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太後還沒什麼反應,蕭皇後有點繃不住了,直接笑了出來。
不過旋即就捂住了嘴。
蕭太後神色平靜,道:“這個問題,讓陳公子為難了,是哀家的錯。”
“哀家換一個問題。”
“如果此刻,大遼跟大燕爆發全麵戰爭,陳公子以為,哪方的勝算更大?”
這個問題一出來,原本臉上還掛著笑意的蕭皇後,瞬間就傻眼了。
陳浪雙瞳也猛然收縮。
如果說剛才那個問題不好回答,那麼現在這個問題,就純純是送命題了。
陳浪不懂,整個使團中,自己應該是最不起眼的人,因為身上沒有任何的履曆,頂多算個有點才氣的商販。
問些詩詞歌賦或者是生意上的事情,完全能理解。
戰爭問題問自己,實在是過於離譜。
難不成自己是李世榮兒子這件事兒,也被三叔宣揚到了遼國皇室之中,被蕭太後知道了。
可李世榮會打仗,不代表自己作為他兒子也會打仗啊。
龍生九子還各有不同呢,自己彆說打仗,兵書都沒看過兩本,三十六計都記不全。
陳浪暗自攥緊拳頭,努力的思考著蕭太後問自己這個問題的原因。
蕭太後卻不準備給陳浪太多的思考時間,漠然道:“怎麼?很難回答嗎?”
陳浪牙一咬心一橫,道:“外臣不是答不出來,而是不敢回答。”
蕭太後道:“明白了,你的意思是,我大遼打不過你們大燕。”
陳浪道:“沒錯。”
蕭皇後怒斥道:“放肆!”
蕭太後擺了擺手,道:“聽他說。”
“為什麼你會這麼認為?”
陳浪深吸一口氣,道:“北上這一路上,外臣一直在觀察,發現遼國上到統領,下至士兵,都比我大燕更加的憊懶、更加的貪婪。”
“二十年來,我大燕皇帝陛下勵精圖治、加強軍備、鍛煉士兵,時刻都在為了收回故土做準備。”
“但遼國上上下下,沉迷享樂、不思進取,甚至外臣還聽說,朝中大臣肆意侵吞軍費,讓底層的士兵苦不堪言。”
“兩國一旦交戰,剛開始我朝或許會吃幾個敗仗,但並非輸在軍力上,而是輸在了心病上。因為我朝士兵始終認為,遼國是不可戰勝的。”
“可隻要贏了一次,就能拔出心病,從而實現戰略上的全麵反撲!”
蕭皇後咬牙切齒的說道:“母後,彆聽此人胡說。他是燕人,自然向著大燕說話。”
“我大遼猛士,尤其是區區燕人能擊敗的。”
陳浪冷笑道:“被你們欺負了五十多年的女真族,你們已經壓不住了。”
“西夏李家,剛在我們大燕手中吃了個敗仗,夏州都被我們奪回來。一旦大燕、大遼開戰,你們還指望西夏幫你們不成?”
“到時候不僅西夏不會幫你們,女真還會趁火打劫,兩麵夾擊,遼國敗亡之日……”
蕭太後猛的拍了一下椅子扶手,秀眸瞪得溜圓:“閉嘴!”
陳浪傲然而立,沒有半分懼意。
隻不過心裡慌得一批。
剛才這頓嘴炮雖然很過癮,但其實是在鋸燈泡焊雷管,稍有不慎,粉身碎骨啊。
蕭太後淡然道:“現如今,連南邊的燕人,都可以說我大遼驕奢淫逸……嗬嗬……嗬嗬嗬……這原本是咱們羞辱南朝人的話啊。”
“但是,睡著的老虎,它也是老虎,再凶悍的山羊,也隻是山羊。”
“山羊,又怎麼鬥得過老虎呢。”
陳浪道:“在我看來,這頭老虎不是睡著了,而是失去了利爪跟尖牙,隻剩了個龐大的身軀。反倒是那頭山羊,羊角磨得非常的尖利,埋頭一拱,就能給老虎開膛破肚。”
蕭太後緩緩的站起身來,似笑非笑的說道:“燕人還是這般的牙尖嘴利。”
“你就不怕哀家拔了你的牙?”
陳浪昂首道:“個人安危何足道哉!國家榮譽斷不可辱!”
蕭太後道:“你這副模樣,讓哀家想起了一個故人。”
陳浪心想這可不是什麼好話。
故人在陳浪這裡,一般都是代表坤哥……
“哀家有些乏了,陳卿回去吧。”蕭太後擺了擺手,“對了,你送了一個本應該二十年前就該死的人回來,此舉會惹來諸多人不滿。”
“哀家老了,說話不管用了。所以如果有人在上京對你不利,你可不要誤會,以為是哀家的主意。”
陳浪拱手道:“太後之語,外臣銘記於心。”
“不過外臣向來命硬,還自帶趨利避害的光環,危險很難找上我的。”
蕭太後道:“至於貴國公主與我兒的婚期,就定在下月初八吧,祭司算過,是個好日子。”
陳浪飛速的算了一下,道:“太後,這個時間會不會太緊了?”
蕭太後漠然道:“太緊了嗎?陳卿自己想辦法吧。”
言罷,在皇後的攙扶下,離開了偏殿。
緊接著,一個太監走到了陳浪跟前,道:“請隨我來。”
陳浪還在咂摸蕭太後臨走時那句話的意思。
成親的日期都得我來想辦法,咋什麼事兒都往我身上撂啊。
我特喵又不是諸葛丞相,計謀百出的。
出了皇宮,外麵等候自己的,隻有賀晉陵,使團的其他人早就走了。
這些家夥還真是絲毫不掩飾對自己的“惡意”,身處異國他鄉,還玩排擠這一套。
不過陳浪也沒心思跟這些官員們掰扯,上了馬車後,直接就癱倒在了軟墊上。
賀晉陵道:“公子,你臉色好差,是被刁難了嗎?”
陳浪道:“我特娘是在鬼門關溜達了一圈啊,差點就被閻王爺給收了。”
賀晉陵道:“公子何出此言。”
陳浪道:“我原以為遼國的皇後是要跟我談買賣,結果見到的卻是蕭太後。”
“見就見吧,畢竟公主要是成了親,蕭太後就是她婆婆,我這個當特使的,提前幫公主了解一下未來婆婆的習性,也是理所應當的。”
“然而蕭太後問我的兩個問題,跟和親半點關係都沒有。”
賀晉陵道:“蕭太後問了什麼?”
“她問,兩國打起來,誰能贏?”陳浪攤手道。”
賀晉陵大驚失色,旋即又是一副欽佩至極的樣子:“公子,你能活著出來,真不容易……”
陳浪揉著太陽穴:“可不咋滴。”
“不提這些,先回鴻臚寺吧,我得喝兩盅壓壓驚。”
正說著,外麵忽然傳來了急促的馬蹄聲,賀晉陵掀起窗簾,就看到一支十人左右的騎兵隊飛馳而來,然後分為兩排,將馬車夾在中間。
賀晉陵臉色驟變。
“這……怎麼回事?皇宮門口,難不成就要行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