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屋。
但凡有什麼重要的事情,或者是碰見了什麼難題,耶律修哥都會來到竹屋思考。
眼下他跟阿裡奇麵對麵而坐,眉頭都皺成了一個“川”字。
“大人,我覺得這件事兒有蹊蹺。”
“銀屏姑娘說不定已經跟陳浪沆瀣一氣,畢竟太後已經從大人手中拿走了紅顏醉,再讓盛銀屏幫著給陳浪打掩護,博得陳浪的好感……”阿裡奇獰聲說道。
耶律修哥道:“彆胡說八道,銀屏怎麼可能跟陳浪勾結在一起。”
“太後拿紅顏醉,也隻是為了蕭奇那個廢物罷了。”
“何況現在紅顏醉的買賣,依舊在我手裡。”
阿裡奇道:“不是陳浪又會是誰?那種能瞬間對人的麵部造成大量傷害的暗器,就隻有陳浪有,彆的沒有。”
耶律修哥道:“沒有人親眼看到,那就不能算證據。”
“何況根據調查,陳浪就是個做買賣的讀書人,沒有學過武藝。光憑暗器就想要殺死四個飛狐司探子,這是不可能的事情。”
阿裡奇道:“大人,陳浪可是李君回的侄兒,幫他隱瞞一些事情,以李君回的手段是絕對能做到的。”
“除此之外,蕭懷義能合作的,也隻有燕人。沒有燕人的幫助,他怎麼可能從咱們的眼皮子底下把耶律宗旺劫走?”
“據探子回報,咱們安插在將軍府外麵的人,都被蕭懷義殺了,這意味著耶律宗旺已經回到了蕭懷義手中,否則蕭懷義不可能這麼做。”
耶律修哥淡然道:“也有可能蕭懷義根本沒有得到耶律宗旺,所以殺我們的人泄憤。”
“立即加派人手,務必要搞清楚……”
話音未落,外麵傳來了通報聲:“大人,急報!”
阿裡奇走到門口,道:“什麼急報?”
“太後懿旨,取消四皇子跟南朝永嘉公主婚約。”
聽到這話的耶律修哥也坐不住了,一個箭步竄到了門口,厲聲道:“你再說一遍?”
下屬道:“太後懿旨,取消婚約。”
耶律修哥雙眸精光爆射,拳頭也捏的嘎巴直響。
阿裡奇不解:“好端端的,怎麼就把婚約解除了?四皇子那邊什麼反應?”
“四皇子入宮後就一直沒有出來,宮內也沒有傳出任何消息。”下屬道。
阿裡奇蒙圈了,隻能求助的看向耶律修哥:“大人,這……”
耶律修哥沉默良久,道:“耶律宗旺死了。”
阿裡奇茫然道:“婚約跟耶律宗旺的死有什麼關係?”
“劫走人的,是陳浪。”
耶律修哥畢竟是頂級情報頭子,整理碎片線索的能力極強,蕭太後的這道懿旨,立刻就讓他把之前那些零碎的線索,全部串聯了起來。
“陳浪應該是把耶律宗旺交給了蕭懷義,但不知道用什麼辦法,讓他延遲死亡。”
“但耶律宗旺的死,蕭懷義是怪罪在我們頭上,而不會去懷疑陳浪。假的耶律宗旺死在奚王府,真的耶律宗旺死在大將軍府,這倆地方都跟耶律係有關。也就意味著,耶律係再想要染指皇位,就很難了。”
“蕭太後取消婚約,就算是投桃報李,給陳浪一個交代。”
片刻之後,耶律修哥卻忽然笑了,道:“李君回啊李君回,之前說你老了,是我的錯。”
“南朝有句古話,薑是老的辣,你這是又給我上了一課。”
阿裡奇的腦袋本來就很亂,現在又冒出來個李君回,腦子就更亂了,如同一團散亂的麻線,根本理不清頭緒。
耶律修哥自言自語的說道:“但是李君回,這應該不是你的目的吧。”
“為了一個陳浪,耗費掉自己二十年的心血,值得嗎?”
“一輩子習慣了陰謀詭計,連大哥都能殺的人,卻在這件事兒上,動起了感情。”
“你終究還是老了。”
“這次算你贏了,我認栽。”
“但你最好祈禱你的繼任者,也有你這麼陰險狡詐,否則今日之恥辱,我一定是會向你的繼任者討還的。”
阿裡奇雙眼都已經彎成了蚊香,耶律修哥說的這番話,他是一個字都沒聽明白。
……
入夜。
涼風習習,吹散了白天的燥熱。
陳浪站在彆院的一棵樹下,借著皎月的光輝,看完了這封家信。
信是秀芝寫的,其中還有幾幅女兒果果、徒弟翠翠畫的畫。
留給她們的畫冊,讓兩個小姑娘對q版畫像產生了濃厚的興趣,李秀芝見她們想要學,於是就找到了馬院長,讓他派了個畫院的學生來教倆丫頭畫畫。
學了一個多月,還真就畫的有模有樣。
果果畫的是一張全家福,一家人坐在院子裡吃烤魚,李秀芝還挺著個大肚子。
看到這幅畫,陳浪就想起剛跟陳老漢分家時候的場景。
在一間“死人屋”中,自己下廚弄了烤魚,讓一家人美美的吃了一頓。
那一晚對果果來說,是意義非凡的一晚,不僅享受了家人之樂,還得到了人生中第一枚真正屬於她的銅板。
所以果果才會對那一晚記憶猶新,也才會在寫給爹爹的信中,畫下這麼一幅畫。
翠翠畫的則是孫育圍在酒坊釀酒的樣子。
酒坊在孫育圍的打理下,蒸蒸日上,每天都有可觀的白酒產出,再過幾日,第一批走私的紅顏醉,就將運抵上京,而陳浪能獲得至少五千兩的利潤。
也難怪古往今來那麼多人,把腦袋彆在褲腰帶上,也要搞走私。
當真就是一本萬利。
至於信的內容,也很簡單,都是些家長裡短的事情,其中還提到了徐飛,說他到臨水縣給人看病,順帶來家裡拜訪,得知自己不在,深感遺憾。
然後給李秀芝摸了脈,說李秀芝肚子裡的,多半是個男娃。
李秀芝一高興,就送了他十斤紅顏醉作為“診金”。
這封信不足百字,陳浪卻翻來覆去看了幾十遍,每個字都刻在了腦海中。
在上京的這段時日,陷在各種陰謀事件之中,都快要忘了家人。
看到這封信,讓陳浪心生了幾許愧疚。
好在這樣的日子,就要到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