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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陰風起時,趕走了燥熱,順著街巷吹遍金陵。
下衙之後,編修謝昀約了內閣沈硯之,主事齊麟、員外郎王達,登上了蓮花橋附近的一家酒樓。
兩壇酒,四碟小菜。
謝昀舉杯,笑道:“我與沈兄出自大同,齊兄出自五台,王兄出自絳州,我們皆是山西人。自三月入仕以來,也有四個月了,今日空暇,又恰逢明日休沐,當浮一大白。”
齊麟三十餘歲了,一張方臉透著穩重,說話也慢條斯理:“說起來,自三月恭賀了謝兄得中探花之後,咱們還是第一次聚首。那一次在禮部沒吃酒沒儘興,今日倒可敞開了喝。隻不過僅兩壇酒,不知夠不夠。”
謝昀爽朗地拍了拍胸脯:“今日,管夠。”
四十餘歲的王達一副憨厚容貌,聽聞酒管夠,也高興起來:“那就有勞探花郎破費了。沈兄,你可是進入了內閣,經手的文書不計其數,對朝堂之事也頗是了解,不妨今日給我們講一講?”
沈硯之滋溜了一口酒水:“內閣比不上你們二位戶部主事,更比不上翰林院。不過是個遴選公文,區分輕重緩急之事,不可議政,甚至連上奏之權都沒有,若不是可見諸多公文,這差事實在乏味。”
謝昀、齊麟等人相視一笑。
確實,內閣雖然經常見到皇帝,可大部分時候是不會與皇帝交談的,僅僅隻是整理奏折,確保皇帝優先處理最急、最重之事,其他事即便擱置下來也無妨,皇帝除了偶爾親自處理外,多是交太子負責。
為了避免內閣之人存有私心,影響朝政,皇帝並不允許內閣之人議論朝政,甚至這些人不能上奏折。
看似木頭人沒什麼權力的內閣,依舊是許多人想進去的地方,因為這裡彙聚了各類公文,通過這些公文可以了解天下大事,也可以了解這些大事發生之後,皇帝的態度如何,又是如何批複的。
一句話,那就是個鍛煉才乾的地方。
設想,如果在內閣乾了幾年,深諳了皇帝心思,出來當個主事、侍郎什麼的,但寫文書,總能避開皇帝忌諱、不高興的地方,還能提出中肯、符合皇帝心意的請示對策,仕途能不一帆風順?
沈硯之咳了咳,見周圍其他人沒留意,便低聲道:“說起來,最近風向有些不對,針對鎮國公的公文是越來越多,頗有陰雲積蓄雷霆的架勢。”
王達身體前傾:“大部是彈劾公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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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此事,謝昀臉上的笑意也沒了,感歎道:“說實話,我也曾想過彈劾鎮國公。”
齊麟苦澀:“我也是。”
王達端起酒杯,一飲而儘。
謝昀默然不語。
氣氛沉悶起來。
沈硯之看了看三人神情,知道他們心思。
在座的四個都是山西人,鎮國公在山西主持移民,差不多三四戶就抽一戶,好巧不巧,除了沈硯之的家弟報名入伍了沒被拆分,謝昀、王達、齊麟的家人,那都在移民之列。
謝昀、王達的家人是主動移民,而齊麟的家人則是強製移民。
當得知謝昀喜中探花之後,謝昀的家人又想反悔,去找官府要取消自家移民名額,結果大同知府親自登門訓斥,一個探花就敢違背朝廷之策,主動移民白紙黑字紅手印,你們敢不認,不認就告至朝廷,讓朝廷看看謝家是不是不守信之輩。
人無信不立。
這事一旦鬨大,謝昀的探花也未必能保住,謝家這才低頭認了。
原本要光宗耀祖,錦衣還鄉的謝昀聽聞此事之後,人都接近河南地界了又折返金陵,用謝昀的話說:主動移民便是光宗耀祖,不必探花鮮衣怒馬。
至於是不是擔心惹了大同知府,還是惹了鎮國公,那就沒人清楚了。
總之,謝昀回到了金陵。
至於沈硯之、王達等人,壓根就沒打算回去,雖然中進士很光榮,可經過一場科舉考試之後,幾人發現之前的學問遠遠跟不上格物學院的學問,就連朝廷的報表都不懂,一些專業名詞也搞不清楚,比如隔離消毒、資源置換、火力覆蓋、金銀本位等……
入仕的官,基本問題都搞不清楚,誰還有心思回家,至於家裡的事,鎮國公怎麼安排就怎麼辦,好不容易中了進士,彆因為回一趟家,進士淪為儘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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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那時候誰也不曾想到顧正臣會從山西不動聲色回到金陵。
一杯酒入喉,謝昀心情好了些,轉而道:“一開始,咱們覺悟不夠,誤會了鎮國公,加上自家人被拆散,心中難免不平,失了公允之心。可這段時日沉心靜思,誰還能說鎮國公移民不對?河南、山東、北平的情況我們了解了,荒蕪了那麼多田地不移民,不支持移民,那才是罪。”
沈硯之稱讚:“是這個道理,不過眼下朝廷關於鎮國公的彈劾公文,並非集中在移民之事上,而是集中在句容那件事上。”
“句容數千百姓蜂擁出城的事?”
“沒錯。”
“這與鎮國公沒關係啊。”
沈硯之歎了口氣:“王兄,明看此事確實與鎮國公無關,可細細思量,若是有人告訴句容百姓,監察禦史被困青龍山,會有幾千百姓出城嗎?不說監察禦史,就是六部尚書,哪怕是鄭國公、曹國公,句容百姓會蜂擁出城嗎?”
“而這,恰恰就是一些官員最擔心,最害怕的事。有人在文書裡說,鎮國公名望過高,振臂一呼便有無數百姓追隨,一旦其心有異,那登高拔劍,則江山變色!”
齊麟拍了下桌子:“如此牽強附會,這是想要借此事引起風波殺了鎮國公,用心如此歹毒,實在令人不齒!”
謝昀讚同齊麟的看法,直言道:“這件事給一些官員提供了絕佳的彈劾借口,鎮國公有些危險。”
王達反問:“鎮國公為國為民,此事又非因為他起,就因為百姓愛戴,民心在外,便要遭受非議,甚至被引到謀逆的罪名之上去,實在不應該。若是如此,天底下還容不得深得民心的清官了?”
“嗬,幾位說不應該,黃某不認可。”
折扇在手,黃子澄、練子寧邁步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