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芯道長淡笑著打了個稽首,神情十分從容道:「王施主,您方才已經說過了您必須要取蘇淩這小子性命的三個理由,乍聽之下,貧道以為您說的非常有道理,如您所言,這姓蘇的小子的確該殺」
蘇淩暗忖,哎不是吧,這空芯老道莫不是真的老糊塗了麼?這是幫我還是害我呢?
蘇淩剛想開口,穆顏卿卻向他使了個眼色,低聲道:「聽著不要多嘴,我師尊自有主張」
蘇淩隻得無語地翻了翻白眼。
「嗯仙長竟然也是這麼認為的,實在是有些出乎王某人的意料那你還阻攔什麼?」
空芯嗬嗬一笑,又道:「不過呢,貧道細細分析了一番,卻又覺得王施主方才所講的三個理由,一個都不通不通啊」
「你!」王元阿一瞪眼,空芯卻是一擺手道:「王施主,稍安勿躁嘛,自離憂山一彆,這麼多年了,您這急脾氣還是沒怎麼改啊誠如王施主所言,您有不得不殺蘇淩的三個理由,可貧道呢,亦有三個不能殺蘇淩的理由,請王施主耐心的聽一聽」
空芯道長說著,長歎一聲道:「世間紛擾事,庸人自擾之,想必王施主亦知貧道最早的出身乃是這大晉的驃騎將軍吧
」
「那又如何?莫不是你要以以前的身份來壓我不成?」王元阿沉聲道。
「那倒沒有,貧道說過了,驃騎將軍的身份,隻是以前現在貧道遠離紅塵,潛心修道,加之你我都是大宗師的身份,我拿那些過往,如何壓得住王施主呢」
空芯頓了頓,方道:「王施主第一個理由,是因為您有位高徒,乃當朝丞相蕭元徹的二子蕭箋舒,而這蘇小子呢,卻不識時務,總是給您的高徒蕭箋舒找麻煩,惹得您的高徒惱恨不已所以呢,您護徒心切,想要助徒弟解決了他的心腹大患此乃蘇淩不得不死的理由一也」
「不錯這姓蘇的不過一介山野,竟然仗著諂媚蕭元徹,成了蕭元徹的心腹,仗著蕭元徹為他撐腰,根本不把我的徒兒蕭箋舒放在眼裡,難道不該殺麼?」
「依貧道看來,若是因為這一個理由,這蘇淩確實殺不得了首先,蘇淩乃蕭元徹的心腹,無論是之前,還是如今,依靠蘇淩的許多計策,蕭元徹才能在當年龍煌天崩的必死之局下,保住了性命,這一點,蘇淩可不是僅僅靠王施主所言的諂媚而受到蕭元徹的賞識的吧不過,那都是些舊事,咱們再說說現在,蕭元徹以劣勢兵力,如今重挫沈濟舟,如今沈濟舟大勢
已去,覆亡就在眼前這雖然不能說是蘇淩一個人的功勞,但他的確幫了蕭元徹許多的忙,立了不少的功勞的吧這一點,無論是王施主,還是我大晉子民,皆是有目共睹的對不對」
空芯剛說到此處,王元阿卻是冷哼一聲道:「空芯,你也說了,這些都是蘇淩幫助蕭元徹所做的,得了好處的是蕭元徹,可是他卻處處與我徒兒蕭箋舒為仇作對,我徒兒蕭箋舒可是什麼好處都沒有得到,對不對?」
「王施主此言差矣,您也說了,得到好處的乃是蕭元徹自古父子同心,蕭元徹地勢日漸強大,眼看便要消滅渤海沈氏,一統大晉北方,這樣以來,蕭元徹將成為整個大晉最有權勢之人作為蕭元徹二子的蕭箋舒,難道就得不到一點好處麼?他可是蕭元徹實質上的長子一榮俱榮,一損俱損的道理,王施主是明白的吧
一旦蕭元徹蕩平天下這天下是誰說了算,不言而喻吧將來說了算的人,又是何人,王施主這個也不用我多說了吧」空芯不緊不慢的說道。
「這」王元阿一時無語。
「所以蘇淩若死,您可以保證,蕭元徹征戰天下萬無一失換言之,蘇
淩死了,蕭元徹必定在他麾下揀選一個代替蘇淩的謀士且不論代替蘇淩的謀士是否真的有真才實學,可以幫助蕭元徹蕩平天下就算那代替蘇淩的謀士真的可以幫蕭元徹蕩平天下,您就可以保證,這個大才謀士與蕭箋舒之間能夠相安無事?不能吧所以,殺不殺蘇淩,自然是沒有什麼意義的」空芯正色的說道。
「再者貧道十分的不明白,蕭元徹是蕭箋舒之父,蕭元徹一旦蕩平天下,等到他歸西之時,這天下大概率是蕭箋舒的那換言之,蘇淩替蕭元徹做事,助他蕩平天下,難道不是在為蕭箋舒蕩平天下麼?既然如此,蕭箋舒為何會恨蘇淩恨到要殺他的地步呢?除了一種可能,就是蕭箋舒私心膨脹,私下裡做了許多不能擺在明麵上的事,而蘇淩卻無私心,自然與蕭箋舒針尖對了麥芒」
說到這裡,空芯的臉色已然十分的凝重道:「以一己之私,而不容助他父親之人如何有資格讓您這個大宗師替他撐腰呢?說的不客氣一點,王施主,您這不是在幫助您的高徒解決麻煩,而是在做您這高徒的幫凶啊」
「你這都是你的臆想沒有證據!」王元阿強自辯駁道。
「有沒
有證據的貧道也不願跟您過多糾纏王施主隻需捫心自問,也可以好好問問您的高徒——蕭箋舒,他到底做沒做過不擇手段,見不得光的事一切都清楚了其實,現在,就有一件事,王施主不辭勞苦來到陰陽教,更隱匿行蹤,擔心蘇淩將您來過的事情,告訴蕭元徹所以這也成了你殺蘇淩的理由之二,那貧道倒要領教了,若是您受您那高徒蕭箋舒所托,來陰陽教辦的是正大光明的事情大可以堂而皇之的來,大搖大擺的走,何必要隱瞞蕭元徹,又怕蕭元徹知曉,而殺蘇淩滅口呢?所以為了蕭箋舒那些見不得人事,您替他擦屁股不說,還要因為他乾了見不得光的事情,殺了蕭元徹所依仗的蘇淩這是不是不講道理,非大宗師所為啊由此,無論是您第一個,還是第二個理由都是站不住腳的,既然站不住腳,蘇淩自然就不能殺」
空芯說完,緩緩的看著王元阿,似乎在等待他說些什麼,可是王元阿卻是瞠目結舌,半晌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隻得歎了口氣。
空芯方淡笑又道:「其實,貧道再多一句嘴你我皆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師,無論是大晉還是這江湖,你我皆是被人仰望和憧憬的德
高望重的前輩你我現在的大宗師修為和名望來之不易,所以,急流勇退,隱退山野,清靜無為,不問世事,何嘗不是一種愛惜羽毛,功成身退的好途徑呢王施主,若不是今日這些事,牽扯到穆丫頭,你我又是故人,貧道斷斷不會管這些紅塵俗世,躲在我的道仙宮,參悟道法,豈不比這個逍遙自在」
「以我之見,世間對錯,本就不好分清楚,更何況是六根不淨的凡夫俗子呢?對錯之爭,本就虛妄,咱們暫且全數拋開隻論你之高徒蕭箋舒和蘇淩本身,他倆有什麼恩怨,是他倆的事情,他倆之間,隨便
怎麼鬨,打到頭破血流,爭個你死我活,也是各憑本事,真的蘇淩死了,或者您的高徒失勢了,那也是他們自己的本事有限,怨不得旁人而你我,這麼高的身份,何必自賤,來管這些俗事呢,到頭來,染了這俗人俗事的濁氣,是不是得不償失呢?所以,王施主,聽貧道一句勸,隨便他們爭鬥,當然,不僅是蘇淩與蕭箋舒之間的爭鬥,亦包括天下各路勢力的爭鬥,皆讓他們自己鬨去,咱們攜手攬腕,同歸山林,靜心證道,豈不美哉?」
說到這裡,空芯又打了個稽首,十分摯誠地說道:「若是王施主覺得貧道說得不錯,不如咱們現在就結伴同去,離開這
是非之地遊山逛景,交流武學,自在自樂如何啊?」
王元阿久久不語,神情似乎深為所動。半晌方歎了一口氣道:「仙長所言的確令王某心馳神往啊隻是,仙長乃是三清得道之人,早非凡俗世人有幾個能如仙長這般放棄當朝一品驃騎將軍不做,而去修道的呢?仙長超脫可是王某人卻身在江湖,身不由己,又機緣巧合之下收了那蕭箋舒為徒弟自此深陷泥潭,不能自拔了王某人隻能一條道跑到黑,彆無選擇了」
空芯一愣,剛想再說什麼,王元阿卻是眉頭一蹙,沉聲喝道:「空芯這些虛無縹緲的東西,就不要再講了就算我前麵的兩個理由,你反駁的都對,那第三個呢?這蘇淩年紀輕輕,已然是半步宗師,若是再讓他多活幾年,這江湖便有多了一個大宗師了他年紀還清,我等卻已然垂垂老矣,所以,我等在武道的極限也就如此了,可是他蘇淩不同,他可以有大把的時間去提升修為便是宗師境第一人,也有可能空芯,你想一想,一旦這蘇淩真成了氣候,我等非但不能製,甚至,因為過往種種,我與他之間恩怨日深,他豈能放過我?到時候,他為刀俎,我為
魚肉,我堂堂大宗師,豈不是要任他宰割了麼?所以,趁他未成氣候,必要除之,永絕後患!」
空芯靜靜的聽完王元阿所言,緩緩搖了搖頭道:「王施主,此言差矣江山代有才人出,一代新人換舊人此乃大勢所趨,無人可以逆天而行蘇淩年紀輕輕,由此造化,難道不是天命麼?實不相瞞蘇淩之造化,以及如今的修為,早已經不是所有武者範疇的人能夠達到得了王施主,軒轅閣主,曾觀星測運,言說,亂世傾頹,必有天命人,順應而降王施主,關於蘇淩所有的秘密,想必我無需多說了罷」
蘇淩在一旁聽了個糊裡糊塗,暗道,這老道滿嘴胡謅畫大餅的功夫是真深厚啊,什麼天命人?還應運而生?跟我什麼關係?再者,這玩意虛無縹緲的,哪裡有個準呢
「小子稍微打斷一下敢問空芯前輩您方才說的天命人是個什麼還有這天命人跟小子我又有什麼關係呢?」蘇淩嘿嘿一笑,插言道。
空芯似有深意的看了一眼蘇淩,神情高深莫測,打了稽首道:「時機未到,時機到了,蘇淩,你自然就清楚了到時候,就算貧道不說,你的師尊軒轅閣主亦會將有
關一切告訴你的而現在麼?天機不可泄露,莫要多問就是」
我尼瑪這些修道的是不是都神神叨叨的,忽悠不下去了,就整一句天機不可泄露啊。
蘇淩悻悻得想著,卻也無法開口再問。
可是,王元阿聽完空芯所言,臉色驀地變了數遍,倒
吸了一口冷氣,朝後麵蹬蹬蹬的倒退了數步,一臉難以置信的看著蘇淩,半晌無語。
蘇淩被王元阿瞅得有些不自在,這才嘟嘟囔囔道:「唉老王頭兒?你這是乾啥呢?盯著我看這麼久啊是沒見過像小爺這麼玉樹臨風的人麼?」
「呸——」王元阿回過神來,朝著蘇淩呸了一聲。
一旁的穆顏卿卻是被蘇淩這句話逗得格格直笑。
「空芯你說不,你的意思是,他是」王元阿一臉震驚地方說到這裡,空芯卻是趕緊一擺手道:「哎王施主事關天機,不可說,不可說也」
王元阿心中如驚濤駭浪,陷入了兩難境地,若那空芯說的是真的,這蘇淩自然是萬萬殺不得的,可是,讓他就這樣放了蘇淩,他又覺得著實不死心。
畢竟蘇淩離自戕就差一步了,結果到頭來,煮熟的鴨子,又飛了
空芯察言觀色,見王元阿神情不斷變化,知道他心中動
搖了,於是他又緩緩開口道:「王施主,方才您說了三點必殺蘇淩的理由,貧道亦回了您三點不能殺蘇淩的理由您要是覺得這三點理由不夠充分,還在糾結那貧道不妨再多加兩點王施主您好好琢磨琢磨如何?」
「還有理由?」王元阿有些意外的冷笑了幾聲,方道:「那就勞煩仙長再補充一下吧」
「這另外的第一個理由嘛說句不太禮貌的話,王施主您有些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你」王元阿眼眉一挑,神情之中滿是怒意。
空芯卻絲毫不為所動,一擺手笑道:「王施主依貧道觀之,蘇淩這小子,平素雖然是有些乖張肆意,不拘小節,不怎麼循規蹈矩,但絕對不是一個睚眥必報,趕儘殺絕之人,相反的,這小子頗有一番君子氣量,做事風格也是化敵為友,能治一服不治一死。他雖然臭毛病不少」
說著空芯瞥了一眼蘇淩。
蘇淩整個尬在那裡,暗道,您老人家這是誇我呢還是損我呢啊
空芯暗中好笑,打了個稽首又道:「可是,這小子的品行在年輕一代之中,卻也是極為正派的要不然,我這眼高於頂的徒兒穆丫頭,也不會傾心於他」
說著,他寵溺的看向
穆顏卿,卻見穆顏卿一臉緋紅,卻是星眸明亮,深深的看著蘇淩。
空芯無奈的搖了搖頭道:「所以,我這徒兒的眼光也不會差到哪裡去,若是這姓蘇的小子是個女乾邪之徒,我這個做穆丫頭師尊的,頭一個不會放過他,怎麼能坐視他禍害我這寶貝徒弟呢」
蘇淩越聽越覺得不對勁,怎麼就我禍害穆顏卿了呢?這老道真是向著自己人啊,怎麼不說是他寶貝徒弟先
再說,我也真沒禍害您這寶貝徒弟過啊
蘇淩覺得自己就是一個冤大頭。
「所以,依照蘇淩的品行,王施主的擔心是多餘的當今武林江湖,因盟主劍聖鏡無極隱於劍塚許久,不問江湖事,端的是互相殺伐,腥風血雨,一盤散傻,我等亦是有心無力,不能壓服整個武林中人,所以,亟待找到一個有著絕對實力的人,結束這種亂象蘇淩便是最好的人選,他年紀輕輕,品行端正,假以時日,必是領袖武林江湖的存在,所以您擔憂的他會睚眥必報,找你尋仇的可能性不大,可以說是微乎其微當然了,您要是還不放心,那不妨就當
著我的麵,讓蘇淩自己說說看蘇小子啊」
蘇淩趕緊一拱手道:「空芯前輩」
「你說,一旦你成了武林第一人,大宗師頂峰
的存在,會去找王元阿尋仇麼?」
蘇淩聞言,淡淡一笑道:「王前輩是蘇某的前輩,德高望重,又是成名已久的大宗師,雖然之前和現在,小子與王前輩之間發生了許多不愉快的事情,但,這其中一是誤會頗深,二呢,也能算是各為其主小子希望與王前輩和解還求之不得呢,怎麼會在日後向王前輩尋仇呢?空芯前輩和王前輩放心,蘇某向來說到做到,今日之事隻要揭過去,就算徹底的完結,蘇淩自然不會懷恨在心的!」
空芯點了點頭,朝著王元阿一笑道:「怎樣,王施主,蘇淩這個晚輩,已經表明了態度,您是不是可以放心了呢?」
王元阿一擺手道:「漂亮的話,誰都會說,所以,他以後如何,暫且擱在一旁,仙長還是說一說,最後的那個理由吧!」
空芯一歎道:「這最後的理由,其實貧道不講,王施主其實也明白的」
「我明白?空芯,你這是何意?」王元阿有些疑惑道。
「當年,在離憂山軒轅閣,你我皆曾求教於軒轅鬼穀,更是在軒轅閣聆聽軒轅閣主坐而論道旬月之久,軒轅閣主胸襟寬大,為了振興我武林江湖,不惜打開軒轅閣第三層,讓我們進去,體悟修武。這份恩情不可謂不大也除此之外,王施主更是不同,當年您受困於心結,不得開解,故而修為境界一直徘徊在九境大
巔峰,是軒轅閣主贈你良言,開解於你,才使王施主你一朝頓悟,成為宗師」
王元阿點了點頭道:「不錯軒轅閣主的確天下第一人」
「所以,無論如何,王施主,您可是欠下了軒轅閣主的大大的恩情的雖然軒轅閣主超然物外,並不會圖你回報於他,但是您也不能恩將仇報罷!」
「恩將仇報?空芯你把話說清楚?我從未乾涉過離憂門人,更是對軒轅閣主推崇有加,我如何恩將仇報了?」
空芯淡淡一笑,不慌不忙道:「王施主真的沒有恩將仇報麼?那貧道敢問施主,您現在所做的不是恩將仇報,又是什麼呢?王施主難道不知這蘇淩,乃是軒轅鬼穀的徒弟,離憂山的弟子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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