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李絢看著劉伯英就這麼的俯首跪拜,坦然致仕,心中驚訝難以平複。
就如同殿中群臣一樣,誰都沒有預料到劉伯英會在今日致仕。
劉伯英一旦致仕,刑部尚書的位置就會空出來。
再加上幾乎必然會空出來的禮部尚書,六部尚書的位置一下子缺了兩個,可偏偏在今日之前,誰都沒有聽到任何消息。
李絢轉身,朝向皇帝微微躬身,麵色肅然,他有一種感覺,今日恐怕要出大事。
果然,就在此時,裴炎再度拿起了詔書:“尚書左仆射,樂城縣公劉仁軌。”
“臣在。”劉仁軌在無數群臣驚駭的目光中走出,然後俯身跪倒在地。
李絢的呼吸在這一刻幾乎都快要停止。
即便是他都沒有想到,今日致仕的朝臣當中,竟然還有劉仁軌。
要知道尚書右仆射李敬玄不久之前才被趕到西南,用不了多久,就會被免去尚書右仆射的職務。
如今劉仁軌又致仕,這意味著整個尚書省全部都空了。
也意味著,從今日開始,三省宰相當中的老臣,這一刻一個沒了。
再看看六部尚書,除了歐陽通,黃仁素之外,竇玄德和崔知悌都是老臣。
竇玄德自不必說,早年還是揚州大都督府長史的他,年紀同樣不小,如今調回朝中也有六年多了,六旬有餘。
戶部尚書崔知悌是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崔知溫的哥哥,如果說,今日崔知溫升任侍中,那麼崔知悌必將致仕。
那麼今日,究竟會有多少人致仕?
……
裴炎打開詔書,目光落在劉仁軌身上,然後開口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正月壬寅,朔初一日辛亥,皇帝若曰:
於戲!
明兩之重,實固宗祧;輔導之職,莫先師保。
是以呂望、召奭,勝芳於有周;叔孫、元成,繼美於隆漢。
尚書左仆射,樂城縣公劉仁軌,體業忠肅,識具宏通;誠著霸圖,功宣鼎業。奉上之節,所懷必儘;益國之事,知無不為。
必能厲茲六行,審喻三善。
免尚書左仆射,升太子太傅,仍舊參知政事,欽此。”
“臣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劉仁軌沉沉叩拜。
殿中群臣隨即神色詫異。
要知道,劉仁軌是諸相之中年紀最長的,甚至是已經致仕過一次,如今是二度拜相,所以群臣才會認為他要再度致仕。
但是皇帝卻是在最後一刻,突然轉手,升劉仁軌為太子太傅。
大唐朝製,尚書令為正二品,尚書左右仆射為從二品,侍中和中書令為正三品,但太子太傅卻是從一品,僅次於太師,太傅,太保,太尉,司徒,司空這些位置,然而,尚書令無人敢任,所以除了尚書左右仆射以外,其他都是虛職。
如今的劉仁軌,升任太子太傅,手上雖然沒有了實權,但是以他從一品的官銜,依舊是大唐首相。
李絢的目光落在了尚書左丞劉景先和尚書右丞郭待舉的身上。
如今李敬玄離京,劉仁軌調任,尚書省就是他們兩人說了算,但偏偏他們兩個都不是宰相,根本沒有進入政事堂的資格。
所以想要在政事堂說話,還得依靠劉仁軌。
也就是說,皇帝雖然免除了劉仁軌的尚書左仆射之職,但他依舊是大唐首相,尚書省的大事還在他的手中,隻不過那些繁文縟節全都沒了。
聰明人立刻就想明白了這一點,尤其是劉景先和郭待舉更是嘴角苦澀。
如今他們唯一的指望,就是李敬玄能夠早日被免了尚書右仆射,如此,朝中才會有新的位置空出來。
不管是他人調任也好,還是其他,總好過現在,沒有權威,卻要擔負責任,皇帝愛護老臣,但壓力卻都到了他們身上。
李絢微微的鬆了口氣,劉仁軌如今雖然不是尚書左仆射,實際權利也有所下跌,但實際上他在朝中所能待的時間,卻遠比原本要長的多。
但隨即,李絢幽深的目光就在上方輕輕環繞。
劉仁軌雖然已經是大唐首相,但是他畢竟不再是尚書左仆射。
這也意味著他對整個朝政的掌握能力極速下降,一旦到了關鍵時刻,他根本沒有任何阻攔事情發生的能力。
甚至因為他不是尚書左仆射,而是太子太傅,反而更加的容易被罷免。
或許更直接的說,如果不是出了去年的越王謀逆,皇帝要對李敬玄下手,那麼說不定現在這個時候,劉仁軌已經致仕了。
眼下這一幕,算來算去,竟然是皇帝最得利益。
李絢猛然低頭,他已經明白了,皇帝這是在為未來布局。
與此同時,李絢的心中也有一個不好的猜測……
……
裴炎伸手,再度拿出聖旨,看了一眼,然後開口道:“黃門侍郎王德真!”
“臣在。”王德真認真拱手站出,俯首跪拜在地。
群臣同時的目光同時落在王德真身上。
去年九月的時候,王德真就應該拜相。
但因為皇帝沒有讓趙仁本致仕,所以一切都拖延了下來。
但是現在,趙仁本終於致仕,如今也輪到王德真拜相,隻是不知道王德真這個宰相,究竟是直接升任侍中,還是說僅是同中書門下三品。
若是前者,那麼王德真就可以在門下省和裴炎相抗。
裴炎高聲念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正月壬寅,朔初一日辛亥,皇帝若曰:
於戲!
弼諧庶政,亮采有邦,不遇人傑,孰膺王佐?
銀青光祿大夫、黃門侍郎、上柱國王德真,偉量天假,守才代出。
伊昔遘屯,感義謀始,眷茲密勿,方聽謨。
宜兼委於掖垣,仍具瞻於禮闥。
可同中書門下三品,餘如故。
欽此。”
“臣謝陛下隆恩,陛下萬壽無疆。”王德真沉沉的叩拜在地,心中無限激動,終於他也是大唐宰相了。
隻是他的心中也有一絲可惜,終究是軍功不夠。
所以如今的他隻是同中書門下三品,而沒有直接升任侍中。
今天沒有邁出這一步,明天就難了。
彆忘了,他的前麵還有一個早幾年拜相的黃門侍郎,同中書門下三品的崔知溫,就算是要升任侍中,也是資曆更老的崔知溫先行。
朝中群臣在一瞬間更多的看向了崔知溫,想看到他是不是會馬上升任侍中,但在這個時候,李絢站在諸王之中,卻是不由得心中搖頭。
若是崔知悌之前致仕,那麼就崔知溫便有機會更向前一步。
不過其實仔細算來,崔知溫也是一樣的問題,功勞不夠啊。
如此一來,門下省就有兩個黃門侍郎,同時同中書門下三品。
侍中卻隻有一人裴炎。
然而看上去是裴炎一個人獨掌門下省大權,但實際上如果仔細分辨的話,就能夠發現,最後在門下省會形成這種的局麵。
裴炎一人在上,而崔知溫和王德真在下。
一旦有所爭執,便難免崔知溫和王德真聯手,聯手對抗裴炎。
皇帝在門下省已經平衡。
李絢輕輕低頭,他有些好奇的是,裴炎未來會如何突破崔知溫和王德真的聯手,究竟是哪方麵出了問題。
……
裴炎再度拿起一封聖旨,繼續開口道:“大理寺卿段寶玄。”
“臣在。”段寶玄拱手站出,然後俯首跪拜在地。
裴炎高聲念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正月壬寅,朔初一日辛亥,皇帝若曰:
於戲!
命司寇,汝作士師,允迪政刑,旁求望實。
銀青光祿大夫,大理寺卿段寶玄,恒碣之寶,衣冠之華,業總四科,才抱九德。
為邦理要,洞入精微,當代詞雄,居成準的。
忠義得在公之體,清修稟行己之用。
紫泥掌誥,雖密王言,黃沙定罪,是懸人命。
眷茲欽恤,尤賴簡孚,俾回跡於西垣,宜正名於北鬥。
可刑部尚書,散官勳封如故。
欽此。”
段寶玄沉沉叩拜:“臣謝陛下隆恩。”
皇帝在禦榻之上輕輕點頭。
六部尚書之中,吏部,戶部,工部,兵部都在,刑部尚書補齊。
……
“左千牛衛大將軍王及善。”裴炎剛剛開口,李絢就猛然掉頭過去。
王及善,怎麼是王及善,怎麼可能是王及善,那可是左千牛衛大將軍。
他的調動,瞬間就連牽連無數軍中變故。
軍中所有中郎將,郎將,全部都掉頭看向了王及善。
王及善一身紅衣金甲,然後邁步向前,在殿中單膝跪地。
裴炎開口道:“惟永隆二年,歲次壬午,正月壬寅,朔初一日辛亥,皇帝若曰:
於戲!
大理寺專獄犴,視刑書,國家生人之司命也。
任非其才,為患不細。
邢國公,左千牛衛大將軍王及善,聞有能名,號為柔立。
宜當慈惠之選,且儘哀敬之心。
姑務勝殘,無或枉撓,佇爾布政,葉予好生。
可大理寺卿,餘如故。
欽此。”
“臣領旨謝恩。”王及善沉沉躬身。
從這一刻起,他不再是左千牛衛大將軍,而是大理寺卿。
從武官轉任文官,官銜下降一等。
這並非王及善一人。
當年左金吾衛將軍裴居道,轉任刑部侍郎,也一樣是官降一級。
李絢想到這裡,眉頭不由得一挑。
如今的刑部,隻有刑部尚書段寶玄,刑部侍郎裴居道,在加上一個同為刑獄係統的大理寺卿王及善。
這就有意思了。
王及善最早是李治的太子左衛率參軍,皇帝潛邸人物,後來又調任孝敬皇帝李弘的太子右衛率,左千牛衛將軍,累功升為左千牛衛大將軍。
雖說王及善本人軍功有所不足,但軍中倒是從來無人置喙,一來是他是皇帝的潛邸舊臣,二來也是因為他父親,是故左衛大將軍、邢國公王君愕。
王君愕隨皇帝征戰遼東,力屈而死。
太宗皇帝感念,便讓王及善做了李治的左衛率參軍。
再加上千牛衛職司特殊,王及善能力不俗,皇帝青睞,便成了左千牛衛大將軍。
段寶玄和王及善一樣,都是皇帝潛邸舊臣,後來升任越州都督,然後轉任大理寺卿。
當年在婺州清剿天陰教時,段寶玄還是李絢的頂頭上司。
此外還有一個皇帝親家的裴居道。
皇帝一下子就徹底掌握了大唐刑審體係,在整個六部尚書一級,皇帝的話語權又重了起來。
不過這個時候,李絢的目光卻落在了左千牛衛將軍北平郡王李景嘉的身上。
左千牛衛大將軍的位置空了出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