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夜色黃昏,雪落無聲。
人影匆匆,天地寂靜。
開化坊前,一隊手持長槊的黑甲騎兵緩緩進入坊門。
一身紅衣金甲,肩頭飄雪的李絢,走在最前,神色沉吟,似乎在思索著什麼。
不自覺間,已經來到了彭王府。
“王爺!”王府門口,數道身影站在風雪下同時敬立拱手。
李絢下意識的抬頭,就看到李筆,還有其他三人一起站在門前。
右衛中郎將蕭守道的弟弟,簡州司馬蕭憲,還有兵部郎中來遂,工部員外郎李思衝。
李絢一眼就看出來遂和李思衝眼中的無奈,隨即翻身下馬。
“你們怎麼來了?”李絢神色平靜,朝著側畔擺擺手,整隊的黑衣騎兵已經開始進入王府之內。
蕭憲率先上前,苦笑著拱手:“今日來,是為了請教王爺,此次之事,究竟會是何結果?”
李絢平靜的點點頭,說道:“走吧,我們裡麵談。”
“多謝王爺。”蕭憲鬆了一口氣,然後跟著李絢,和來遂李思衝一起進入了王府。
……
在中堂坐下,李絢讓人上茶,然後看向李思衝,問道:“今日是誰讓你們來找本王的,右相知不知道這件事情?”
李思衝微微一愣,詫異的問道:“此事和父親有什麼關係?”
“沒有什麼,不過是因為你們來這一趟,會連累右相罷相而已。”李絢輕笑著說完這一句話。
瞬間,李思衝就愣住了。
“砰啪”的一聲,茶碗直接摔在了地上,李思衝已經站了起來。
看向李絢,李思衝滿臉難以置信的說道:“王爺,這種玩笑可開不得。”
“沒有開玩笑。”李絢平靜的搖搖頭,說道:“此事本來就需要有人負責,如今伱跳了出來,那麼負責的自然便是右相……嗬嗬,趙郡李氏,也的確足夠負責了。”
“王爺在說什麼,此事和右相無任何關係,為何會牽連到右相?”蕭憲滿臉驚慌不解的跟著站起,眼神中甚至帶著一絲驚恐。
李絢沒有理他,看向李思衝說道:“你趕緊回家吧,將今日之事說給右相,看看右相有什麼解決的方法。”
“喏!”李思衝聽到這裡,趕緊拱手,然後快步朝著外麵走去。
李絢看著李思衝的背影,微微搖頭道:“看樣子,日後數年時間,我等都見不到思衝賢弟了。”
“王爺,右相被罷相,可是因為今日三郎之行嗎,可具體又是為什麼呀?”來遂站了起來,滿是難以置信的看向李絢。
“沒有為什麼,本王隻是猜的。”李絢抬頭看向來遂,說道:“好在來相已經致仕,不然這次罷相的,就是來相了。”
來遂臉色一變,趕緊拱手道:“那麼叔父會不會受到牽連?”
來敬業如今任越州都督,正負責清查越王之事。
“不會,這一次波及到隻有宰相和尚書一級,誰第一個露出破綻,那麼就會遭到其他同僚的群起而攻之,如今思衝動了,那麼找個理由,讓趙國公離京,長久不回,順帶免去尚書右仆射之職便是了。”李絢輕歎一聲,仿佛一眼能夠看透未來的變化。
“王爺,這究竟是怎麼回事,為何今日我等來找王爺一趟,會連累的右相罷相?”蕭憲是真的慌了。
李絢現在說了這麼多,越說越像真的了。
李絢轉身看向蕭憲,上下打量著,然後問道:“你今日為何會來找本王,有思衝賢弟,你直接去找右相便是,為何還要拉著他一起來找本王,彆說你是專門來找本王的,說,是誰告訴你來這裡的?”
蕭憲眼神一跳,似乎想起了什麼,臉上帶出無限的恐慌。
李絢看向來遂,說道:“你說說吧,今日這是怎麼回事?”
來遂轉身恨恨的瞪了蕭憲一眼,然後才轉身對著李絢拱手道:“下官因為在兵部任職多年,多受蕭侍郎提攜,此次三郎找上門,拜托下官來找王爺,之後,他又拉著下官一起找了員外郎。”
李絢看向蕭憲,點點頭,問道:“三郎,以你我之間的關係,有事你可以直接來找本王,為何來要拉上他人?
再說了,此事你找了思衝,借他找右相便是,如何還要來找本王?”
“三郎其實之前找過王爺,隻是王爺一直不在京中,今日聽到王爺回京,本來應該是直接找過來的,但……”
“你遇到了誰?”李絢有些好奇,是誰這麼處心積慮的坑李敬業一把。
這種老狐狸在朝中可不多見,尤其是能在這個時候,清楚的看明白皇帝想法的,更是少之又少。
“是左司郎中竇思泰。”蕭憲滿臉苦笑,搖搖頭,說道:“他家和我家曆代姻親不絕,他的建議,三郎直接接受了。”
蕭憲本身出身蘭陵蕭氏,母親又是太宗長公主襄城公主,竇家同樣也是皇家外戚,雙方多年聯姻,更是常見。
“這麼說來,此事應該是竇尚書指使,也就是說,如果沒有三郎找來思衝,那麼此事最後要牽連的是竇尚書。”
來遂皺著眉頭,順著李絢和蕭憲的話推斷,但隨後他就看向李絢,問道:“下官還是不明白,為何此事無憑無據會牽連到尚書和宰相?”
“此次越王和蕭家謀逆,前後推斷,總是缺些什麼,此事當中,但凡有一個意外,他們的計劃就會功敗垂成,所以為了保證計劃成功,他們需要一個在中樞接應他們的人。”李絢轉身看向蕭憲。
蕭憲趕緊拱手道:“王爺,此事和我等三兄弟沒有任何關聯,和竇家也沒有任何關聯。”
“三郎說的沒錯,竇家沒有理由去幫助越王,更彆說竇家和皇室聯姻,竇家女又是相王正妃,如何會……”來遂話說到一半就停了下來,臉色難看的可怕。
蕭憲一愣,隨即低頭一琢磨,臉色瞬間大變。
“不要胡思亂想。”李絢擺擺手,說道:“此番罷相,最後必然和謀逆無關,因為就像是來兄說的,沒有證據。”
來遂勉強的笑笑,這種事情曆來都是自由心證,皇帝想要針對一個人哪怕是宰相也都能處置,更彆說,還有其他人推波助瀾。
“好了,今日之言,二位若是不想牽連自身,還是不要出去再說。”李絢重新看向蕭憲,問道:“三郎,你今日來找本王究竟是因為什麼,若是蕭侍郎之事,一切等三司會審,若是你二兄的事情,你就更不用著急了,他不過是被暫時停職罷了。”
“不是二兄,二兄是武職,前後複起也容易,最差不過西域幾番廝殺,麻煩的是大兄,大兄也被停職待參,他在衛州刺史已經多年,本來還有機會往上走一走的。”蕭憲滿臉的苦笑,這次的事真的太突如其來了。
整個蕭家突然就變成了隱瞞叛亂的家族,家中位置最高的兵部侍郎被直接下獄,其他各級刺史,長史,司馬等等,也全部都被停職待參,看眼下的形勢,恐怕整個蕭家都要徹底倒下。
可偏偏這件事情,整個蕭家壓根就沒有多少人知情,一切都是無妄之災。
蕭憲情況還好,他的母親是皇帝的姐姐,如此才能夠在被停職之後,還能自由往來。
可就是這個時候的自由往來,被彆人抓住機會利用了。
“右相的事情已經如此了,沒有任何挽回的餘地,你的事情,本王這裡倒有一個辦法。”李絢平靜的看向蕭憲。
“還請王爺指點。”蕭憲頓時就無比欣喜之前,之前李敬玄的事情,被他瞬間忘記。
“讓你兄長上書請調,調任崖州刺史。”李絢抬頭,死死的盯住蕭憲。
蕭憲麵色微微一變,天涯海角,崖州振州。
曆來流放三千裡,便是流放崖州振州,如今再加上一個蕃州。
“王爺放心,三郎回去就讓兄長上書。”蕭憲沒有太多猶豫,直接便應了下來。
之前李敬玄和竇玄德的事情著實有些驚到了他,更彆說裡麵還有可能涉及到……所以,相對而言,調任崖州,不是什麼大事。
李絢點點頭,說道:“你放心,並不是真的要讓你兄長調任崖州,隻不過是做個姿態,你兄長是宋國公,此事又跟你們沒有太大關係,沒有什麼大問題,反倒是你二兄,要小心。”
蕭憲沉沉低頭,蕭家眾人當中,蕭守道雖然同時是被免職,但其他人都是自囚在家,唯獨他的身邊有千牛衛監視。
蕭憲之前想過,讓蕭守道征戰西域,並不是隨便想想的,而是蕭家人真的討論過的。
“多謝王爺提醒。”蕭憲沉沉拱手。
李絢目光看向堂外,開口道:“今夜雪大,馬上又要宵禁,現在這個時候敏感,本王就不留你在家中了,不過此事你可以放心,陛下終究惦念長公主,如今處罰也不過是給世人交待,緩過這一兩年就好了。”
“多謝王爺。”蕭憲再度拱手,然後又看向來敬業說道:“來兄,三郎先走一步。”
“好。”來遂看著蕭憲就這麼轉身離開。
到了這個時候,來遂才轉身看向李絢:“大郎,趙國公那邊真的會被罷相嗎?”
李絢輕輕點頭,一邊示意來遂坐下,一邊說道:“武承嗣要被貶,天後稍微報複一下。”
來遂剛坐到一半,頓時就愣了:“武承嗣要被貶,為什麼?”
“你不知道?”李絢有些詫異的看向來遂,皺眉道:“你是兵部郎中,哪怕是千牛衛,五百人以上的調動都要兵部報備。”
“有些事情不是我能夠知道的。”來遂微微擺手,看著李絢說道:“既然是千牛衛的調動,那麼這事就不是我該知道的。”
“原來如此。”李絢點點頭,說道:“那麼具體發生了什麼,我這邊也不能和你說,不過你想想,都已經讓天後要報複到要宰相致仕,那麼你應該明白事情有多嚴重。”
來遂鄭重的點頭,李絢都說成這樣了,他還有什麼不明白了。
李敬玄不過是倒黴的撞上了而已,這個倒黴的,可能是崔知溫,也可能是劉審禮,但偏偏李敬玄率先露出了破綻。
“那麼今日唆使蕭憲來找你的,真的竇翁,是……是相王嗎?”來遂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不知道,或許可能是武承嗣,畢竟他要倒大黴,找人報複也是一樣的,也可能是北門學士,他們想要攪渾水。”李絢搖搖頭,輕聲說道:“你應該明白,這裡麵最不能接受的,就是相王在幕後操作。”
來遂徹底沉默了下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