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遼很缺錢的。”
馬車上的陳浪，往嘴裡塞了一瓣橘子，笑嗬嗬的看著賀晉陵。
賀晉陵皺眉道：“不明白。”
“既然缺錢，就應該更節省才對，走私紅顏醉，怎麼看都不像是省錢的行為啊。”
陳浪道：“很簡單，現在的遼國，是國窮官富。”
“國庫空的，小偷進去一趟都得哭。但遼國這些貴族，各部落可汗，卻一個個都富得流油。”
“遼國國庫窮，跟咱們大燕還不太一樣。他們國庫空虛，是因為遼太祖在立國的時候，製定的一些政策導致的。”
“遼國每年通過貿易、掠奪、歲幣等方式搞來的錢，大部分都得賞賜給下麵的人，這是遊牧政權的特性，畢竟錢不到位，是沒有幾個可汗會願意跟著遼國皇帝打仗的。”
“遼國立國之後，遼太祖不僅沒能把經濟權利掌控在手中，甚至還定下了律法，每年要給各部族可汗大量的封賞，至於各部族，卻不需要往國庫繳納多少錢。”
“同時遼國曆代皇帝，還都特彆大方，像是西夏李家，沒錢了就派個使者過來，然後就能帶回去大量的錢財。”
“遼國立國後的頭幾十年，兩國邊境的榷場，可以給遼國帶去大量的課稅，這筆錢可以勉強打發各部族的可汗，以及打賞給西夏。”
“遼順宗登基後，想要削減這部分的開支，遭到了反對，最終導致了那場血案的發生。血案之後，為了安撫各部族可汗，賞賜的金額，又增加了。”
“蕭太後發動戰爭，其實最主要的目的還是轉移國內的矛盾，消耗各部族的有生力量，順帶抓耶律宗旺。蕭太後成功了，這一仗各部落損失慘重，給他們的賞賜，順理成章的就減少了許多。”
“但這種行為終究是治標不治本，近幾年，各部族故態複萌，遼國國庫又空了。”
賀晉陵大為震驚，道：“陳公子，沒想到你對遼國這麼了解啊？”
陳浪淡然道：“因為我想活著回到妻女身邊。”
“所以我必須得了解我的對手。”
賀晉陵道：“所以陳公子的意思是，蕭奇準備利用紅顏醉，從遼國的貴族、各部落可汗的口袋裡掏錢，用來充盈國庫？”
“但這麼做，豈不是會讓遼國重新變強嗎？”
“這對咱大燕不利啊。”
陳浪笑了：“變強？不至於。”
“這就是飲鴆止渴，遼國的問題，不是靠一個紅顏醉就能解決的。”
“不過我倒是可以通過這筆買賣，變得很強。”
說到這裡，陳浪忽然盯住了賀晉陵：“賀兄，你現在有兩個選擇，要麼加入，要麼我把你乾掉。”
“畢竟我馬上就要成為大燕的走私犯了。”
賀晉陵沒好氣的說道：“陳公子，彆鬨。”
“李大人說了，這次出行，我全聽你的，你彆說隻是走私，你就是要去刺殺蕭太後，我也得跟著你一起。”
陳浪哈哈大笑，道：“那這樣，這筆買賣，我拿出兩成利潤，一成給你，一成給詔獄司。”
賀晉陵臉色驟變，道：“陳公子，這我可不敢要啊。”
陳浪道：“沒什麼不敢的，給你就拿著。”
“如果咱們有命回去，我會向三叔申請，讓你留在我身邊辦事兒。以後紅顏醉走私，就得全交給你來辦。”
“當然，如果你不肯的話，那就削減到半成。”
賀晉陵咽了咽口水，道：“陳公子，你就這麼信得過我？”
陳浪道：“這個世界上，有種東西叫做眼緣。”
“我看你順眼，所以我信你。”
“而且我身邊，也確實缺少你這樣的幫手。”
賀晉陵沉吟良久，目光從遊離轉為了堅定，道：“好，既然陳公子看得起，等回到大燕後，我主動跟李司長申請，留在公子身邊。”
“不過話說回來，陳公子覺得，蕭奇真的不會把這件事兒告訴給蕭太後知道？”
陳浪靠在軟墊上，“他一定會的。”
“我算是弄明白，為什麼蕭磊要去鴻臚寺找麻煩了。”
“蕭奇……確實是一個極佳的合作對象，而安排這一切的，大概率就是蕭太後。”
賀晉陵道：“啊？為什麼？”
陳浪淡然道：“因為蕭奇太需要證明自己了。”
“真的是姐弟情深呐。”
……
陳浪預料的沒有錯，當天晚上蕭奇就秘密入宮，去麵見了自己姐姐，把走私紅顏醉這件事兒，吹了個天花亂墜。
蕭太後看著小自己二十歲，被自己當成半個兒的弟弟，眼神中儘是悲憫。
“你要覺得合適，那就做吧。”蕭太後道：“以後這件事兒，也不需要跟我請示了。”
蕭奇正在興頭上，聽到這句話後，就如同被潑了一盆涼水，他茫然的看向自己姐姐，這才發現，在他心目中強悍如遼太祖的女人，眼下隻是個垂垂老矣的老嫗。
蕭奇撲通一聲跪在地上，靠膝蓋挪動著到了蕭太後身前，聲音顫抖的喊了一聲姐。
蕭太後摸著蕭奇的臉，道：“這些日子，哀家總是做夢，夢見你們兄弟幾個。”
“阿奇，姐姐庇佑不了你多久了。”
蕭奇眼淚不由自主的滾落：“姐，你彆這麼說，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蕭太後笑了笑，道：“耶律修哥不錯，紅顏醉可以讓他心動。有了這筆利潤，即便我不在了，耶律修哥也會保著你的。”
“但也不要把希望全寄托在耶律修哥身上，如果發生了什麼事兒，多跟不言商量。”
“你啊，生了那麼多崽子，最爭氣的卻是這個你口中的賤種。”
“對了，記得去給銀屏道個歉，蕭磊那個混賬王八蛋，當街就要……丟人不丟人你說？”
之後的這段時間，蕭太後不再是位高權重的太後，而是回到了蕭奇姐姐蕭燕燕的身份中。
她絮絮叨叨的交代著事情，仿佛明日就要撒手人寰一樣。
蕭奇聽著姐姐的吩咐，眼淚就沒有停止過。
“好了好了，幾十歲的人了，怎麼哭起來還沒完了呢？”
“姐姐又不是馬上要死了，大夫說，我還有一年。”
“阿奇，你不用哭，最後這一年，姐姐一定會安排好所有事情的。”
“一定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