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落偏遠而寧靜,嫋嫋炊煙升起,陽光灑落屋脊,綿延起伏金鱗光。
一大早,村民們做飯,有些人帶著大包小包趕集。
“大哥稍等!”梁嶽遞過去兩枚銅錢,“我二人是過路行商,請問此村何名?”
“這裡是劉家村。”
“劉家村,附近有何古跡?”
“不知道……”中年男子揣著兩枚銅錢走了。
之後梁嶽一陣打聽,這才知道劉家村的來曆,這裡的人很可能是淮南王劉安,或者其同族旁係的後人。
劉家村不務農,以采靈芝、製豆腐為生。
梁嶽找到一蒼老老者,老者戴著鬥笠,背著一捆繩索,說:“老丈稍等,附近可有古代劉安、漢武祭祀天神之地?”
老者揣走五枚銅錢,眼神陷入深思,說:“嗬嗬,你們來的挺巧,彆人不知道,老夫倒是了解那個地方。”
“勞煩老丈帶路,在下必有重謝。”梁嶽摸出一吊銅錢。
老人推回銅錢,說:“小娃娃,那裡到處豺狼虎豹,十分凶險,老夫發誓這輩子不會踏足一步,這個錢無福消受,你拿回去。”
梁嶽再加兩吊。
“咳咳,也不是不行,先說好,老夫帶到邊緣就走,你自己下去。”
“好。”梁嶽看向馬車上的石泉子,說,“前輩,您腿腳不便,不如留在村裡歇息。”
“也好。”
老者安排石泉子到家中休息。
兩人整裝出發。
劉老頭雙眼眯成一條縫,遮眼望著太陽,奇道:“奇了怪了,天上怎麼有烏鴉?”
“可能是恰巧路過吧。”梁嶽岔開話題。
兩人前往深山。
群山茂密,層巒疊嶂。
劉老頭輕車熟路,一路采野靈芝,偶爾經過落差較大地形,則放下繩索攀岩。
“你這後生身體不錯。”劉老頭以為梁嶽跟不上,沒想到這小子氣也不喘,看來是有備而來,“老夫年輕時見過不少人來深山尋寶,全都沒有收獲,不管你們找什麼,命才是最重要的。”
“在下明白。”
深山露重,露水打濕衣裳,枯葉鬆軟,踩上去嘎吱嘎吱作響。
茂密樹蔭遮擋天光,視線略微受阻,
忽然,前方霍然開朗。
竟是座巨大天坑,崖壁生長頑強樹木。
一眼望去,下方可能深達數百丈,看不見底部。
濃鬱潮濕腥氣撲麵而來。
深坑吐淒白冷霧,山風刮得嗚嗚作響,好似洞底有妖獸。
“就是這裡了,老一輩人說是淮王煉丹之所,多年以前沒有這個坑,隻是後來塌陷了。”劉老頭有些懼怕。
“好,多謝。”梁嶽找了一塊凸起,一下縱躍過去,老頭嚇了一跳。
緊跟著兩三下縱躍,消失不見人影。
梁嶽運行鳥步,一路滑翔而下,神鴉於前方帶路。
從高空俯瞰,隱隱可見斷壁殘垣,破落房屋;當年漢武滅劉安,建祭壇之遺址。
落到下方,隻見青苔藤蔓、雜草灌木爬滿硬土青石,不為人察覺的角落,甚至隱隱可見腐朽骸骨。
刹那間,仿佛時光倒流,斷壁殘垣恢複成一座座豪華建築,回到五百年前。
“淮南王安好學多才藝,招方術之士,於是方士自燕齊至者數千人。”
“江海之士,山穀之人,輕天下,細萬物。”
人聲鼎沸,服食煉丹。、
劉安名聲太大,又遭逢小人挑唆造反,最終自刎於淮南。
這個地方未塌陷之前,應該很多人來過,不見鍋碗瓢盆、巨木大梁。
梁嶽放開神念,五丈五神念感應各個細微角落。
忽然,他停在一處斷壁麵前,下方似乎有縫隙,內部有極大的空洞。
搬開所有石塊,果然見到一道裂縫,巴掌大小,內有乾坤。
他瞬間明白是怎麼回事了,於是把洞口敲大一些,下方果然中空。
“原來此地建在溶洞之上。”可能是年代久遠,地貌變化,整個坍塌下來。
下方可能是更深的洞。
攤開掌心,丟下一朵長明燈焰。
再讓神鴉探路。
確定無誤之後,持長明燈焰進入洞中。
洞內還未完全坍塌,梁嶽在前方見到一座坍塌的五色土祭壇,石牌神位寫著四個大字:天帝泰一。
“泰一……太一……”這是漢代祭祀的至高神,據說是燕齊方士最為推崇的古楚神明,漢代地位最高,漢代後地位有所下降。
一旁的牆壁畫著仙人承露,帝車出巡的景象。
角落亂石堆有塊不起眼的石頭,梁嶽心念感應,頓覺有異,似乎內有乾坤,於是上前敲掉石皮,露出直徑一尺的青銅鼓。
通體青銅,雕龍畫鳳,鼓麵銅鏽斑駁。
一旁倒塌的石碑刻著一行行文字。
此乃劉安本人自述。
五百年多年前那個時代,劉安無意間發現此洞天福地,洞天疑似上古仙人所留,更有神異夔牛社鼓。
洞中殘留些許靈氣,借助神異靈氣,劉安花費極大代價入門道術,並借助夔牛神鼓的虎豹雷音以及燕趙古練氣術,研究與培養出第一批內功高手。
“原來內功是劉安所創!!”梁嶽大為震驚,此人真是個天才。
可惜好景不長,洞天福地靈氣徹底斷絕,再也不能施展法術。
神鼓力量漸漸衰退,劉安對此無能為力。
篡位稱帝的野心,最終毀於一旦。
“日者,陽之主也;月者,陰之宗也。陰陽失調,靈氣湮滅,唯有洞天福地保留分毫,如今洞天福地靈氣全部斷絕……”
當年召集天下方士,彙聚天下遺書,根據陰陽五行數術推演,到了他這個時代,上古洞天福地靈氣也沒了。
“廣成子、赤鬆子、西王母……神人隕落;自我起,天地再無修士!可悲可歎!徒留一室藏書遺寶,以贈後世子孫……”
寫到後麵字跡淩亂,可見劉安心中悲憤。
這句話打消了梁嶽的顧慮。
劉安是五百年前權勢最盛、名望最高的方士,比寧陽子高不知多少個層次,他都說沒有靈氣,必然是沒了。
梁嶽環視四周,哪來的一室藏書和寶貝?
莫非是當年漢武的兵把東西全部運走了?
或許這個時代世家藏書內的法術孤本,太平天師道的法寶,各流派的內力,正是劉安那幫子人傳出來的。
“咦……洞壁有字!”
隻見洞壁上用古老的隸書刻著一行行字,首行八字:淮南泰一道書七法。
下方記載了七種古老的道術:望氣,藏氣,過垣,河牢,醫符,象指,馬箸。
看來這是運不走留在此地的東西。
梁嶽趕忙將其記下。
複而來到夔牛社鼓麵前,輸入真氣,以神念煉化。
不知過去多久。
忽然,梁嶽睜開雙目,眸子綻放金芒。
嘩啦啦……
社鼓銅鏽直落,無形氣勢散發開來,神鴉驚得四處亂竄。
咚……
洪鐘大呂,神聖莊嚴。
這一聲鼓似歎息,宛如劉安跨越五百年的遺憾;又似欣慰讚歎“吾道不孤”。
滄海桑田,歲月滄桑,數千方士研究道法的盛會曆曆在目,跨越曆史長河,終於有人重新鳴鼓。
千年一歎,五百年絕響。
鼓聲似乎驚動了脆弱的洞窟結構,碎石灰塵落下,隱隱有坍塌的跡象。
梁嶽起身對著劉安絕命書深深作揖。
“多謝!”
隨即縱出山洞,亂石將此遺跡徹底掩埋。
這段不為人知的曆史,終將徹底深藏。
轟!
倒塌前,梁嶽回頭一望,無論如何,自己也是接力了先賢期盼,但願終得長生久視。
黃沙百丈,煙塵四起。
轟!
淮南劉公,誌比天高。
道未成,鬢先秋,心在天山,身隕九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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