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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絢站在屋簷之下,看著無儘的夜空,心中不知道在想什麼。
“王爺,來郎中已經安排住下了。”李筆悄然出現在李絢身後,拱手回答。
“嗯!”李絢輕輕點頭,說道“他和本王關係特殊,在府裡住下,也不會有人多說什麼。”
“王爺是在擔心彆人也在算計他嗎?”李筆直接道出了李絢的擔憂。
“嗯!”李絢輕歎一聲,說道“李思衝回到右相府中,右相難免會有什麼動作,蕭憲那裡也要有動作,來遂留在府裡,明日隻要什麼都不做,其他人就都會看清楚本王的態度的。”
“這一次的事情,光是餘波,都足夠掃死無數人。”李筆聲音很輕。
“算了,和我們無關。”稍微停頓,李絢說道“明日開始,組織人手前往太白縣,王妃走陳倉道,這一次雖然遇到了風雪,但總比上一次回去的時候,走子午道要好上許多。”
“是。”李筆輕輕點頭,臉上也是一陣僥幸。
陳倉道雖然繞遠,但更加的安穩。
這一次若是還走陡峭的子午道,怕是摔入山中也無人知曉。
更彆說,這次清洗武承嗣的人,距離子午道要更近。
“出去走走,正好也避開長安城中的風波。”李絢輕輕笑笑,說道“武承嗣這一次要被貶官,臨走之前,搞不好要發瘋,一個不小心倒黴碰上了,要有不小的麻煩。”
李筆默然下來,片刻之後,他才開口道“王爺,這一次,真的能殺了武承嗣嗎?”
李絢臉色肅然起來,抬起頭,看向黑暗的夜色,輕輕點頭,道“這一次,他的野心暴露太多了,掌控黑市,勾連長安各大世家,一旦有事,立刻就會威脅到太子,成為下一個何進。”
何進,東漢大將軍,漢靈帝何皇後兄長,漢少帝劉辯親舅。
靈帝死後,少帝即位,太後臨朝,何進與袁隗輔政,專斷朝政。
時間日長,何進被袁隗迷惑,聯手誅殺宦官,之後調袁氏舊部、並州牧董卓進京,以脅太後。
可惜,何進密謀事泄,被宦官刺殺。
之後,董卓進京,天下大亂,
如今的武承嗣,在李絢的眼中,不,在皇帝的眼中,幾乎等同於下一個何進。
他的野心太大了,為人也太貪了,和長安洛陽各大世家勾連過深,而且為人不夠聰明,一旦有事,立刻就會如同何進一樣被世家迷惑,李治可不想看到李顯變得像漢少帝一樣被人廢掉,然後又被人殺掉。
這樣的人,李治是不會讓他活著的。
眼下唯一在等的,不過就是一個合理的讓他死掉的借口罷了。
如今武承嗣在長安鬨的越凶,那麼將來他死了之後,有嫌疑殺他的人就越多。
武承嗣死定了。
後方屋內燭光閃動,雪花飄落,李絢的眼神越發的幽微起來。
武承嗣是武後稱帝的最大幫手之一,重要性遠在武三思之上。
梁王者,匹夫也。
當然,這是在經曆了無數風雨之後的狄仁傑的判斷,但也能看得出武三思的很多秉性,隻要針對布置,在武三思身上做手腳都不難,局麵一下子就輕鬆了許多。
可惜,武家子弟實在太多,不然李絢真的不介意一一做局陷死。
“武承嗣類何進,當年何進引董卓,最後害何皇後被毒殺,如今陛下這樣想倒也罷了,但就怕天後也這樣想。”李絢伸出手。
無儘的夜空中,冰冷的雪花,直接落在了李絢手中,融化。
“若是天後也這樣想,那麼周國公自然便死定了。”李筆拱手,低聲問道“那麼如今天下間,有誰最類董卓。”
“難說,董卓為反之前,為人謙和,好行俠仗義,作戰粗猛有謀,屢建戰功,最後被司徒袁隗征辟,出任並州刺史、河東太守,成了袁家的親信,最後才得以順利進入長安,恐怕就連袁家也沒有想到,最後將袁隗一家滿門誅殺的,也是董卓。”
李絢輕歎一聲,說道“如今天下,十六衛大軍拱衛,任何人想要再行董卓之事都極難,更彆說陛下英武,太子仁厚,天下大將皆自臣服,不服者幾近於無。”
“那陛下為何還會擔心?”李筆抬頭詢問。
李絢沉默了下來,輕歎一聲說道“因為最像漢靈帝的,不是陛下,而是太子。”
太子,李筆忍不住回頭去想李顯的性情,最後忍不住的低下了頭。
“告訴我們的人,這段時間停住手腳,有的人要倒黴,難免會懷疑是彆人陷害的,到時候有點嫌疑,就是生死兩難。”李絢側身,看向李筆,神色肅然起來。
“是!”李筆認真的躬身,麵色凜然,沒有人比他更知道,他們在這段時間裡,究竟做了多少手腳。
“還有一件事情,你覺得這一次暗中唆使竇思泰出麵的人,究竟是誰?”李絢轉身朝著房屋之中,走去。
李筆快步跟上,略微沉吟後說道“表麵上看,似乎是竇尚書,似乎竇家和蕭家有所勾連,但也有可能是北門學士在趁機布局,也可能是相王,如果此事被人勾連的相王身上,那麼這件事情恐怕就會更加沒完沒了了。”
“但是……”李絢在桌案之後坐下,抬頭看向李筆,知道他的話沒說完。
“但我們都知道,年輕人很容易自己胡思亂想,然後被有心人一挑唆,就有了動作。”李筆抬頭看向李絢。
李絢直接搖頭,說道“不是我們做的,因為這事便是本王也沒有想好其中的利弊,陛下要對什麼人下手,隻有陛下知道。”
“陛下?”李筆瞬間聽出了李絢的潛台詞。
“在陛下的權衡之道中,武承嗣倒了,勢必會找人替代,但不管是找誰,想要重新恢複到武承嗣的影響,都需要很長的時間,所以對另外一邊的關鍵人物下手,便是必然。”
李絢略微沉吟,細細數道“吏部尚書竇玄德,戶部尚書崔知悌,黃門侍郎崔知溫,中書令劉審禮,尚書右仆射李敬玄,皇帝的心思在誰身上,本王一時之間也沒有看明白,如何會動手?”
“所以便是陛下了。”李筆輕輕點頭,皇帝這邊剛看出他們的手段,立刻便予以效仿,這種手段太快了。
“其實仔細算算,右相被罷是必然的事情,因為諸相當中,他的根基最不穩固,當年河北道之事,已經牽連到了他,隻不過他果斷的切割最後才得以保相,如今世家再度掀起亂局,陛下的第一個目標自然就是他。”
李絢輕輕冷笑,然後說道“諸相當中,右相的風評最是不好,和趙郡李氏聯宗不說,前後三任妻子都出身山東士族,朝中宰相哪個都比不上,他如果被罷相,朝中不會有人不滿。”
李筆讚同的點頭,李敬玄看似前後三任妻子,根基穩固,但這樣的根基,在遇到事情的時候,反而很容易牽累過去。
前後三任妻子,而且都是出身名門世族,在曆史上也還有一人,這個人就是司馬懿的長子,司馬師。
相比於弟弟司馬昭,司馬師才是真正鼎立整個司馬家天下的人,可惜死的早了些。
皇帝是最精通史書的人,他隻要稍微想到司馬師,李敬玄的下場都不會太好。
……
“告訴我們的人,長安洛陽的事情,我們可以暫時放下,長安和洛陽之外的事情,要下狠手,拿不到的,也要徹底毀掉,武承嗣的東西,不能讓武三思繼承。”李絢的神色瞬間狠辣起來。
“是!”李筆拱手領命,然後又說道“此舉難免會引起天後注意,事後,我們的人要不要先躲一躲。”
“不用太刻意,不被人抓住跟腳就好。”李絢輕輕一笑,說道“此番右相如果真的被罷免了,朝野的世家大族難免會有所行動報複,到那個時候,雙方都顧及不到我們的。”
雖然世家高層和皇帝之間,對於彼此權勢鬥爭都有默契,但下層之間的廝殺,卻是沒有任何頭腦和邏輯的。
離開了長安和洛陽,皇帝的視線將會極大的下降。
武後雖然掌管密衛,但她更多的還是依附皇帝的力量,沒有皇帝的力量支撐,武後的視野將會狹窄很多。
尤其這種廝殺,常常是發生在遠離城市的田野,便是官府都很難監控。
當然,連續的失控,肯定會讓武後察覺到不對勁,但眼下的局麵,還是值得李絢冒一冒風險的。
“告訴府裡的人,最近一段時間,能不出門就彆出門,誰知道會有什麼人渾水摸魚。”李絢再度叮囑一句。
“喏!”李筆躬身,然後退了出去。
離開的瞬間,李筆眼角餘光,看到了李絢坐在桌案之後,開始寫起來什麼。
深吸一口氣,李筆大踏步的向外走去,神色肅然。
眼下局麵,雖然看起來混沌,但實際上已經很清晰了。
尤其對於未來來講,還是很幸運的。
皇帝病逝,曆來都是死人最多的時候。
無數人想要投機,無數人想要更進一步,這其中的變化,遠不是一雙眼睛能夠看的清楚的。
彭王府有很多秘密力量,甚至不少都在李筆的視線之外。
以往的時候,因為李絢征戰吐蕃,所以這部分力量,很多都被調到了西北。
如今雖然西北穩定,這些力量當中的不少,已經調回了長安洛陽。
……
書房之中,李絢放下細竹毛筆,等到紙上的小字都乾了,他才放進小竹筒之中。
這一次的事情,李絢插手的其實遠比任何人想的都要早,但是越王府開始動作,卻並非李絢的算計。
實際上,甚至都就是他,都有幾分被動的影響。
很多原本的小手段,不得不被動的暴露了出來。
好在他的手腳一直很深,所以才沒有沒有讓彆人抓住懷疑自己的目標。
現在仔細回想,在越王謀逆,這起看似荒唐的動作中,很多人都被算計了。
李絢,還有世家,他們實際上都是被算計的。
越王謀逆,此時還遠沒有到準備充分的時候,甚至越王自己對這些事情都一無所知。
所以,這件事情背後真正的算計和推動者,隻有一個,那就是皇帝。
皇帝在為未來布局。
至於說越王,這個死活不成器的家夥,還是先死了的好。
不過皇帝會殺了他嗎?
怎麼殺?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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