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鳳珍將其中一份包子跟稀飯交給張老太,說道:“娘,你先吃。”
說完,又問張春生,“感覺怎麼樣,頭還疼嗎?”
張春生笑著說:“不是很疼了。”
張鳳珍拿出包子,遞到張春生的手上,說道:“這麼久沒吃東西餓了吧?先吃個包子。”
張春生接過包子就大口的吃了起來。
張鳳珍看著她狼吞虎咽的樣子,心裡不由地有些心酸。
張春生剛出生那會兒,張鳳珍還沒結婚。
葛翠英受她娘家人的影響,非常的重男輕女,所以並不喜歡這個剛出生的女兒。
而張老太還要乾農活收拾家務做飯,於是照顧張春生的活就落到了張鳳珍的頭上。
也因為這個原因,張鳳珍跟張春生的感情其實要比跟張二丫的感情更好些。
張鳳珍拍了拍張春生的手,笑著說:“慢點吃,這裡還有呢,喝點稀飯。”
說著,張鳳珍又拿起飯盒,舀了一勺子稀飯,遞到了張春生的嘴巴。
張春生有些受寵若驚,從記事起,或者說從張鳳珍嫁人後,她就開始自己吃飯穿衣,甚至學著洗衣服做飯幫助父母照顧妹妹張二丫乾家務了。
哪裡還需要被人喂啊。
張春生連忙將包子全部塞進嘴巴裡,接過了張鳳珍手中的飯盒。
“小姑姑,我能自己喝。”
張老太也說:“這孩子自理能力強,你不用伺候她。”
張鳳珍垂下了眸子,她低頭道:“娘,她爸媽平日裡作踐她,偏心老二,你跟我爹就不能說一聲嗎?”
張老太道:“也不算作踐吧,是缺了她吃的,還是缺了她穿的?咱們鄉下人就是這樣,當老大的就是要吃虧些的。父母呢,總是會偏心小的。
不用說春生跟二丫,哪怕你小時候,娘不是也更向著你些嗎?
你奶煮了兩個雞蛋,一個給你爹,一個給你哥,壓根就沒有咱們娘倆的事,你那時候才四歲,饞的哭,娘去找你奶理論,想讓她再煮一個給你吃,被你奶指著鼻子罵。
娘沒辦法,隻能去山上采草藥賣了換錢,那次賣藥換的錢,給你買了四個雞蛋,娘放上豬大油,全部煎給你吃了。”
這事張鳳珍到現在還記得,而且,她也會記一輩子。
那是她第一次吃豬大油煎雞蛋,真香啊,當時小小年紀的她心想這世上咋有這麼香的東西呢。
張鳳珍歎口氣,想到這兩個月在省城見到的那些穿著小裙子的同齡的女孩子,抬手揉了揉張春生的頭發,歎息道:“真是同人不同命啊。”
明明很多事情看起來那麼的不合理,但是在特定的情況下,卻又說得過去。
張老太見張春生喜歡吃包子,又將自己的那個遞給張春生:“春生,多吃點。”
張春生搖搖頭:“奶,我吃飽了,這些您吃。”
張老太沒吃,她將剩下的那個包子包好,想著留著回家熱熱再給張春生吃。
這時候護士過來換藥。
張老太問:“大夫,我孫女醒了,可以出院了嗎?”
小護士道:“頭上這麼大一窟窿哪能這麼就出院?也是這孩子命大,再觀察兩天吧。”
小護士換了藥就走了。
張老太坐在病床前,低著頭唉聲歎氣。
這個年代,農村人雖然吃的不好,但哪怕吃玉米地瓜隻是能填飽肚子,可是手裡沒錢。
張春生心智比同齡的孩子要早熟些,她知道爺爺奶奶的難處,小聲道:“奶,其實我已經沒事了,也不太疼了,可以出院了。要不,咱們回家吧,院裡的豬還沒喂呢。”
奶告訴過她,隻有喂了豬,將豬賣了才能有錢供她上學。
張老太沉思片刻,說道:“等會你爺來了,奶跟你爺商量商量再說吧。”
張鳳珍直接道:“不用商量了,這有什麼好商量的,孩子頭上這麼大一窟窿,回家萬一再出什麼事怎麼辦?如果是因為錢,上個月我不是剛給你寄來三十塊錢嗎?”
提到那三十塊錢,張老太有些局促的搓著手,小聲道:“當時那三十塊錢,也沒到我跟你爹的手上,當時你嫂子去郵局取的,就直接留下了。”
張鳳珍氣的不行,她說:“那是我給你們老兩口的,他們憑什麼昧下啊。”
張老太低著頭說:“當時不是覺得我們老兩口有口吃的就行了,平日裡也花不了錢,於是就沒跟他們要。”
張鳳珍氣的閉上眼,深深的吸口氣,隻能從兜裡摸出了一個手帕。
打開手帕,裡麵包著一卷錢。
她抽出其中三張大團結,塞進了張老太的手上,說道:“這些錢你拿著,平日裡給自己買點吃的用的。”
張老太不想收,推辭道:“上個月你已經給寄來三十塊了,哪能再讓你拿錢?現在城裡一個工人一個月的工資也才三十塊,你這兩個月不到,就給我們六十塊,哪怕你願意,建國他也不能願意啊,你趕緊收回去吧。
春生的事情,不用你管了,家裡還有幾袋子糧食,等會你爹回來了,我讓他把那幾袋糧食賣了,也就夠春生的住院費了。”
張鳳珍從那三張大團結裡抽出了一張,把另外兩張塞進了張老太的口袋裡,自己轉身出了病房:“你在這裡看著春生,我去把住院費先交了。”
說完,還不等張老太說什麼,轉身就出了病房。
這個年代的農村人大都覺得養老是兒子的事情,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不應該讓女兒過分的補貼娘家人。
所以張老太才不想要張鳳珍的錢。
這也是為什麼張老太跟張老頭想讓張鳳珍放過張學軍的最重要的原因之一。
張鳳珍去繳費的時候,剛好遇到吃完飯回來的冷建國跟冷秋月、霍瑾辰。
冷秋月問:“嫂子,春生醒了嗎?”
張鳳珍點點頭,又說:“秋月,要不你跟瑾辰先回省城吧,這邊我還是不放心。”
所說張學軍跟葛翠英對張鳳珍做了不可饒恕的事情,但是張鳳珍不可能不管張老太跟張老頭。
尤其是現在張春生住院,兩個老人既要照顧住院的張春生,還要顧著張二丫跟家裡的牲畜家禽,確實有點吃不消。
冷秋月回頭看了霍瑾辰一眼。
霍瑾辰笑道:“我都聽你的。”
冷秋月說:“我還是覺得你跟我們一起回去比較好,我怕葛翠英的娘家人對你跟我哥不利。”
就在這時,張老頭冷著一張臉從外麵走進醫院。
剛好與幾個人麵對麵碰上。
張鳳珍叫了一聲爹,又問:“你怎麼沒把二丫那丫頭帶來給她姐道歉?”
提到二丫,張老頭的臉色更難看了,他說:“那小畜生,打了她姐,就抱著一個包袱跑去她姥姥家了。”
眾人一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