,隻要人還在,等抗戰結束,時代影業就能第一時間東山再起。另外,物業什麼的,日本不可能拿到日本去,抗戰勝利後,都能拿回來,不用擔心。”
莊鑄九點點頭,說道:“好,那我們馬上組織!”
葉熙明補充道:“嗯,一定要在兩個月內完成撤退,再晚,飛機就難有票了。普通的演職人員,可以帶領家人走粵北去大後方,避免造成擁擠,這天線路也有我們的向導。”
相當於,10月底要完成所有的撤退。
“好,我們馬上準備”
隨著一個個指令下達,‘陳氏企業’再香港和滬市的資產和職員,都開始分開撤退。
像滬市的新豐紡織,也開始出售剩下的紗錠和棉紗等,甚至一些機器開始出售;也有人決定留在滬市,新豐紡織就委托值得信任的員工,將紡織機械交給他們藏起來。
至於大型機器和關鍵機器,陳光良的意思是,最後時間直接毀滅。
雖然這樣一來,很多工人要失業,但是總比資敵的好。
雖然有些殘酷,但陳光良依舊堅定的要破壞香港和滬市的工廠,絕不給日本人拿去沒收。
另外一方麵,這些工廠的工人,最近一年也賺了一些錢,以及也儲備了糧食,短時間的生活問題還是可以的。
至於後續,希望他們回到鄉下,餓不死就行了。
這年代,人命有時候真不值錢。
彆說華夏人了,就是在歐洲戰場,普通人也是大量的死亡,戰場就是如此的殘酷。
到了11月,滬市媒體終於率先報道出來——平安銀行、新豐紡織、維他奶全部停止歇業,且新豐紡織、維他奶等工廠的重要設備全部遭到破壞。
一時間,汪偽政府和日本人立即派出特務前去徹查,結果讓大家大吃一驚。
整個新豐紡織已經人去樓空,僅剩下的一些工人講:“隻知道工廠遭到有人的故意破壞,然後所有工人領取三個月的米油,就地遣散。就連一些設備,也被人連夜拉走,不知所蹤。”
好家夥,太狠了!
滬市一些聰明的商人得知這個消息後,也心知陳光良一定是得到什麼線索——日本人要接管租界,所以率先一步跑路,連工廠都不留給日本人和汪偽政府。
當然現在擺在大家的麵前是兩個選擇——第一,自毀工廠,去大後方避難;第二,繼續生產,聽天由命。
不是人人都有陳光良這個魄力,絕大多數都抱著僥幸的心理,所以大家除了震驚陳光良的果斷外,也就沒有其它的行動。
反倒是,日本人和汪偽政府氣炸了!
因為陳光良如此果斷從滬市、香港撤出,再加上他在商人中的地位,那麼一批商人恐怕要跑到後方去(工廠當然舍不得毀掉)。
與此同時,日本人也擔心他們的計劃暴露,此舉會造成節外生枝。
但事已至此,他們也無能為力,因為特務通過調查,平安銀行、新豐紡織、維他奶等工廠的管理層和技術人員,基本都已經去了大後方。
就連香格裡拉飯店,一些管理層也離開滬市,僅留下一些職員們自行負責管理,賺的錢則由留守的員工自行盈虧。
一時間,很多人都說陳光良一定是已經預料到什麼,跟風者不知凡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