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建功立業……”劉充摸著絡腮胡,苦笑道,“唯願天下太平。”
他本來是個英俊硬朗的漢子,為了隱姓埋名留了絡腮胡。
“對了,林賢弟,我托你盯著的人,可有消息?”劉充問道。
“大哥,正在盯著。”
林堅為南方本土士族後人,與北方僑望豪族格格不入,又因常年經商,接觸三教九流,乃是天生管情報和後勤的好手。
他見到劉充武力高強,故而與其結交,後來又碰到梁嶽。
兩人一文一武,一看就是乾大事的料,將來必定封侯拜相,於是下了血本投資。
“來了來了!”
隱藏在流民中的遊俠送來消息。
“【明日夜晚起事,屆時裡應外合,賺開東門】,一名教眾常與東門孫氏米鋪打交道,城裡的米賊內應或許在此。”打扮成流民樣的遊俠道。
“哈哈,賊寇就是賊寇,造反都造不明白。”
“無非是些裹挾流民的手段罷了。”劉充笑道,“張二,帶封信給梁賢弟。城內兄弟,一切聽梁嶽指揮!”
“是!”
大半年來,劉充出手闊綽,又有雷霆手段,將東門一帶遊俠治得服服帖帖。
消息傳到梁家,因為劉充事務繁忙,劉玨被寄養在梁家,由祖母一人照顧,庭院多了小孩嬉鬨聲。
夜晚,萬籟齊鳴,皓月當空。
碧空萬裡的天色,月光照得下方景色清晰可見,行人趕路無須打燈。
最側邊的廂房內。
大門緊閉,室內陰暗。
廂房地上,一披發白袍書生雙目微閉,盤膝而坐。
呼吸吐納,氣息悠長。
體表隱約綻放瑩光,肩膀處白玉蠶一動不動,身上銀線已繞十九圈。
身前空地立著一盞油燈。
青銅澆築,上盤下座,中間以柱相連,以錫、銀、金雕成古老的蟠龍圖案,興許是歲月悠長,青銅蟠龍油燈帶著厚重的銅鏽。
燈油色呈乳白,燈芯赤紅帶黃。
這是古老廟宇中的供奉油燈,在人心重利的今天,稍微給點錢,就能讓人做出“違背祖宗”的決定。
梁嶽閉上雙眼,十縷真氣在體內流淌。
神念感應方圓五丈五,距半年前,感應範圍增加了五尺。
梁嶽按照太平長明燈焰的辦法,嘗試用神魂和真氣點燃燈火。
普通火焰點燈無效,最多是燃燒時間長一點的燭火。
“太極之先,天地根元,老君立教,密旨真傳……”
咒語念誦,真氣劇烈消耗。
神魂化為心火,真氣變成燃料。
砰!
刹那間,油燈點燃,純金光芒充斥室內,油燈表麵銅鏽嗖嗖直落,露出嶄新的表麵。
金光照耀梁嶽澄明法體。
夜色深深,神人捧燈。
如先秦掌燈羽人,又似漢武承露的神仙。
玄之又玄,妙不可言。
這是當世唯一真仙。
“終於成了。”這不是第一次見到神異法術,梁嶽內心依然有著壓製不住的激動。
此火灼熱,性質如跗骨之蛆。
次日,梁嶽將長明燈供奉祖宗牌位前。
“祖母,這盞燈不要動。”
動了也無所謂,甚至打翻也不是問題。
長明燈焰點燃,自身已有類似道行,大不了重新點一次。
梁嶽帶上藥材與長明燈秘籍,服下一枚地仙丹,快速恢複十縷真氣,前往石泉子隱居之地。
這次走最危險的道路。
“嗚……嗚……”一頭野豬低吼竄出灌木。
發瘋的野豬,連老虎都退讓三分,林中獵人傷亡大多為野豬所致。
虛空攤掌。
嘩!
掌心懸浮一朵金焰,金焰三寸,明光耀眼。
遠處祠堂,油燈似乎黯然不少。
此乃黃泉燈焰。
金色焰火落到野豬身上,騰地一下覆蓋全身,野豬哀嚎著化為焦屍。
“黃泉燈焰威力果然不俗,和書中記載的一模一樣。”
此法分為外燈和心燈兩個境界,據說心燈還會誕生新的法術。
神功在手,心態未免有些自得,仿佛有種君臨天下,蔑視一切規則之感。
“不行……”梁嶽搖頭驅散內心雜念,肉體凡胎,安能憑借法術縱橫天下?
若有弓弩亂軍圍攻,自己插翅難逃。
在單挑領域,他能憑借法術殺死上品高手,上品高手也有機會殺死自己。
“帝王霸業不重要,長生久視方是正道。”
安穩活過八十歲再說吧,太狂容易被天收。
世家大族和某些勢力的藏書或許有法術孤本,日後說不定能找到刀槍不入神通。
梁嶽來到山上歸還秘籍。
“怎麼?練不成?”石泉子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神情。
“在下放棄了。”梁嶽不置可否。隨後換了新的地仙丹回來。
正午,烈日高懸,金光驅散大地冷意。
在家窩了許久的士人出門踏青。
“馬兄,恭喜升任員外散騎侍郎!”
“陸兄,下個月你也要被征辟了吧?”
“不敢不敢。”
士子成群,互相吹捧。
馬俊文正是會稽馬家嫡子,也就是抄了梁嶽的詩那個人。
另一個陸明之,則是山長陸謙之的長子。
山長不再是山長,上次為馬俊文揚名事件,被馬俊文他爹征辟為郡國彆駕,乃是郡守左膀右臂,出門獨乘一車。
暖陽熏得遊人醉,官道尚有餓殍,冬日野外是平民噩夢,而世家子弟還在帶著護衛出來踏青。
服五石散,投壺戲棋,不亦樂乎。
“咦,這是誰?”
不遠處的叢林走出來一個人影,此人一身緊湊獵裝,背著一把長弓。
“這不是梁嶽嗎?”
“怎麼成了獵戶?哎,此人算是廢了。”
陸明之微嘲道:“才華是有的,可惜家世不行。當個獵戶,混口飯吃也好。”
馬俊文收回目光,淡淡一笑,道:“寒門庶族,妄想一步登天,這就是最大的罪過。”
身處寒門,卻不放下身段,不然自己好歹給他扔一個佐官。
這種人若能與自己等人並列,那麼他們這些高門的祖先豈不是白奮鬥了?
官道上,馬車疾馳。
山長陸謙之望著不遠處,之前自己看重的寒門學生,故人之子,內心情緒複雜。
“平淡一生也好。”
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
陸謙之明白自己辜負了故人之子,成了忘恩負義之徒。
不過這一切都是值得的,家族將因此興旺,自己的長子眼看就要有光大的前途。
“也罷,將來九泉之下,親自向梁兄賠罪。”
陸謙之隻能這樣自我寬慰。
夜色降臨,暗流洶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