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完晌午飯,林老太帶著家裡的女人們再次一頭紮進了廚房。
她們要為年夜飯做準備,還要剁餃子餡、和麵、擀餃子皮、包餃子,忙得熱火朝天。
“奶,”程晚一邊進廚房一邊捋起自己的袖子,“我來剁餃子餡。”
程晚知道剁餃子餡是個力氣活,而她力氣大,剁餡肯定比彆人輕鬆很多。
林老太把碗中的麵倒進盆裡,聽見這話頭都沒抬地說道:“去去去,廚房裡的事兒用不著你,你該乾啥乾啥去。”
“奶,大過年的,你說我能乾啥?我把餃子餡剁好,你們能少勞累些。”程晚不聽林老太的,徑直走向正賣力剁餃子餡的林盼。
小林氏坐在灶膛前,懷著身孕再加上現在不愁吃喝,所以她現在看著比以前溫柔沉穩了一些。
當然,小林氏周身的沉穩與她爹娘去世、尚不知大姐一家的死活也有很大的關係。
聽到程晚要剁餃子餡,小林氏笑著調侃:“阿晚,你現在可是官身,哪有當官的進廚房剁餃子餡的?你就聽你奶的吧,實在沒事兒乾就出去溜達溜達,反正這會兒雪下得不大。”
“官身又咋了?我就是當再大的官,也不影響我是程家的閨女不是?那幫家裡乾點兒活還不是應當應分的?”程晚乾脆利落地“搶”過林盼手中的菜刀,開始剁肉。
程晚這話說得實在讓人聽著心裡熱乎,王氏笑得一臉驕傲,林老太等人也是笑眯了眼。
不過笑歸笑,林老太還是勸著讓程晚彆乾了:“真用不上你,我們這麼些人,一人剁一小會兒也就把餃子餡都剁好了,你趕緊出去吧。”
程晚不聽,繼續悶頭剁肉,她力氣大,動作又快,隻這麼兩句話的工夫案板上的肉就細碎了不少。
林老太“嘖”了一聲,湊到程晚耳邊,極小聲道:“你上廚房來了,顧晏咋整?”
程晚莫名其妙地瞅了一眼林老太,壓低聲音,“什麼他咋整?他該咋整就咋整唄。”
“我!”林老太深吸一口氣,沒好氣得翻了個大白眼,“人家上咱家乾啥來了?是衝著誰來的?他這富貴窩裡長大的人,上咱家肯定老多不習慣了,你還不在旁邊陪著些,這讓他多尷尬!”
程晚手下的動作一頓,她眨巴了一下眼睛,語氣有些古怪,“可是他正在院子裡掃地呢。”
“啥?!”林老太瞪大了眼睛,一臉的不可置信。
廚房裡的其他人被林老太這突如其來的一嗓子嚇了一跳,紛紛看了過來。
“怎麼了,娘?”王氏拍了拍手上的麵,就要往這邊走。
林老太趕緊擺擺手,“沒什麼,你們忙你們的,我出去一趟。”
說完,林老太也不管程晚還剁不剁餃子餡了,抬腳就快步往外走。
“哎呦!阿晏哪!你趕緊把掃帚放下,這哪是你能乾的活兒?”
當林老太親眼看見院子裡顧晏正拿著把掃帚動作極其生疏地清理地麵上的積雪的時候,隻覺得眼睛看得非常不適。
富貴窩裡出生長大,錦玉堆出來的人,如今拿著一把破掃帚在掃雪?
林老太心裡是又感動又有種沒來由的酸澀。
顧晏朝林老太笑了笑,嗓音清越好聽,“奶,這挺有意思的。”
林老太被顧晏這聲“奶”喊得是心裡熱乎得不行,她打心眼裡覺得這孩子咋就這麼討人喜歡呢?
林老太一把奪過顧晏手裡的掃帚,四處瞅了瞅,沒瞅見程二平、鄧熊他們。
“二平和三熊他們呢?咋就你一個人。”林老太沒有開口就罵程二平和鄧熊把顧晏一個人丟下乾活,自己出去玩兒去了。
她知道自家孩子不是那樣的人。
“他們都去給二叔和小姑家的屋頂清理積雪去了,說是不知道後麵幾天還下不下雪,趁著這會兒雪下得小,先把屋頂上的雪給清一清。”
林老太點了下頭,怪不得院子裡就剩顧晏一個人。
程大牛、程二牛、李三柱飯後就去了伍村長家,他們得去了解清楚今日去送貨的人中有沒有人受傷或者被凍傷、凍病。
如果有,作坊得出醫藥費。
畢竟都是工傷。
程二平幾個小子去清屋頂去了,少青抱著顧煜領著程小雨幾個娃子出去玩兒去了。
再去掉廚房裡的人,這可不就剩顧晏一個人了嗎?
林老太朝著廚房大聲喊:“阿晚?阿晚?你出來,趕緊的!”
程晚以為出啥事兒了呢,刀往案板上一放就趕緊往外走,“奶,怎麼了?”
王氏幾人也著急忙慌地向外移動。
“沒你們的事兒,你們該乾啥乾啥去。”林老太朝王氏幾人擺了擺手,扯著顧晏的胳膊迎向程晚。
程晚和顧晏兩臉懵逼地被林老太趕出了家門。
沒錯,林老太不讓他倆在家待了,讓他倆去找程小雨幾個娃子們玩兒去。
顧晏跟在程晚身後往之前種紅薯的棚子處走,心中的愉悅和滿足一浪高過一浪。
他喜歡和程晚待在一處,無論乾什麼都好。
“之前為了種紅薯,這棚子可是花了我不少工夫和銀子,紅薯被挖出來後,我奶和我娘就在裡麵種了點兒蔬菜,就是時間還太短,到今天也就種的小蘿卜能吃了,我帶你去看看那些還長在地裡的蔬菜。”
進了棚子,顧晏正想問哪塊地方種的是小蘿卜,程晚在這時候突然轉過了身。
她看著顧晏,笑容明媚又狡黠,“阿晏,你猜猜我把玉佩放哪兒了?”
顧晏盯著程晚的笑臉,黑沉的眸底暗欲翻湧,他使勁兒握了一下拳頭,讓修剪整齊的指甲陷入肉中,直到感受到疼痛,這才笑了笑,溫聲道:“應是放在彆人都不知道的地方了吧。”
“顧晏,藏得好一些,彆被她發現了,否則會嚇到她的……”顧晏在心裡不斷地告誡自己。
可下一瞬,顧晏愣住了。
他看著程晚微扯開衣領,從脖根處掏出了一根精美的黑繩,接著,那塊他無比熟悉的玉佩出現了。
程晚雙手捧著玉佩,下巴微抬,笑容得意又清甜,“我把它放在了這裡。”
顧晏的視線從玉佩開始,一寸寸上移,直到對上程晚含笑的雙眼,停了下來。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一毫的笑意,唇線繃直,精致的五官透著濃重的淩厲和侵略感,尤其是那雙眼睛流露出的眸光,狂熱且陰鷙。
程晚看著眼前“犯病”的顧晏,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