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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試兒會上的蝴蝶(1 / 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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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年臘月,與去年不期而至的狂風暴雨不同,泰始九年的臘月要更平和一些。天上看不見一絲烏雲,空氣中也甚少喧囂,這使得冬日的陽光安靜地披搭在房屋與街道上,路邊柳樹的影子也如畫中一般,隻有街道間的流水可見若有若無的波紋,顯得安樂公府格外安詳。

因為三年守孝之期結束的緣故,府中開始重新張燈結彩。

十幾盞紗燈掛上了府門左右的簷角,上麵繡著各種如雲如浪的美麗圖案,這都是夫人張希妙親手縫製的,等到裡麵點燃燈火,紗燈就會投下朦朦朧朧的光暈,令人有種飲酒熏熏然的感覺。剛掛上去時,府內的人看了都由衷讚美,說京畿裡再沒有比自家夫人更心靈手巧的了。

消息傳到隔壁的中書令張華府上,中書令張華的夫人劉氏很不服氣,專門去找當朝的楊皇後要了二十盞禦燈裝點門麵,其做工之精巧,錦繡之華麗,自然是安樂公府難以比擬的,其餘高官見狀,也紛紛攀比,家家戶戶都用府門的紗燈來展現財力。以至於最早掛燈的安樂公府,反而顯得有些平凡淺素了。

但在希妙看來,這並沒有什麼打緊,一是因為,隻要是自己精心準備的生活,再簡陋也無妨開心,二是因為,小辟疾的試兒會快到了。

在魏晉時期,嬰孩的人生禮儀程序還不像後世那般豐富多樣,諸如三朝、三臘、滿月、百日等特定重要時刻的儀式還未成形。但嬰兒周年之禮,即我們今天所說的“抓周”,當時稱為“試兒”,卻是從這一時期開始的。

在當時的人看來,一個人的命運,當然離不開上蒼的庇佑,但也不能僅靠運氣。縱觀曆史,福緣深厚的君主莫過齊桓公,能先後遇到鮑叔牙、管仲這樣的賢臣,而後九合諸侯,成就一代霸業。可縱使如此幸運,最後卻依然困死高牆,孤老而終,就是受了秉性不足的影響。

故而人們格外看重人本身的品質。

而在嬰兒滿歲之際,父母親人將各種綾羅珍寶放置嬰兒身邊,讓嬰兒從中挑選,就是希望以此能看出嬰兒的貪廉愚智,並為其規劃出合適的未來人生。

當然,無論在當下還是後世,抓周總是淪為過場。試兒會上,無論孩子抓住了什麼,賓客都會寄予美好的祝福,然後主人擺開筵席,與賓客儘歡。不過對於母親來說,或者說張希妙的心中,任何有關孩子的事情都會令她忐忑。辟疾滿歲前的一個月,她都有些輾轉失眠,一直想會上該給孩子準備些什麼,也期待前來的客人會給孩子送些什麼。

這倒不是說她害怕孩子不成氣,而是害怕自己沒有為孩子儘全力,以至於會在許多年後的時光裡感到後悔。

好在她是個惹人疼愛的女子,府中除了丈夫外,所有人都知道她的心思,也都想儘可能地滿足夫人的請求。

試兒會的這一天,天公作美,陽光晴朗得連影子都顯乾淨。府中早早就敞開了大門,露出連日打掃的堂道與絢爛綻放的梅花,而下人們也點燃了銅爐的熏香,試圖將這個日子變得更正式隆重一些。

作為主人,安樂公劉恂還有兄弟幾人都出來迎客。按照禮數,他們邀請了自己昔日的舊臣、當朝的顯貴,甚至通報了當今天子本人。不過劉恂的人緣顯然一般,天子並沒有做回複,作為鄰居的諸多公爵也未回禮赴約,隻有當年的臣子們顧及情分,都趕來道賀。不過即使這樣,客人們攜家帶口地前來表達親近,還是使得安樂公府顯得久違的熱鬨。

“真想不到啊!外出了兩年,府裡已有了公子,先主的血脈又有後了!”

這是故蜀漢鎮軍大將軍宗預之子宗明。

“主公若不嫌棄,可以把公子交給在下,弓槊騎射的本領都傳授給他,保證他成為頂天立地的堂堂武人!”

這是蜀漢亡國時跟隨老安樂公上洛的前殿中督張通。

“主公夫人都安好吧。時間真快,老主公去世,但小公子也滿歲了,如果可以,真想看著他長大啊。”

這是故蜀漢車騎將軍鄧芝之子鄧良,即將上任廣漢太守。

除此之外還有不少人,雖然年齡各異,習性不同,但毫無疑問,他們都是蜀漢元勳的後代。隻是在蜀漢滅亡後,這些人和許多亡國奴的後代一樣,已逐漸被世人遺忘,而在不久的將來,他們也將泯滅在曆史的煙塵中。

不過這是一個漫長的過程,漫長到他們自己毫無知覺。他們隻感受到現在還是快樂的。

這些人雖然名義上是客人,但對安樂公府而言卻更像是闊彆重逢的親人,雖然不見時有許多怨言,但見了麵後就都煙消雲散。劉恂等人在門前接待,不知不覺間就已被熱鬨的氛圍所感染,笑談著把客人們迎進府內,而正在廳堂內忙碌的希妙,光聽著他們的話語也感受到心滿意足。她已知道眾人殷切的心意,也相信今日將會是圓滿的一日。

故而費秀抱著孩子進來時,張希妙忍不住刮著他的鼻子,對他笑道:“小辟疾,你知道你有多少人的關愛嗎?”

辟疾用充滿懵懂的好奇眼神作為回答,一歲的他已長出了薄薄的一層頭發,但遮不住他高高隆起的額頭,還有那雙黑溜溜得如同放光的眼睛。

每次看到這雙眼睛,希妙都會將自己的情緒都收斂下來,哪怕辟疾其實沒有發出任何聲響,隻是伸出幼小的手指在半空中揮舞,希妙也一樣感到寧靜。

她用自己的手掌貼住孩子的手掌,對費秀笑道:“阿姊,辟疾等不及了呢!”

“才一歲的孩子,能懂什麼?”費秀不讚同希妙的意見,但她是從另一種角度溺愛辟疾:“他連走路都沒有學會,等會彆出什麼意外,把自己摔著了。”

“這麼多人看著,哪裡會有事?”

正當兩個女人為了孩子而議論時,門庭間的聲響突然小了下來,就像一大盆雪水淋下來,把火堆澆得隻剩火星似的。

出了什麼意外?希妙出門去看,才知道原來是來了一位貴客,也是一位不速之客。

中書令張華的到來是誰也沒有預想的。他是名滿京華的才子,世人所公認的王佐之才、文壇領袖,更是朝中炙手可熱的新貴。由於深受天子信任,時常入宮應對,張華更被喻為“今諸葛”。在後世想來,這樣一位和西晉朝廷牢牢綁定的大人物,不應該和落沒的安樂公府有任何關係。

但實際上,張華和安樂公府的距離卻比誰都近。正如前文所言,他們是鄰居,兩座宅邸隻有一牆之隔,以至於傍晚月明之時,希妙經常聽到張華撫琴的音樂。

張華的琴音清脆又纏綿,似小橋流水,鴛鴦雙啼,自有一股旖旎,仿佛女子,會讓人誤以為是什麼竹林七賢那樣的隱士。可他本人卻是一個標準的儒生。

張華下車道賀時,頭戴一頂白綸帽,著一身青藍紗袍,外披一件禦寒的貂皮襖子,上下打理得一絲不苟,還能聞到一股若有若無的熏香。一眼望過去,就知道是個極其注意小節和禮製的文士。

甫一下車,張華的眼神還在來回掃視,可嘴角的弧度卻已翹起了,形成一個酷似嘲諷的笑容。

“哎呀,安樂公,聽聞貴府今日喜宴,我身為近鄰,可不好缺席啊!”

這句自來熟的話語非常突兀。近幾年來,兩家雖然是鄰居,可除了節日間禮節性的問候以外,雙方彆說深交,就連一次正經的宴請都沒有過,劉恂甚至不知道張華府上有幾名妻妾,幾多仆從。

但張華畢竟是當今天子的心腹,即使劉恂的爵位遠高於張華,此刻也隻能回以笑臉,但一時間支支吾吾,卻不知說什麼好。

張華見安樂公眉眼間抹不去尷尬,揶揄道:

“給在下添一副席案,不會讓安樂公覺得麻煩吧。”

劉恂這才如夢初醒,順勢答道:

“哪裡哪裡?中書令能夠駕臨寒舍,真是蓬蓽生輝。”

話是對的,語氣卻並不真誠。不過真誠這一品質本就是世界所不需要的,人和人之間能用虛偽掩飾一些小的不痛快,那至少就可以避免一些大的不痛快。

場麵就這樣對付過去了,張華來的時候,時間接近午時,該來的人都到齊了,堂屋內的席案也已經擺好,滿滿當當坐了大約有兩百人,頗有些擁擠,看著就像春田裡成行的秧苗。

這裡原本非常熱鬨,大家都是自小在成都長大的發小,此時再相見,自是有述不完的舊事,道不完的話語。隻是中書令張華一到,廳堂內的人氣忽地低落下來,很多正在放肆大笑的,此時就突然像被卡住了脖子似的,瞬間隻會竊竊私語。

這種異樣的味道,連在後廚的希妙也嗅到了,她對這味道熟悉又陌生:這是權力的味道,更是皇帝的味道。更連帶著給她一種糟糕的預感,因為權力的出現,往往是伴隨著破壞與痛苦的。

果不其然,張華找了一個靠前的位置坐定,而後從懷中掏出一塊小盒,他環顧四周,仔細地打量著席會上的人群,臉上的笑容卻是毫無變化,他以一股很瀟灑的語氣說道:“安樂公,這是陛下聽聞公子滿歲後,托我轉交給你的禮物。”

“陛下隆恩,臣子惶恐!”

劉恂聞言大驚失色,立刻雙膝跪下伏倒在地,而後他雙手高高舉過頭頂,小心翼翼地接過張華手中的漆盒。

漆盒內裝著一對碩大的東海珍珠,幾乎有核桃大小,可以說是當下有價無市的奇珍。

但劉恂並沒有因此而感到榮幸,他在跪下的那一刻就後悔了,周圍所有人都在看著,成都的舊臣都在看著。而他就這樣乾脆利落地跪下了,身為先主的後裔,他甚至沒有給當今天子下跪,僅是對天子賜下的一對珍珠!這哪裡是什麼隆恩,根本是自己的恥辱!

一種發燒般的窘迫湧上心頭,以致於劉恂似乎聽到一聲嗤笑,但他抬頭看,周圍卻隻有憐憫的目光,這目光幾乎要逼得他發瘋,想把手中的珍珠摔在腳下的塵土。

但他到底不敢這麼做,等劉恂站起來時,還得小心翼翼地向張華問道:

“陛下還有什麼吩咐?”

張華聞言,露出一副驚詫的神色來,反問道:

“今日是公府的喜宴,陛下哪裡有什麼吩咐?”

他接下來用手指著自己,露出一副不好意思的神情,又用輕飄飄的語調歎息道:

“陛下隻是對我抱怨,近日他公務繁忙,以致不能親自賀喜,頗為遺憾。故而希望在下來時,務必向安樂公傳達他的心意,並把宴席間的喜樂回報給他。”

“我今日來此,見公府如此熱鬨,回報給陛下,想必他也會十分開懷吧。”

話音落地,堂內幾乎鴉雀無聲。

方才的那些話,明麵上是表示了天子對安樂公府的關心,可稍有閱曆的人都能聽出,這是對在場所有人的敲打。

對於天子而言,安樂公該是一名安居府中的木偶,目前雖然依然是木偶,但最好還是壁櫥上藏得到處是灰的木偶。

而現在這些蜀漢舊臣的賀喜,顯然是不符合天子心意的。

眾人對此也心知肚明,隻是他們來之前懷有一種僥幸,一是僥幸於天子不再重視新安樂公,二是僥幸於自己身份低微,並不足以引起重視。但張華的到來還是打破了這層僥幸,一時間,宴席間的眾人有些唯唯諾諾,坐立難安。

一旁的劉瑤已經看出眾人的尷尬,此時他連忙站出來打圓場,一麵對著張華裝糊塗,一麵則安撫舊臣們坐下:

“那中書令回報陛下,陛下如此心意,臣等真是感動不已,恨不能為陛下肝腦塗地,諸君想必也是如此吧!”

“眼下已到了時辰,諸位又何必站著?希妙,把辟疾抱出來,該開始了!”

即使劉瑤已經儘力在緩和氣氛,眾人也在儘力配合,但是歡樂的空氣到底不是勉強出來的。在有些時候,勉強的笑臉恐怕更會讓人難過。

張希妙抱著辟疾入堂時,就懷有這樣一種心情。

希妙隻是希望孩子能夠得到他人真誠的祝福,卻不料反而會讓彆人陷入難堪,也讓自己難堪。方才丈夫跪下時難堪的臉色,其實她也看見了,她也感到屈辱,再想到懷中的孩子也會繼承這個屈辱的境遇,她更感到茫然了。

為辟疾抓周的桌案已經擺好在窗邊,上麵擺著竹馬、佛經、紙硯等各式物品。這象征著辟疾未來的命運,孩子抓到不同的物品,就說明他與什麼有緣。過去的希妙常常會暢想孩子身為文士或者武人的模樣,但此時望過去,又忽然覺得自己的想法是多麼軟弱可笑。在皇帝權力的陰影下,或許想成為什麼都無關緊要,因為始終有人在掌控你的命運。

這種想法讓她既憤怒又悲傷,她不想了解這種命運。尤其是在孩子剛剛滿歲的時間上,可她身為一個女子,在丈夫都無能為力的情況下,她又能做什麼呢?她隻希望孩子能夠不受這種壓抑氛圍所影響,不要也變得可悲。

好在辟疾還讀不懂氣氛,他被放在桌案上時,周圍的目光聚焦過來,並沒有讓他感到緊張,而是好奇地在桌案上坐定,一一與來者對視。

張華漫不經心地打量著這位安樂公子。對他來說,此行的目的已經達到了,雖然這番敲打有辱他名士的風範,但身為當今天子的心腹,他必須要憂天子之所憂,急天子之所急。可實際上,在張華的眼中,宴席上的這些人翻不起任何風浪,也根本不值得他重視。

就像方才的安樂公兄弟,雖然竭力掩飾,喜怒卻難免溢於言表,根本看不出半分當年先主劉備的城府與風采,這樣的人便是身居高位,也不足為患。

這個孩子又如何呢?

當小辟疾的眼神看向自己時,這個念頭迸入張華的腦海,繼而讓他啞然失笑了。

或許這是個機靈的小子,但一個出生在洛陽的安樂公子,終究會成為真正的安樂公子。

此時的小辟疾還不能從他人的目光中讀出想法,他隻是握著他那雙小拳頭,手背上顯出一道小凹痕。他時而抬頭看看天,時而瞧瞧周圍的人群,時而回頭打量希妙的耳朵。他的眼睛轉個不停,每次抬頭時,就會煞有介事地皺起眉頭,這些都透露出孩童自然而然的天真和狡黠。

但從結果上而言,他算得上毫無動作,半晌過去了,他一直看著眾人,根本沒在意桌案上的物件,最後反而是張開手對著希妙呀呀作語:“阿媽!阿媽!”

希妙慌忙上前抱住他,難道是孩子餓了嗎?但辟疾卻沒有任何哭鬨,還是張開雙手對著空中指手畫腳,用嬰兒特有的童聲繼續道:“阿媽!阿媽!”

一旁的張華見狀,不由打趣道:“公子心氣很高,桌上的這些都看不上哩!”

劉恂在一旁低沉不語,而劉瑤連忙接道:“小孩子不懂事,哪有什麼心氣?希妙,趕緊放下來,讓孩子隨便選一個吧。”

張希妙強忍住不滿,她知道兄長說的是對的,但心中也難免含有責怪:孩子自己的命運,親人怎麼能說隨便呢?但她還是隻能把辟疾放下來。然後拍著孩子的背,指了指桌案上的物件。

辟疾看了看桌案,又看了看希妙,終於搖搖晃晃的在桌案上站了起來。他小臉愣愣地笑著,雙手在半空中隨意擺動,而發著抖的雙腿開始高高低低地往前走,他會選什麼呢?

眾人的目光跟隨孩童的腳步,卻難免訝異地發現,小公子雖然跌跌撞撞,卻既不好奇、更不留戀地越過了事先備下的竹馬、紙硯等物件,而後往“撲通”一聲靠在窗台的陽光處,借著雙手扒住窗沿,探出頭去觀望天空。

一旁的舊臣見狀,心中更覺黯淡。在如今小公子的腦海中,大概還沒有自由與意義的存在,他隻是單純好奇地打量世界,即使是已經生活了一年的公府,他也還沒有產生厭倦。但等他長大後呢?能夠接受軟禁在方寸之間的生活嗎?

希妙心中已是難以忍受,她想結束這種局麵,便上前對眾人行了一禮,草草說道:“孩子不成器,讓諸位見笑了。時候已不早了,還是早些用膳吧!”

說罷,她低頭去抱起辟疾,轉身就想匆匆離去。

不料這時候,懷中的安樂公子突然咯吱笑起來,一隻手拍打著母親的胸脯,另一隻手則高高舉起,赫然在指尖露出一隻金黑相間的蝴蝶!

這一幕是如此突兀,以至於不少人不由“呀”了一聲。冬日怎會有蝴蝶呢?蝴蝶怎會落在公子手上呢?就連近在咫尺的希妙也吃了一驚。

或許這是一隻特殊的蝴蝶,又或許是冬陽的溫暖讓蝴蝶弄錯了季節,但這隻蝴蝶的的確確就立在辟疾指背,如童顏般的翅膀微微張合。

小辟疾瞪大眼睛,好奇地盯著蝴蝶的翅膀,輕輕抬起另一隻手的手指,戳弄了兩下,蝴蝶的粉塵讓他發癢,不禁打了個噴嚏,緊跟著就得意地笑了。

這笑聲驚動了蝴蝶,使它翩躚而起。如一朵飄浮的黃花飄過,帶著春天的芬芳與溫暖,它飛過房梁,飛過屋簷,飛過圍坐得熙熙攘攘的人臉,而後消失在門庭外的陽光中。

眾人一時都愣住了,如同置身夢中。良久後,張通才恍然道:

“公子有福氣呢!”

舊臣們紛紛附和起來,他們都有感於方才的景象,又不好表達喜悅,就議論說:公子能生在安樂公家,怎能沒有福氣呢?

而張華則撚須低頭,麵色高密,難見喜怒,他在心中緩緩沉思:這是預兆?還是巧合?我該如何回報天子?

張希妙不知道其餘人的想法,也不想去知道,她原本空落落的心房,此時都被孩子的笑臉所填滿。她把孩子再次抱緊,從方才的景象中,她聯想到分娩時的幻夢,還有冥冥中的呼喚,一種預感忽而浮現出來:或許無論遇到什麼困難,這孩子都能用笑容去麵對。或許這隻是一種自我安慰,但她至少有了一個理由,能夠在未來回憶今日。

但懷中的辟疾也不知道母親的想法,蝴蝶飛走後,他很快因母親的溫暖而發困,繼而打起了哈欠。昏昏沉沉中,辟疾再次聽見伯父和母親商議的聲音,其中有一句說:

“原本打算取名劉益,今日來看,不妨改叫劉羨。”

辟疾還聽不懂這句話,也沒有把今日的景象銘記下來,很快,他就進入了夢鄉。

在那裡,他手持綠葉,與蝴蝶一起煽動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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