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陳光良來到合川的新豐紡織廠視察工作,這是他到重慶後的工廠考察第一站。
新豐紡織作為絕對的最早在重慶建廠的紡織工廠,在整個後方都屬於前三紡織廠的存在。
目前,重慶有三大紡織工廠,分彆是:新豐紡織、豫豐紗廠、裕華紗廠,三家工廠都擁有3萬以上的紗錠,其設備占總量的70,棉紗生產量占總產量的6070,實際上處於壟斷地位。
豫豐紗廠,1919年設於河南鄭州豆腐寨,創辦人穆藕初,於1936年被宋子文的華夏銀行吞並,改名為“豫豐和記紗廠”,由華夏銀行鄭州分行的行長束雲章接辦。1938年4月,豫豐紗廠拆機裝箱遷移,先將紗機56000錠、布機200餘台,以及發電機、鍋爐機件等運抵漢口,繼而運存沙市、宜昌,最後決定遷重慶。
裕華紗廠,即漢口裕華紡織公司屬廠,由徐榮廷、張鬆樵、蘇汰餘等創辦。徐榮廷出生於武昌闞家河,幼年曾在一同姓藥材行作管事,因結識了護軍馬隊第一營管帶黎元洪,結為拜把兄弟,二人過從甚密。抗戰爆發後,裕華紗廠於1938年8月,將所有機件器材3000餘噸全部裝箱運往宜昌,擬雇船逆運到重慶。
除了這‘三大紡織工廠’外,另外還有三家紡織工廠的紗錠擁有1萬以上,而整個重慶,甚至整個大後方,也就這六家紡織工廠規模最大,占95以上的產能。
新豐紡織在重慶的工廠,實際上分為五部份,一部分在合川,一部分在小龍坎這是陳光良一開始就製定的策略——防止日本戰機轟炸,而全軍覆沒。
這邊的總經理王之譽,在一旁為陳光良介紹道:“陳先生,這座工廠已經前後被轟炸兩次,都是全體員工奮力搶機器,才得意一直保持著生產。”
陳光良點點頭,日本人轟炸,畢竟不可能太過精準,而且這個時代的炮彈並沒有後世的威力,轟炸後,很多設備都能搶修過來。
“大家共同一心,才能有今天的新豐紡織,我這次來重慶,除了建立寧安基金會,也會關切我們的工人福利。既然錢都捐出去了,那我也不能虧待管理層和職員,接下來我們要討論一下,以津貼的方式,把大家的薪資給提一提。”
王之譽有些為難的說道:“這會不會讓其它紡織廠有意見?”
大家都在壓榨,你說你要提高福利,這不是犯眾怒麼!
陳光良堅決的說道:“我廠都不要了,還怕這些。當然,所以我說的是以津貼方式發放,就是每個月給大家一點米油,權當是應對法幣貶值、物價上漲的情況。”
“好,我明白了!”
隨即,陳光良參觀了整個工廠。
這裡的工廠,占地麵積180畝,不僅有廠房,而且還有不少員工宿舍,也正是這樣,日本人轟炸不一定就能找到工廠。至於死傷一些工人,這就沒有辦法的事情,亂世人命不值錢。
而新豐紡織在重慶的工廠,是分在五個地方,這樣能最大限度的避免轟炸帶來的損失。
在考察時,陳光良詢問道:“這邊的棉花采購、供應棉紗,聽說有些門道?”
王之譽點點頭,說道:“我們新豐,再加上豫豐、裕華三家工廠,近乎壟斷大後方的紡織。所以在采購棉花上,我們三家有組織地在棉價大跌時采購,儲備足量的棉花,一般都在兩年的量;此時重慶棉製品的價格,實際上也是由我們三大紗廠掌控。若三大紗廠幾日不公示價格,10到15天不供應棉紗,市場上棉紗價格必定極度上漲”
很多紡織廠,他是沒有辦法將棉花紡紗的,或者說自己紡紗成本太貴,所以這一步基本是由大紡織廠掌控。
對於新豐紡織參與打擊棉農和棉花商,又參與操控棉紗供應的事情,陳光良並沒有表示什麼,畢竟這就是商業的殘酷。
新豐紡織不參加,那隻能做市場的待宰羔羊,因為這邊的投機之風,也已經開始有滬市的樣子。
陳光良反而支持的說道:“棉花、棉紗都要保持著至少兩年的儲備,接下來也是如此!”
“好,我們一定加強這方麵的儲備”
陳光良之所以如此重視棉花儲備,是因為一旦太平洋戰爭開始,日本必然再加強了對華夏的經濟封鎖,棉織品必然供應不足,價格瘋漲。
最後,王之譽試探性的問道:“陳先生,重慶新豐紡織要不要考慮擴大規模?”
這樣一來,就不用看著錢白花花的拿去做慈善了。
陳光良說道:“如果能擴大,總部自然就想到這個問題了,受製約的條件太多了,例如就算機器到達仰光,那一路上的問題也非常多;而且,原材料等,都是很薄弱的環節。所以,保持當前的產能,已經不錯了!”
王之譽點點頭,說道:“確實存在著諸多的問題”
假設不是陳光良知道,一旦太平洋戰爭開始,日本必然會封鎖大後方的經濟,另外國民政府也會動棉花管製、棉紗價格管製等政策,他還可能考慮將租界或香港的工廠,拆卸一些設備,從仰光那邊運到後方來。
但陳光良知道,從1942年開始,後方的經濟恐怕也會糜爛,至少民營企業的日子異常艱難。
雖然陳光良已經將這些工廠的盈利捐出去,但他還是希望這些工廠多多盈利,讓‘寧安基金會’的資金,幫助更多的人。
兩天後,陳光良又帶著秘書、保鏢,朝著內江趕往,參觀那邊的製糖廠。
重慶到內江,自然選擇船運,為了節省時間,陳光良一行人自然是乘坐專屬的現代動力船隻。這艘船二十多米,馬力也有155,但也足足用了10個小時的時間。
抵達內江的製糖廠碼頭,曹銘先已經帶人在迎接,都是以前在滬的老熟人了。
“陳先生,我們已經準備好宴會,歡迎您的到來!今天你先好好休整一下,明日再參觀工廠!”
“好,我們就不要客氣了,走,我也好久沒見到大家,今晚我們就暢所欲言。”
眾人高高興興的跟著陳光良,來到廠區的食堂,他們都是製糖產業的人才,當年跟著陳光良一起見證華夏白糖產業的成功,如今他們依舊是華夏白糖產業的引領者。
到達食堂後,這裡已經準備了豐厚的晚宴,羊肉湯、酥棗兔、冬尖鹹燒白,就是五糧液,果然是入鄉隨俗。
席間,大家的話題自然也是製糖廠和酒精廠。
曹銘先得意的向陳光良彙報道:
“老板,全國找不出像你這樣有先見之明的實業家。整個川省糖坊和漏棚4000多個,產糖15萬噸,而我們占據差不多十二分之一的產量。”
“這內江一帶,去年甘蔗508萬畝,產蔗1644萬噸,產145萬噸糖;我們去年采購甘蔗126萬斤不到(十三分之一),產糖卻高達12萬噸,占全省的十二分之一。”
談到此處,大家忍不住鼓掌。
曹銘先接著說道:
“這第一,我們采購的甘蔗,都是當年我們選取的優良品種,榨糖率高。”
“這第二,全省隻有我們是從榨汁到製糖,全部實現機械化、現代化的。”
陳光良舉起酒杯,站起來說道:“當年入川辦製糖廠,是你們放棄滬市優越的條件,來到這個窮鄉僻壤的地方。說到底,是你們這些技術人員的功勞。來,我們乾杯!”
“沒有陳先生,我們也不會來這裡,乾杯”
眾人紛紛激動的站起來,五桌人紛紛將酒杯的白酒一飲而儘。
隨後,陳光良詢問道:“整個川蜀的製糖廠,具體是個什麼情況?”
他知道,不太可能在抗戰後,還能購買全套設備入川建廠,肯定最多也就是半機械化而已。
電器設備的總工程師吳新炳,此時介紹道:
“這個川蜀的4000多個糖坊和漏棚,基本都是土塘製作作坊。後來國民政府進駐重慶後,直到今年1月,才有華夏銀行、新華銀行、資源委員會和商股集資創辦華夏聯合煉糖有限公司投產,該廠屬於來料加工企業,屬前土(糖房)後洋(機器)的半機製糖廠,俚稱半截子糖廠。購糖清為原料,加工精糖及酒精,每日可出糖7000公斤(一年也就200~250噸),酒精500加侖,完全和我們相比”
“在內江、資中、宜賓等地還有為數眾多規模極小的華原糖廠、一六糖廠、信誼製糖廠、椑木鎮糖廠、利豐亨糖廠、太極糖廠、西南糖廠、晶星糖廠、內江煉糖廠等,多為民營。這些機器製糖廠為半機械化生產,新法與土法相結合,除華農糖廠有2部榨機外,其餘都是購糖清加工。”
“而我們的全新設備,日榨甘蔗500噸,整個大後方也獨此一家,不僅榨汁能力是大家的幾十倍上百倍,就是我們精製的白糖,也是最受歡迎。”
好家夥,完全是沒有對手。
但當初來內江辦廠,也確實遇到很多的麻煩,僅給軍閥送禮,差不多就是第一年先白乾一年;直到後來抗戰開始,這家製糖廠才得到真正的保護,到1939年時,由於沿海一帶白糖廠毀滅,新安製糖廠迎來爆發式的利潤,當年便賺了600多萬法幣。
事實上,在1936年,陳光良敢陸續將500多萬大洋的資金,投入到內江和資中,無疑是讓人覺得他瘋了,雖然這些工廠直到1937年才陸續生產和擴大產能,但也是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結果就是粵省六座白糖廠被炸,抗戰區的白糖基本都是川蜀提供(90以上),而新安製糖廠又占據著川蜀的8白糖產量。
陳光良笑著說道:“很難想象,一開始大家是如何保護這座工廠的!”
雖然當初打通了劉湘、盧作孚(當時已經是建設廳的廳長,及劉湘的親信),但這下麵畢竟情況也複雜。
曹銘先說道:“很簡單,我們建廠就有護衛隊,個個都有槍,再加上得到當時的劉大帥和盧廳長的支持,剩下的無非就是拚命而已。”
陳光良點點頭,他聽盧作孚也提及過,當初盧作孚投資實業時,也發展了一支武裝隊,將那一片的匪徒都給清掃一遍,才能真正發展事業。
這個年代,你有錢,就可以買武器,發展武裝勢力,當初新安製糖廠也是如此。
當然,上供也花了不少錢,1937~1938年的利潤,不少都打點了。
“大家都知道,我這次成立了個慈善基金會,以後製糖廠和酒精廠的利潤,都會拿來做慈善。不過製糖廠有今天,離不開這裡的管理層和技術人員,也離不開工廠裡的工人,所以這次來,我也是準備製定一個高福利的政策。畢竟不能讓大家說,我在外麵裝好人,對自己的屬下和工人卻苛刻!”
“我們管理層和技術人員的薪水,一直很高,就是工廠的工人也比這邊的收入高一截。”
“就是”
眼見大家的反饋,陳光良也滿意的說道:“現在物價漲得厲害,總之福利先漲一漲,後麵再根據情況,繼續調整。總之,我要讓大家滿意!”
“謝謝陳先生”
當天晚上,住在了管理層的宿舍區,條件還是很不錯的。
像這些大廠,來後方建工廠時,都會建立一片宿舍和生活區,畢竟管理層和技術人員都是從滬市調過來的,肯定不能虧待。包括豫豐、雨花這些紡織廠,都建立了大片的宿舍區。
而且,主要是這邊地價、人工都便宜。
而這個時代的企業,要想網絡人才,也隻有提供全方麵的服務,哪怕是滬市,金融和實業界都會向管理層和技術人員提供宿舍,銀行甚至連職員都有宿舍。
考察完內江的製糖廠,陳光良又沿江而上,來到資中的新安酒精廠。
酒精廠主要生產動力酒精和無水酒精。
動力酒精用於汽車,在抗戰初期,一般使用酒精的,多是摻百分之二三十於汽油中,也有利用乙醚與酒精混合體即稱為人造汽油或者代汽油的。以後汽油來源更加困難,一般車輛除燒木炭作為動力以外,就直接采用酒精為燃料,不混合汽油等。
無水酒精(酒精純度達到99%以上)則可以用於飛機燃料。去年9月,新安酒精廠應航空委員會之約,在成都以無水酒精作摻合飛機汽油發動飛機的試驗並成功,航空委員會采用和推動摻合政策。
由於新安酒精廠的產量巨大,每日產約2000加侖,產量更是占川蜀的五分之一。
這家工廠,直接供應軍需,甚至有軍需處的人駐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