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過晚飯後，陳浪準備回書房繼續看賬冊，布行的侯掌櫃匆匆來訪。
“陳公子，徐小姐怎麼樣了？”侯掌櫃氣喘籲籲的問道：“今天被一件事情耽擱了，搞得我現在才知道徐小姐遭了意外。”
陳浪道：“大夫看過了，沒什麼大礙，就是要靜養小半年。”
侯掌櫃臉色驟然一變：“這麼久？那完了呀。”
“陳公子，我能去見徐小姐一麵嗎？十萬火急的事情。”
陳浪喊來小七，讓他去問問紅兒，徐小姐醒沒醒。
一盞茶後，紅兒親自來報，說小姐晚飯的時候醒了一小會，吃了孫神醫開的藥後就又睡著了。
“孫神醫說，他開的藥中有寧神的藥材，小姐吃了會睡一晚上。”
侯掌櫃急切的問道：“能叫醒嗎？真的是很重要的事情。”
紅兒麵色為難，道：“侯掌櫃，不是我不讓你見小姐，實在是小姐現在的狀況不太樂觀，孫神醫也說了，儘量不要刺激她。”
“你把事情說的這麼嚴重，萬一讓小姐的狀況惡化了，那可咋辦。”
陳浪揮了揮手，讓紅兒先出去，“侯掌櫃，現在布行的事情，在下全麵接手，你有什麼事兒，就跟我說吧。”
侯掌櫃咬了咬牙，先過去把門關上，然後從懷中取出一個布包。
打開之後，裡麵包著的還是一塊布。
陳浪拿起碎布，對著油燈看了半天，道：“怎麼是這麼個顏色？”
侯掌櫃歎了口氣：“陳公子，這就是問題所在。”
“因為咱們要當皇商，所以在布料顏色的選擇上，徐小姐跟我都覺得，應該從遼人的喜好上入手。”
“畢竟其他的顏色，都已經被其他布行給開發到了極致，想要當皇商，就得彆出心裁。”
陳浪點頭：“道理沒錯，接著說。”
侯掌櫃道：“遼人熱衷於深沉的顏色，主體則離不開黑、紅、綠三種。”
“其實還有黃，但這個顏色，咱們不敢碰。所以我跟徐小姐商量，把顏色定在黑跟綠上。”
“經過一段時間的調配，我們弄出了墨綠色，就是陳公子你現在看到的這種顏色。”
陳浪道：“你這……也不是墨綠啊。”
侯掌櫃歎了口氣：“問題就在這裡，剛染出來的時候，是墨綠。我們也試過很多種方法，太陽下曝曬、火燒、漿洗，當時都沒有任何問題。”
“可是今天早上……它忽然就褪色了，打了我一個措手不及。”
“我整個白天都在忙著找問題，想要把這個顏色重新弄出來，整個過程我都是嚴格按照徐小姐給出來的染料配方做的，但之前那個墨綠色，卻怎麼也染不出來了。”
“陳公子，當皇商的時間隻剩下兩個多月，想要再弄出來一個全新的顏色，怕是不太可能了。”
古代的染織存在很多不確定性，因為古人沒有可以精準把控比例的設備，顏料的調配，全是靠人力來完成。
顏料的調配，說白了就是化學反應，而數理化都是非常嚴謹的學科，靈光一閃或許會帶來奇跡，可想要把奇跡變成現實，就需要極其嚴密的邏輯推算跟實驗。
很顯然，不管是徐夢茹還是侯掌櫃，目前都不具備這種能力。
他們能搞出來墨綠色，大概率是因為機緣巧合，如果不能理解這裡麵的化學反應，肯定不可能把重現原本的墨綠色。
陳浪慢悠悠的搓著手中的布片，道：“這件事兒我會想辦法解決，你不用太過擔憂。”
侯掌櫃愣住了：“陳公子，你懂染織？”
“我沒有不尊重你的意思，隻是陳公子……你不是做酒壚的嗎？”
陳浪笑了笑，道：“我什麼都略懂一點。”
侯掌櫃嘴角微微抽搐，他從陳浪這句話中，品出了極其強烈的“不靠譜”的味道。
陳浪道：“放心吧，做皇商是我的需求，並非徐小姐的需求。”
“對你還有徐小姐來說，當不成皇商還可以繼續做布行買賣。”
“可我要是當不成皇商……可能就得考慮投胎了。”
“所以這件事兒，我會用最嚴肅的態度來對待。”
聽到這番話，侯掌櫃的心才算放了下來，道：“既然陳公子都這麼說了，老夫也沒啥好擔心的。”
“時間不早，老夫就先告辭了。”
“勞煩陳公子，替我向徐小姐帶句好。”
陳浪點頭：“稍等片刻，我還有件事兒需要侯掌櫃辦。”
“陳公子要老夫做什麼，儘管吩咐便是。”侯掌櫃道。
陳浪道：“從明天開始，侯掌櫃麵對任何生意上的夥伴，都要明確的告訴他們，咱們布莊要當皇商。”
“同時還要告訴他們，做皇商是徐小姐十幾歲接觸布行買賣時候，就已經存在的夢想，為此她一直都在籌備，到了今年，布行已經掌握了一項全新的染織顏色，皇商我們誌在必得。”
侯掌櫃有點慌，道：“陳公子，做皇商是很秘密的事情，這樣大肆宣傳，不怕反噬嗎？”
陳浪道：“出了什麼亂子，有我兜底，你隻管去做就好。”
侯掌櫃心中一歎，覺得陳浪的這種做法，太過書生意氣，仿佛就是在跟什麼人賭氣一樣。
可話說回來，這麼一個充滿書生意氣的人，卻弄出了紅顏醉這等絕世佳釀，當真是讓人沒地方說理去。
“好吧，既然是陳公子的要求，老夫照著做就是。”
陳浪拱了拱手：“侯掌櫃，接下來個把月的時間，我會跟你一起，把這件事兒做好的。”
侯掌櫃拱手還禮：“陳公子言重了，如果沒有彆的吩咐，老夫就告辭了。”
陳浪道：“小七，替我送侯掌櫃。”
侯掌櫃辦事兒也確實利索，第二天上午，徐氏布莊要做皇商這件事兒，就傳得滿城皆知了。
這個新聞，甚至把當下的災民風潮都給蓋住。
尤其是做布行買賣的同行們，更是對這個消息，感到無比驚訝。
徐夢茹跟侯掌櫃，在布行這個圈子裡，也算是小有名氣之輩。
但陳浪……你一個釀酒的，跑來布行湊什麼熱鬨啊！
雖然你釀的酒很不錯，可織布染布，跟釀酒八竿子都打不到一起。
陳浪想要在布行，重現紅顏醉的風光，這是絕對不可能辦到的事情。
臨水縣的同行們都在等著看陳浪的笑話。
而這個笑話，在徐氏布行公布要做皇商後的第三天，出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