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一個時辰，收到兩個噩耗。
陳浪就感覺自己是汪洋中的一塊小舢板，隨時都可能四分五裂。
陳浪扶著石桌站起來，就感覺腦袋一陣暈眩，緊跟著眼前一黑，什麼都看不見了，身體也不由自主的往後仰倒。
千鈞一發之際，賀晉陵跑了過來，一把將陳浪撈住，又扶著他重新坐了回去。
“陳公子，你要穩住，你要是倒了，使團就完了。”
陳浪用乾澀的聲音說道：“我……能做什麼？”
賀晉陵道：“帶公主回去。”
陳浪茫然道：“回得去嗎？”
賀晉陵道：“陳公子，你可以的。”
陳浪道：“上百條的人命啊，說沒就沒了。”
“彭大人……也沒了。”
“偌大的上京，我們還能找誰，我們還能依靠誰？”
賀晉陵急了，抓著陳浪的胳膊說道：“陳公子，靠誰都不如靠自己。”
“隻要耶律修哥還願意跟你做買賣，咱們就還有生路可以走。”
“你要是放棄，那我們都要死在這裡。”
陳浪單手撐著額頭，道：“我不知道，我好亂……接下來做什麼……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陳浪出現這樣的狀態，賀晉陵倒是不覺得意外，畢竟來上京之前，陳浪從未接觸過情報工作，他就是個做生意的秀才，雖然也殺過人，但那是在絕境中為了自救，被迫殺人。
現在上京的情況，則截然不同。
親眼目睹同胞被殺頭，被遼國權勢最大的情報頭子當麵威脅，這些壓力驟然降臨，彆說陳浪隻是個初出茅廬的情報人員，就算是乾了多年的老密探，也很難扛得住。
陳浪沒有徹底崩潰，已經擔得起一句了不起了。
要是能熬過這一關，陳浪的心性就會發生翻天覆地的變化。
“陳公子，你先休息一下吧。”賀晉陵道：“萬事不決睡一覺，這是最佳的解決辦法。”
陳浪點了點頭，道：“好，使團那邊就暫時交給你打理了。”
說完，踉踉蹌蹌的回到自己屋裡，往床上一趟，拉過被子蓋住頭，強迫自己睡覺。
不過這一覺睡得非常不踏實，各種亂七八糟的夢境紛至遝來。
雖然這些夢境各不相同，但他們都有一個同樣的結局。
陳浪會死，且死的花樣百出。
再又一次被淩遲處死後，陳浪“啊”一聲慘叫，猛的坐了起來。
枕頭、被褥還有衣服，全都被汗水打濕，整個人像是從水池裡撈出來的一樣，無比的狼狽。
陳浪掀開被子，想下床去弄杯水喝，結果一轉頭，就看到一道黑影站在床邊。
“啊啊啊啊！”
陳浪嚇得驚叫一聲。
黑影淡淡的說道：“公子彆怕，是我。”
陳浪拍著胸口道：“屈統領，知不知道人嚇人會嚇死人的啊。”
“你不去保護公主，站在我床邊做什麼。”
屈懷恩道：“有要事相告。”
“見陳公子正在睡覺，所以等了一會。”
陳浪踉蹌撲爬的到了桌邊，抓起水壺一頓狂飲，感覺把因為出汗流失的水分都補回來後，才把水壺放下。
“今天受的刺激足夠多，再來也不怕。”
“說吧，什麼事兒。”
屈懷恩道：“彭楊死了。”
陳浪道：“我知道，耶律修哥告訴我了。”
“但他沒有告訴你，彭楊怎麼死的吧。”屈懷恩道。
陳浪想了想，好像耶律修哥還真沒說彭楊的死法，轉過身看向屈懷恩，道：“怎麼死的？”
“自殺。”屈懷恩道：“彭大人帶著六個精銳密探，潛入奚王府，殺了假的耶律宗旺。”
“然後七個密探，同時咬碎毒牙，服毒自儘。”
陳浪狠狠的甩了甩顫抖的雙手，道：“彭大人的屍體，怎麼處理的？”
“懸於城門口。”屈懷恩道。
陳浪攥緊雙拳，咬牙切齒的說道：“耶律修哥跟我說，他會給彭楊最高的禮遇！”
“這就是他所謂的最高禮遇？”
屈懷恩道：“他沒有騙你，這確實是處置密探的最高禮遇。”
陳浪都氣笑了：“曝屍城頭，叫最高禮遇？這是哪門子的邏輯。”
“一個密探，隻有做出足夠大的破壞，才會讓敵國用這種方式對待。”
“因為這麼做，等於向百姓宣告，此人在自己國家境內，造成了無可估量的破壞，甚至還有可能載入史冊。”屈懷恩道。
陳浪抬頭望天花板，道：“我是真不懂你們的腦回路。”
“除了這個，還有彆的事情嗎？”
屈懷恩走上前來，遞給陳浪一個竹筒。
“陳公子，這是李大人給你的密信。”
“閱後即焚，裡麵的內容，也不要告訴任何人。”
陳浪拿過竹筒，道：“包括你？”
“這封信的內容，除了陳公子跟李大人，不能有第三人知道。”
屈懷恩拱了拱手：“末將告退。”
走出門後，屈懷恩並沒有著急離開，而是站在了門口負責警戒，確保陳浪可以心無旁騖的看完李君回的信。
屋內，陳浪從竹筒中取出密信，發現竟然有五張之多。
“小浪，如果三叔沒有料想錯，看到這封信的時候，你應該正處於慌亂與茫然之中吧。”
“彆慌，也不要亂，因為這一切，都在三叔的計劃之中。”
“彭楊還有那些死掉的密探，是三叔送給遼國的一份大禮。”
“除了彭楊以及幾位核心成員外，其餘的密探，對大燕的忠誠都已經產生了動搖，再加上這個網太大，已經快到失控的邊緣，與其繼續維持，不如拿他們還一點切實的利益。”
看完這一段，李君回的殘忍、冷血與無情，躍然紙上。
陳浪則覺得遍體生寒。
三叔，他們不是貓兒狗兒，他們是人啊，是活生生的人。
就算對大燕的忠誠動搖，也不應該付出這樣的代價啊。
何況這些人到死，也沒有出賣大燕啊！
三叔，你怎麼能像扔掉一塊破布一樣，把他們扔了呢。
一盞茶後，陳浪的情緒平靜了下來，繼續往下看。
“假的耶律宗旺不聽話，也是我有意為之，隻有這樣，才能快速的滲透入奚王府，分裂蕭懷義跟蕭太後。”
“接著借助假耶律宗旺之手，把密探名冊泄露給飛狐司耶律修哥，不僅能解決密探網冗餘的問題，還能間接的保護你，不受傷害。”
“是不是覺得很扯？彆著急，三叔一點點的解釋給你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