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新網址:正月十六,清晨霧重。
東宮大門剛緩緩打開,守門人便看到了已然等候在門外的李絢。
一身黑底金絲長袍,腰間掛黑鞘八麵漢劍。
李絢溫和的看向守門的眾人,拱手道:“諸位,殿下起了嗎?”
“回稟王爺,已經起了,內院剛開。”守門左衛率將軍立刻從後方趕出拱手。
李絢笑笑,點頭道:“很好,本王先去明德殿,諸位通報太子殿下一聲。”
“喏!”眾人立刻躬身,然後讓開道路。
李絢平靜的走入到東宮之中,元宵已過,諸官正常上值,李絢也該離開長安了。
進入到明德殿,李絢一個人在內殿正坐,神色平靜。
此番回京的種種瞬間閃過腦海,一切在今日落腳,今年的一切事務,從今日開始再度啟程。
……
急促的腳步聲在殿外響起,李絢平靜的站了起來,隨後就見一身常服的李顯快步從外麵走入。
看到李絢,李顯已經忍不住詫異的問道:“王叔今日怎的來的這麼早?”
“臣今日便要啟程軍前,特地來向殿下辭行。”李絢神色肅然的拱手行禮。
“王叔……今日便要走嗎?”李顯一臉的難以置信。
李絢淡然的笑笑,說道:“陛下和天後讓臣待過十五,今日已是十六,軍前還有諸多事務要處置,長安風雨頗多,還是早些離開的好,若是再晚些,臣恐不知道還會出什麼事。”
“長安能有什麼事情,鄭王叔的事情,三郎已經知曉,蘇司馬還正在查……”李顯的話說到一半,李絢直接擺手,說道:“東宮不用查,陛下那裡會有結果的,臣今日來,是有彆的事情。”
李顯微微一愣,隨即立刻便明白了過來,這不是不用查,是已經有了結果。
李絢這麼說的意思,是東宮從現在開始便不宜再插手介入其中。
“王叔請進內殿。”李顯側身看了一眼,低喝道:“去準備兩杯熱茶。”
“喏!”內侍快步離開。
李絢跟著李顯進入明德內殿坐下,然後才輕聲問道:“不知薛相有未告訴殿下,郝相已經向陛下遞交了致仕奏章?”
李顯微微點頭,道:“姑父數日之前已經說過了,但具體何日父皇會恩準,尚未可知,不過大體會在草原事了之後。”
“草原事了。”李絢點點頭,說道:“到時殿下多觀察便是,此事臣有交代於蘇司馬,殿下到時若是找不到薛相,便請教蘇司馬便是,不過不管是誰繼任,朝中都有一波的職位替換,臣想問的,是東宮有沒有可以更進一步的人?”
李顯不由一愣,他以為李絢是要他和說具體的宰相更換之事,沒想到李絢說的東宮有沒有辦法順次獲利。
“這個?”李顯低頭思索起來,同時說道:“王叔知道,東宮新立不過一年半,諸官都是新任,姚長史任東宮詹事,自然無法調任,其他蘇司馬這些人都沒法更進一步,唯一能做的,便是讓田舍人正式任太子洗馬。”
“那麼楊長史呢?”李絢突然提了一個李顯有些下意識忽略的名字。
“雍州長史楊再思。”李顯皺眉,然後不確定的說道:“楊長史再進一步,要麼是六部尚書,要麼就是九寺寺卿,五監監正,這一次難道真的有機會嗎?”
“到時看吧,若是有機會,楊長史會比我等更先一步察覺,要是他到時候來找殿下,殿下全力支持便是,如此,雍州長史便空了出來。”李絢的聲音很低。
李顯這才明白,李絢真正的目標,其實是雍州長史。
李顯雖然做過雍州牧,但時間並不長,雖然李顯的命令在雍州能夠通行,但李顯從來沒有真正的對雍州府下過令,相應做事都是通過蘇良嗣這個雍州司馬。
“蘇司馬怕還接替不了雍州長史吧?”李顯的聲音同樣很低,同樣帶著一絲疑惑。
李絢輕輕搖頭,說道:“蘇司馬的路不在雍州府,要麼六部侍郎,要麼便是尚書左右丞,甚至黃門侍郎,此事需要慎重,殿下可以和蘇司馬私下談。”
“好。”李顯點點頭,然後問道:“那麼何人可任雍州牧?”
“殿下忘了嗎,殿下還有一位在朝野都口碑極好的老師,如今還在任洮州刺史。”李絢一句話還沒有說完,李顯已經忍不住欣喜的說道:“是陸師。”
洮州刺史,前太子洗馬,侍禦史陸元方。
“當年在洮州,陸刺史教導殿下兩年,如今他在洮州任職馬上就要滿五年了,若是能夠在年內操作讓他回京,那麼京中不管發生什麼,臣也便可以放心了。”李絢稍微鬆了口氣。
皇帝一兩年內就要大行,但說實話,不管是薛元超,還是姚令璋,都讓李絢沒有完全放心。
也就是蘇良嗣,能讓李絢稍微放心一些,但真正能讓李絢徹底放心的,還得是陸元方。
便是狄仁傑相比陸元方也要差上一些。
“王叔放心,三郎必定傾儘全力。”李顯認真拱手,這件事情,他已經記了下來。
“如此便好。”李絢鬆了口氣,目光微微低垂,他沒有告訴李顯,在這件事情中,他自己也有一大批人手會順次上升。
比如來遂,比如何以求。
至於其他狄仁傑,姚崇,宋璟,能不能更進一步,還要看他們的運氣。
……
輕輕的抿了一口茶,李絢這才繼續說道:“年後,最重要的事情,便是催促裴尚書,繼續在河南道清查隱田,最好繼續往東,走淮州,直至揚州……”
“揚州?”李顯猛然抬頭,看向李絢說道:“今年田舍人不是還要去揚州盯織機的事情嗎?”
“這是其一。”李絢輕聲說道:“殿下難道忘了嗎,今年東宮要接手清查隱田之事了。”
李顯頓時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看向李絢說道:“東宮要接手清查隱田的事情嗎,這事不是裴尚書在處理嗎?”
李絢眉頭頓時就皺了起來,反問道:“去年年底的時候,東宮商議明年之事,就沒有提到這些嗎?”
“這個!”李顯一瞬間有些很不自然,隨即苦笑說道:“去年的時候,本來要商量的,但也不知道誰說了一句,要聽王叔的意見,所以就說是放到今年初再商量。”
李絢頓時無語,這事和他有什麼關係。
去年如果不是吐蕃的事情進展順利的話,李絢都不一定能回長安,可怎麼現在,什麼事情都往他頭上扣。
李絢略微深吸一口氣,說道:“剛才臣說了,今年郝相要致仕,故而裴尚書的位置很可能要動,一旦裴尚書的位置動了,那河南道清查隱田的事情自然就會放下,到時候,若東宮不接手,那北門學士那些人很可能會接手。”
看到李顯的神色微變,李絢直接戳底:“殿下總不希望看到北門學士的人接手此事吧,清查隱田能夠往上推一個宰相,那麼自然就能夠再推一個。”
“好,東宮接手。”李顯果斷點頭,即便是李顯和李旦的關係再不錯,在這件事情上,他也是沒法讓的。
“那麼此事,誰負責?”李顯盯著李絢,問道:“王叔,東宮很難推出人手去負責此事的,長史,司馬,他們都不可能抽的出空,其他就算楊長史,陸刺史回京也不能,沒人能像裴尚書那樣鎮壓那麼多人。”
李絢笑笑,看著李顯說道:“殿下稍安勿躁,殿下可還記得,年前文成長公主身體不安,臣建議公主殿下天熱之後,往揚州去休養之事?”
李顯一愣,問道:“這兩件事情有關嗎,等等,都是揚州?”
李絢臉上笑容收斂,然後認真說道:“殿下,文成長公主若是要前往揚州休養,最好是能夠有人護送,這個人,最好的人選,其實是揚州大都督府長史,密國公封言道。”
“姑祖父?”李顯神色詫異,然後低聲說道:“姑祖父在揚州主要以榮養為先,便是去年東宮布置織機之事他都沒有參與,如今清查隱田之事,他又怎麼理會?”
封言道是淮南大長公主駙馬,密國公,如今就任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故宰相、中書令、密國公封德彝之子。
隻不過他如今的年紀已經六十多歲,就連揚州的事務都甚少理會,如何還會處理他事?
“殿下放心,等到草原之戰結束,密國公這個揚州大都督府長史會知道該怎麼做的,到時,殿下記得帶上蘇司馬,親自上門去請便可以了。”李絢神色自信,一副智珠在握的模樣。
“是這樣嗎?”李顯有些不確定。
“若到時密國公沒有時間,殿下還可以讓範洗馬去負責處理,那個時候,恰好將他的位置升一升,說不定還能帶上幾個北門學士,不過到那個時候,北門學士做下的功勞,就是殿下的了。”李絢再度送上一招。
李顯立刻就放鬆了下來,點點頭,說道:“王叔放心,三郎明白了。”
“這樣便好,處理隱田之事雖然有諸種麻煩,但有文成長公主殿下在揚州,一切矛盾都能被壓下來的。”李絢眼神閃過一絲鄭重,然後站起來說道:“臣該去拜見陛下了,臣離開之後,府中之事,還請殿下略微費心。”
李顯頓時肅然起來,認真說道:“王叔放心,王府絕對不會有任何茲擾。”
“如此,臣告退。”
……
平靜的行走在宮道之上,李絢麵色感慨。
揚州之事,他指望的當然不是封言道,而是裴行儉。
對於裴炎和裴行儉之爭,李絢這幾年多有布置,但究竟最後會是哪種布置奏效,他也不太清楚,但多做準備,總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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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