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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8章:石承的指認(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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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子殿下,我等明日便要啟程告辭,親自前往天都覲見貴國皇帝陛下了。”

距離午時大概還有一個多時辰的時間,此時的太子下榻驛館中,洛絨兒和洛穎、吳懈代表臨月城使團來此向蕭承和告彆。

此時提出離開霏露城,一是使團參加遺世塔祭典的任務已經完成,按照日程安排本該出發;二則是出於洛絨兒自己的一些小心思。臨月城洛家在大魏帝國多少有些人脈,耳聰目明的程度不下於一些魏國京城的朝官,這兩日她已經接到消息,魏國朝廷限期蕭承和三日破案,如不能做到,那麼對於蕭承和本人而言後果嚴重。因此,對於臨月城使團來說,遺世塔已經成了不宜久留之地,而蕭承和本人作為一個不知道是否會被廢黜的太子,現在亦是一個紮手的仙人掌了。方今之計,還是儘早告辭北上,從嶺南州抽身為好。

蕭承和微微沉默了幾息,隨後露出了謙和的微笑,“貴使自便就好,這次的祭典,讓貴國看笑話了。”

“不敢。”洛絨兒姿態十分得體地微微欠身,“我們臨月城相信大魏的能力,也相信殿下不日便可將那膽大包天的狂徒繩之以法、明正典刑。也祝願孟副掌院的在天之靈,能夠早日安息。”

“多謝貴使的吉言了。”蕭承和點點頭,眼中卻看不出多餘的情緒。

侍立在洛絨兒身旁的洛穎心中充滿了疑惑,按照魏國朝廷給出的期限,這位太子必須要在今日想辦法結案不可,但怎麼蕭承和看上去,竟然還是一副沉穩如山的樣子?

接下來,洛絨兒和蕭承和在較為輕鬆的氣氛裡閒聊了起來,主要的話題是臨月城和大魏帝國在貿易等方麵的合作,這些話題之前已經被討論得差不多了,此時再次提起,不過是雙方禮節性地找個話頭再多聊一會兒,等時間差不多了,洛絨兒便要告辭離開了。

然而,就在雙方聊了大約一盞茶的時間後,出乎眾人意料的事情發生了,一名太子近侍忽然在外麵敲響了房門。

“進來。”蕭承和吩咐道。

大門被推開,那名侍衛快步走入,他一抱拳,恭敬地對蕭承和報道:“殿下,門外有兩位公子,自稱是臨月城使團的客人,希望見殿下一麵,二人說有重大事情要稟報殿下。”

聞聽此言,臨月城那邊的客人們立時騷動了起來。

蕭承和微微一愣,但很快麵色如常,他已經猜到來者大概是誰了。洛絨兒心思敏銳,也猜到了來客的身份,她心中頓時生起了一股怒意,但是麵子上仍然克製得很好。

“請他們進來。”蕭承和站起身,他的嘴角卻微微上揚,似乎在期待著什麼。

很快,吳能和鐵麵被侍衛領了進來,吳能看了眼不遠處坐在蕭承和另一側的洛絨兒,忍不住吃了一驚,沒想到這個女人居然也在這裡。

“果然是吳公子和鐵麵公子。咦?石公子沒有和你們一起過來嗎?”蕭承和笑著和二人打了個招呼。

吳能和鐵麵按照禮節向蕭承和行禮後,也和臨月城使團的人打了招呼,大家彼此之間都有些尷尬,因為石承在頂著臨月城客人的名頭下做出的“莽撞之舉”,臨月城使團的成員這些時日對石承三人都頗為疏遠,甚至沒有麵對麵地打過一次招呼。

麵對著蕭承和的疑問,吳能短暫地猶豫了一下,最終在心裡還是選擇信任石承的判斷,他鼓起勇氣,向前輕輕走上一步,拱手對蕭承和說道:“殿下,老石……啊不,石承托我給您帶個話。他說,他已經找到了遺世塔案的真凶,並破解了凶手殺人的手法,他希望您能在午時前往聖地核心區,並召集嶺南州衙和司徒家的重要人員在那裡等候,他會當眾指認本案的真凶!”

此言一出,如同一石激起千層浪,臨月城使團的人全都不敢置信地站了起來,洛穎和吳懈二人更是目瞪口呆地驚呼道:“你說什麼!?”

蕭承和深吸口氣,克製住了自己內心的情緒,“石公子……已經知道誰是凶手了?”

吳能也豁出去了,他擺出一副理直氣壯的姿態,“沒錯,今日午時,他就能給您一個答案!”

蕭承和定了定神,顯然,即便對石承有所期望的他,此時得到的結果也出乎了他的意料,就在他想要說什麼的時候,駐守在外的東宮侍衛長寧傲帶著一名嶺南州衙的捕頭急匆匆地走了進來。

“殿下。”寧傲一抱拳,他稍微環視屋內,用有些古怪的神色打量了吳能和鐵麵一眼,“這位是負責看守聖地核心區的嶺南州衙捕頭劉快,他說有要事要向您稟報。”

“說。”蕭承和點點頭。

“殿下,今天上午聖地核心區來了一名不速之客,就是……您之前特許參與案件偵破的那位西陸丹師,他不顧弟兄們的阻攔,強闖遺世塔,現在已經被大家夥拿下,那廝口口聲聲說要見您一麵,還說著些已經破解案件真相的瘋話,您看,該如何發落才是?”

“殿下。”吳能急忙為石承辯解,“老石肯定不是故意強闖聖地的,請您明察啊!”

蕭承和點點頭,很果斷地吩咐道:“將那位丹師放了,請他在核心區的迎客樓等著本宮。”

“啊?啊……是。”劉快有些意外,但既然是太子的吩咐,他還是應承了下來。

“阿傲。”蕭承和看向寧傲,“把柳應晨和他的人手全部召回,另外,依照石承所說,將司徒家家主司徒興和他的三個子女,全部帶到迎客樓。”

“是!”寧傲躬身領命,沒有任何質疑,果斷利落地轉身而去。

“貴使可有興趣與本宮一起聽聽石公子的推斷?”寧傲和劉快離開後,蕭承和轉向洛絨兒那邊,發出了邀請。

洛絨兒猶豫再三,最終還是點點頭,同意了蕭承和的邀約。

…………

距離午時尚有不到半個時辰,核心區的迎客樓已經被各有心思的來客給塞滿了,比起上一次壓抑的案情商討會,小樓一層的空氣裡明顯隱藏著一種未知的躁動感。

一陣腳步聲在門口響起,腳步聲主人的身份毋庸置疑,所有的人都不由得抬起頭來,將齊刷刷的目光投向門口處,目光中摻雜著各種各樣的複雜情緒。

柳應晨的內心是此刻在場眾人當中最五味雜陳的那一個,他已經從李霄那裡知道了石承昨日提審司徒家三姐弟時的表現,很多新的發現居然是他們嶺南州衙這兩天費儘心思也沒能從三人口中拷問出來的。他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自聯盟汗國來的神秘丹師竟然沒有任何真正的了解,這讓他的心中既尷尬又惶恐。

石承昂首挺胸地大步走了進來,宛如一隻鬥勝了的公雞,他的身後還跟著負責“押送”他的兩個衙役。

麵對著臉色複雜的柳應晨,石承報以一個笑嘻嘻的回應,他很快就會讓這位嶺南州的年輕總捕認識到,他石承可不是一個喜歡把大家涮著玩的人。

石承壓根沒有理會洛穎朝他投來的不善目光,因為自今日開始,他已經有十足的信心,能夠在大魏帝國抱上一條粗壯的大腿,臨月城使團這個臨時的跳板,眼下已經可以隨手扔到一邊去了。

米道通坐在自己的哥哥米澤津的身旁,好奇而又饒有趣味地打量著這位西陸來的丹師。他右手邊的李霄看向石承的眼神更是沒有一絲懷疑,反而和蕭承和一樣,隱含著些許期待。

“老石,真的能行嗎?”

石承走到吳能身邊時,吳能忍不住低聲問道:“老石,真的已經破案了嗎?”

“放心吧老吳。”石承眨眨眼,他此時臉上的表情讓吳能和鐵麵這兩個一路陪著他走來的同伴都倍感驚訝,他們還從未在石承的臉上看到過如此輕鬆的一麵。

“石公子。我聽殿下說,你已經破解了遺世塔案的真相了?”柳應晨一臉無奈地雙手插在胸前,他的內心忽然感覺有些煩躁,一方麵出於大魏南方最年輕有為的總捕這一身份所帶來的自尊心,他寧願固執地認為石承壓根沒有能力在如此之短的時間內找到案件的真相。但另一方麵,出於刑獄一行的職業道德,他的心中卻又隱隱對石承有所期望。這兩種情緒在他的心中擰來擰去,交織成了一團扭曲無比的麻繩。

“不錯。”石承笑著點點頭,他仔細打量了一下到場的所有人,確認沒有疏漏後,滿意地點了點頭。

“裝神弄鬼。”司徒明哂笑著低聲嘲諷了一句;司徒燕則是皺著眉直盯著石承;司徒蝶看上去有些恍惚,整個人顯得略微有點魂不守舍。

“石公子,直說便是。”蕭承和伸手擺了個“請”的手勢,“我們已經沒有時間了。”

“既然殿下有命,在下就開門見山了。”石承躬身一禮,隨後環繞著大廳中眾人,一邊踱步,一邊朗聲說道,“這些天來,我們一直被孟副掌院在遺世塔中那離奇的死亡所深深困擾,我相信包括柳總捕在內的每一個嶺南州衙的捕快心中都有一個或幾個懷疑的對象,但正是因為無法解釋孟副掌院的死因,所有的調查思路都受到了嚴重的阻礙。我相信,甚至一些人的心中,真的認為這場死亡是來自神明的天罰,但是諸位,如果你們真的有這種想法,那就完全落入凶手的圈套了,凶手精心布置現場的目的,便是要讓所有人,真心以為孟副掌院是死於神罰之下!”

“這麼說……石先生也認定,凶手在我們司徒家當中了?”司徒興怒視著石承,隨後忍不住一陣咳嗽,坐在他身旁的司徒燕連忙遞過去一杯清茶,然後輕輕地拍著父親的後背。

石承沒有正麵回答司徒興的質問,他從容地繼續說了下去,“司徒家主的問題問得很好,指出真凶的身份也是石某來到這裡後打算優先處理的事項。但在這之前,有必要就我的推斷邏輯先向大家進行說明。”

“凶手的手法是本案中最核心的難題,這一點還請諸位容許石某放在後麵講解。我們先來思考一下,誰,最有可能是本案的凶手。”石承的目光掃過司徒家的三個子女,盯得三人心中莫名發毛,“石某首先請諸位認真思考這樣一個問題,本案的真凶,有可能在案發當夜入塔的三位神官之外嗎?”

“這不可能。”柳應晨的一個副手嗤笑道,“不管是看守遺世塔大門的衛士還是看守核心區大門的衛士,都一致作證,當夜孟副掌院入塔後,進入過遺世塔的人隻有司徒燕、司徒明和司徒蝶三人,如果凶手在他們之外,那麼一個連當夜都接觸不到孟副掌院的人,怎麼可能做到在不借用靈寶輔助的情況下,隔空致人於死地呢?”

“除非……”李霄沉吟道,“凶手能買通當夜在兩扇大門外值守的所有衛士。”

“李掌院的觀點很有趣。”石承打了個響指,“但我得遺憾地指出,這是不可能的,答案很簡單,據我了解,當夜值守的衛士,是太子殿下臨時隨機指定的,對嗎?”(見本卷第29章)

米澤津有些吃驚地說道:“沒想到石公子還打聽到了這個。沒錯,是這樣的,為了保密和安全起見,那一夜的值守名單,是太子殿下臨時通過抽簽決定的。進一步說,即便是殿下,也不可能在結果出來前預料到名單的人選。”

石承點點頭,“而且這些衛士均來自朝廷指定的鏢局(同第29章),也就是說,當夜駐守在核心區的衛士們都是朝廷信得過的人。總而言之,僅憑這一條,便可從邏輯上阻斷凶手收買聖地衛士的可能性。因為從行為邏輯上來推斷,沒有人會在刺殺孟副掌院這等重要人物時,采取風險如此之大且不穩定的作案手法。”

見在場眾人交頭接耳,一些原本麵露不屑的人開始漸漸聚精會神了起來,石承在心中再次點點頭,繼續說道:“當然,從在下之前的發現裡也可以排除掉一些人的嫌疑,比如,案發當夜司徒家主去赴了太子殿下的晚宴(見第31章),他本人不可能在當夜分身前往遺世塔謀害孟副掌院;司徒家的下人們也可以排除,考慮到孟副掌院死前曾被人一擊打昏過(見第36章),且遺世塔內沒有檢查到任何靈寶使用過的痕跡(見第40章),這意味著凶手的境界必須要明顯高於孟副掌院,即凶手起碼要是一位修者境的高手,而據我所知,司徒家的下人中並沒有這樣一個人存在(見第28章)。”

“那麼,有沒有可能是大魏朝廷這邊的人想要謀害孟副掌院呢?”石承笑吟吟地拋出來了一個暴論,引起了魏國官僚們的一陣聳動和大量不滿的議論聲,就連洛絨兒的臉色也不由得拉下來了一些,但石承壓根沒有在乎這些,“這個可能性固然存在,但是各位,有一點仍然是繞不開的,那就是三名神官之外的人必須要買通衛士,才有機會潛入遺世塔中作案。一言以蔽之,除非是當天負責抽簽的太子殿下,否則,沒有人有把握做到,讓自己買通的從犯,百分百地出現在當夜值守於遺世塔大門外的衛士名單之上。”

“大膽!”寧傲嗬斥道,一隻手按在了劍柄上,不過蕭承和倒是笑了起來,他輕輕拍拍寧傲的手,示意他不要激動。

“無妨,排除所有的可能,是案件偵辦中不可繞開的一步。石公子,你接著說。”蕭承和示意石承繼續說下去。

石承拱拱手,表示感謝,“但是殿下是那個既有可能,卻又不可能對孟副掌院起殺心的人。原因有二:其一,遺世塔祭典出現血案,首當其衝的責任人便是殿下;其二,石某從李霄掌院處得知,孟副掌院入塔前,從殿下那裡得到了一種秘術,能夠用以在塔內近距離定位聖徒骨玉的下落,而朝廷和宗門的代表當中,隻有孟副掌院會使用這種秘術。(見第66章)換言之,在孟副掌院入塔前,朝廷方麵把找到骨玉的期望都寄托在了他的身上,在這種情況下,各位應該不會認為太子殿下有理由在這時暗害於他吧。”

見眾人沒有異議,石承抬起腳步,走到了司徒家三姐弟的身後。

“綜上,謀害孟副掌院的真凶,無疑就在三位之中,但在指出真凶身份前,我還要否決掉另外一種可能性,那就是多人合謀作案。”

“否決掉多人合謀作案的可能性!”柳應晨忍不住失聲叫了出來,到了這裡,他的推理和石承的推理之間,終於出現了第一個分歧點,“這不可能……僅靠一人之力,怎麼可能?……”

吳能也是目瞪口呆,在他的心中,其實也更傾向於三位神官中起碼有兩個人合謀參與了作案當中。

眾人議論紛紛,連蕭承和的眉頭也微微皺起,石承的這一推斷,明顯也出乎他的意料。

“柳總捕,在下能明白你疑惑的點在哪裡,你和我的同伴吳能的推斷大致上是一樣的,你們認為凶手隻可能在塔外作案,因此必須要先將孟副掌院帶出遺世塔,在外墜亡後再送回塔內,因此,在三位神官都隻能入塔一次的前提下,起碼要有兩人合謀,才能完成這個手法,我說得對嗎。”

“是這個道理啊,老石。”吳能小雞啄米似地點頭,柳應晨則默不作聲,額頭上沁出些許冷汗,似乎是終於意識到了什麼。

“我必須要毫不客氣地指出你們邏輯上一個嚴重的漏洞。”石承正色道,“彆忘了這樣一個事實,遺世塔內沒有檢測出任何使用過靈寶的痕跡,也就是說,在凶手無法於塔內使用空間法寶的情況下,凶手若要帶著孟副掌院出塔,就隻能當著大門守衛們的麵,將人在眾目睽睽之下帶出!”

“呃,這!”吳能整個人如遭雷擊,身子定在了原地。

“確實是這樣。”鐵麵沉吟道。

洛絨兒也愣住了,她終於隱隱地察覺到,石承放出的已經破解遺世塔案的豪言,或許真的不是異想天開。

“結合我之前關於凶手無法冒著巨大的風險和不確定性收買守衛的定論,多人合謀作案的手法推斷是不成立的。”石承邁出腳步,向司徒家的三姐弟漸漸逼近,“再結合三位神官是分彆獨自入塔這一事實,我們可以得到一個結論,本案的凶手,自始至終,隻有一人而已。”

“所謂‘事莫明於有效,論莫定於有證’【注1】。這雖是我們契塔人的一位古代大師的名言,但我相信飽讀詩書的凶手或許不會在研讀世界各國先賢的經卷時錯過這句話,換做現代人聽得懂的語句就是,經過反複驗證之後,我們終能得到真理。對於凶手而言,他策劃謀殺孟副掌院的手法固然精巧,但在反複的推敲與求證之下,我們終能撥雲見日,看清迷霧之後的真相。”

在眾人極為訝異的目光當中,石承緩緩走到了司徒明的身旁。

“我說得沒錯吧,司徒公子。”石承與司徒明那蒼白麵容上略顯失神的眼眸對視,“你被捕了。”

【注1】出自王充的《論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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