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浪淡然道:“修哥大人,我千裡迢迢來上京,不是為了什麼詩詞歌賦或者是人生理想。”
“我來這裡隻辦兩件事,第一,嫁公主,第二,發財。”
耶律修哥粗大的眉毛微微上揚,心中對陳浪的評價,出現了翻轉。
原以為李君回這麼一個陰險狡詐到極點的人,挑選的人才也應該跟他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但陳浪說話的方式、態度,都太過直白粗暴。
這樣的人,是不適合搞情報的。
之前避而不見,就是想要多觀察一下陳浪。
現在看來,好像是自己多慮了。
略微走神後,耶律修哥立刻就清醒了過來,定了定心神後說道:“金錢是個好東西,天底下沒有哪個人能拒絕。”
“但如果隻有一個紅顏醉……利潤怕是不夠分呐。”
說完拍了拍手。
又有一人,從竹簾後麵走了出來。
此人對著陳浪拱手一揖,道:“盧某見過陳公子。”
陳浪臉色微微一變。
這個自稱盧某的人,說的是大燕朝的官話。
這種屬於江南道一帶的房間,陳浪在李君回、祝穗安、常安民等官員的口中聽到過。
這種方言很難學,遼人即便勉強學會,也不可能說得這麼順溜。
“燕人?”陳浪問道。
耶律修哥淡然道:“盧桐盧公子,出自範陽盧氏。”
陳浪眼眸驟然下沉。
範陽盧氏,位列大燕朝七姓十家,與清河崔氏一起,並稱“崔盧”。
祖上出過無數名人,始祖則是東漢末年時期大名鼎鼎的儒學大家,盧植!
大魏時期,範陽盧氏更是被稱為“北州冠姓”,影響力巨大。
到了大燕朝,範陽盧氏的名望雖然不如大魏時期,但依舊是七姓十家之一,還曾經出過兩位宰相!
這樣一個世家子弟,竟然跟遼國的情報頭子勾搭在一起?
“修哥大人,此舉何意?”陳浪皺眉問道。
耶律修哥眼眸中閃過一絲嘲諷,道:“陳公子不是想掙錢嗎?我想告訴你,你提到的那樁買賣,對我來說其實沒多少吸引力,因為同樣的事情,我早就在做了。”
這一招還真打了陳浪一個措手不及。
因為陳浪手中可以用的王牌,就隻有紅顏醉跟啤酒。
這兩種酒雖然利潤很高,可畢竟是陳浪的個人產業,沒有國家背書的情況下,產量的提升是比較有限的。
但盧桐背後的範陽盧氏就不一樣了,他們不僅是世家大族,還在朝廷中擁有不菲的影響力,他們參與的買賣,背後也多有國家的影子。
哪怕產品的利潤沒有紅顏醉這麼高,但產量擺在那兒,走薄利多銷的路子,也能把陳浪爆出翔。
更可氣的是,範陽盧氏還不算商黨,他們是正宗的儒學世家。
這就跟玩黑神話開了風靈月影一樣。
陳浪要一棍子一棍子的打怪,但對方隻需要“叮”的一聲,就能達到陳浪無法企及的高度。
陳浪拋出紅顏醉這個誘餌,就是想要借此將和親的日期延後。
可他萬萬想不到,耶律修哥竟然早早的就跟範陽盧氏勾搭在了一起,導致自己拋出去的這個誘餌,瞬間就沒了吸引力。
耶律修哥一直在觀察陳浪的神態,見陳浪愁眉不展眼露苦澀,就知道自己這招起了效果,於是微笑的說道:“陳公子,我就明說了吧。”
“我與盧公子合作多年,彼此也算是知根知底,而跟陳公子,隻是初次相識。咱們要做的買賣,見不得光,所以我更希望與一個互相了解的人合作。”
“隻要陳公子願意把紅顏醉的買賣,交給盧公子,那我們之間,就能繼續談下去,甚至在利潤方麵,我還可以做出一些讓步。”
陳浪明白了。
說了半天,這個所謂的範陽盧氏的盧桐,是跑來摘桃子的啊。
他娘的,老子一個葛朗台,竟然還有人想從老子嘴裡搶食?
陳浪深吸一口氣,定了定心神後說道:“盧公子,你膽子挺大啊,頂著範陽盧氏的名頭,跑來上京跟遼人做買賣?”
盧桐微微一笑,道:“我的膽量,遠不及陳公子。”
耶律修哥說道:“盧公子作為世家子弟,在朝中的人脈網無比豐富,他本人將來也一定會入朝為官,兩位以後同朝為官,眼下理當多多親近才是。”
陳浪眯著眼睛,冷笑道:“修哥大人,您搞錯了一件事兒。”
“我就是個商人,不是什麼官。”
“世家大族對旁人或許有點影響力,對我沒有。”
“既然修哥大人喜歡跟世家大族做買賣,那就接著做吧。紅顏醉繼續走官方渠道也挺好的,反正我又不虧。”
說完,連禮儀都不顧,轉身就走。
全程一言不發的賀晉陵,緊跟在陳浪身後,同時攥住了一枚“暗哨”。
一旦飛狐司的探子意圖對陳浪做什麼,他會立刻吹響哨子。
即便救不了陳浪的命,也能讓外麵的人知道,陳浪遭遇了不測。
不過飛狐司這些探子,倒是沒有上來阻攔,就這麼目送陳浪揚長而去。
竹屋內。
耶律修哥跟盧桐都蒙圈了。
二人均未料到陳浪竟然如此的……剛烈。
一言不合直接就走人。
尤其是耶律修哥,他跟南朝的官員打了無數次交道,但從未碰見過陳浪這樣的人。
談判談判,就是先談後判。
陳浪不僅不談,還把桌子給掀了。
耶律修哥回過神來後,心中騰起了巨大的怒火,但很快又變成了悲涼。
當真是風水輪流轉呐。
這要是十幾二十年前,南朝官員見了自己,都跟山羊見了狼一樣,老實的不得了。
但眼下的遼國,已經沒有十幾二十年前那麼凶猛剽悍,反倒是南朝,軍事強盛了起來。
一個月奪下夏州,放在以前這是想都不敢想的事情。
軍事的強大,就是陳浪敢直接掀桌子的底氣吧。
耶律修哥籲了口氣,讓自己平靜下來,轉頭看著盧桐,道:“盧公子,這位陳公子還真是個性情中人呐。”
盧桐的臉色難看到了極點,陳浪剛才那番話,就是在打他的臉。
範陽盧氏,傳承數百年的世家大族,陳浪卻不放在眼裡。
這是何等的狂妄,何等的囂張!
一介商賈,憑什麼瞧不起世家大族!
盧桐端起酒杯悶了一口,忽然發現不對勁。
然後,控製不住的抖了起來。
再看向耶律修哥的眼神,就充滿了怨毒:“修哥大人,你讓我來,是想讓我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